《三都赋》露陌

2、chapter2

　　中平六年，黄巾余乱初平，然汉皇室却没有得到喘息之机，汉灵帝驾崩，尚在舞勺之年的汉少帝刘辩继位，少主于乱世自是无力亲政，更何况少帝天性优柔，大权便落在了太后手里。

　　汉朝曾有女祸，再由一个女人执政是天理不容。外戚与宦官之间的矛盾便由此爆发出来，两派争斗不休。朝政在仅仅注重一己私利的两派人的斗争当中不过是一个颇具威慑力的筹码。朝廷这个中央权力机构此时近乎停滞。

　　之后，董卓在国舅何进的密令下进驻洛阳，但是何进还没来得及等到他，就被十常侍张让所杀。位高权重的袁家嫡长子袁术欲除宦官，放火烧了东宫，没想张让和段硅慌忙劫持少帝刘辩和陈留王刘协半夜出逃至黄河渡口小平津，最后董卓乘乱及时救驾，迎着小皇上回到皇宫，从此便得以挟天子，干预整个东汉中央政权。

　　看着身处洛阳的密探传回的文书，刘晔随手将信件投入火盆，薄薄地一张纸瞬间化为黑粉，被愈加旺盛的火苗所吞噬，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

　　刘晔乃是光武帝刘秀之子阜陵王刘延的后代，虽说如今已没了什么显赫地位，但是承蒙祖上余荫，家底殷实。更可贵的是在洛阳宫中还留有眼线，可以知道些许宫内宫外的秘密消息。但是事到如今，皇宫内忧外患，混乱不堪，所谓的那些密探所了解的，不过是洛阳城里妇孺皆知的消息。

　　消息网近乎无用，但是刘晔却并不着急，因为从这之中，刘晔敏感地嗅到了一股硝烟的气息。他的嘴角咧了咧——乱世即将到来，汉室的江山岌岌可危。

　　他转头望向窗外，此时时近傍晚，漫天都是耀眼的火烧云，红得似有燎原之意，仿佛是在预示那把几乎烧毁了大汉400年基业的东宫大火，已经蔓延到了这扬州。扬州地处长江下游北岸，江淮平原南端，背靠长江天险，进可攻，退可守，一旦战乱，必是首当其冲，绝无幸免之理。

　　他想起前几日拜访为避战乱而暂居此地的汝南名士许劭时的情形。那位美髯长者目光锐利，仿佛能够看穿人心。正如世人对他的评价：无治政之才，却有识人之名。

　　许劭府上的下人恭敬地将他带进内屋，许劭正在自顾自下着左右手棋，见到他来，对他微微点头，请他坐下并让下人奉茶，但视线任未多离开棋盘。刘晔也不着急，抿了口茶，缓缓开口道：“若以棋盘比天下，黑白棋子为豪杰。请教先生扬州位处何处？”

　　许劭这也不说什么，顺手一子落下：“老朽为避黄巾之乱暂居此地，虽说多蒙照应，但也不得不说刘勋胸无大志，亦无远谋，虽是礼贤下士，其才也只能偏安一隅，不可成大业。“

　　“所以，依照先生的意思，扬州即为死棋？”刘晔顺口接上话。许劭听闻此言，微微抬眼看他，目光离开了棋盘，若有所思。

　　接下来，两人就天下之事讨论许久，却也不过是无足轻重的清谈。

　　最后，当刘晔像起身告辞时，许劭突然盯着刘晔，开口问道：“如今汉室倾危，不知阁下有何想法？”

　　刘晔一愣，终于到正题了吗？之后他微微摇头浅笑，低声说道：“以许先生之才，不会不知汉室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如无百年难得的中兴之臣，也……”

　　许劭捋了捋胡子，叫人看不出情绪，也并不做评论，只是接着问：“阁下作为皇室宗亲，为什么不愿意去做那周公旦呢？”

　　刘晔正色道“刘晔自知无周公之才，所能为者，不过顺应天命而已。正依俗话所言：‘日有蚀，月有缺。’世上并无常开之花。”

　　“真是有意思！”许劭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抚掌大笑。

　　刘晔离开时，许劭送至外门，拱手作别。他最后低声道：“以我来看，阁下之才，足以佐世，真可谓佐世之才啊。只可惜……”刘晔这次便是真正地震惊了，他甚至没有听清楚许劭的后半句：“只可惜，锋芒毕露，终不能位极人臣……”

　　“佐世之才”，这不是普通的赞誉，更何况是由许劭先生所言。但在乱世，这不是值得欣喜之事。它所带来的绝不只是是荣耀，而是担负起一个时代的重任，以及……不知结局的无端变数。在那个需美名才可举孝廉进仕途的年代，属于清流的名士们习惯于论人评事，一些身负大才的青年才俊便会被他们盛赞。而拥有这样极高评价的一类人，注定不会默默无闻，不能大隐于市。战乱的漩涡，将渐渐将他们包围，吞噬。

　　刘晔的命运也随之发生改变，但此时，刘晔只是感到了心中涌起一股热流，他如今20岁，正是年少轻狂之时。他这样一个怀瑾握瑜的年轻人，唯一害怕的只是无人赏识。但是如今，他已经无此顾虑，他心中的火焰，正在无法压抑的燃烧着，正如同那窗外的火烧云一般，映红半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