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游戏》冬日之翼

2、Day 1

　　红心代表的是富于幻想的游戏。
　　真实与虚幻不过一线之隔，名为爱恋的情愫谁能分别真假？且来看看这刚刚萌芽的爱之花将如何绚烂地萎蔫。

　　0点14分。

　　“感谢您参与【国王游戏】，我是【小丑王子】，负责辅助您进行游戏。”
　　随着有些俏皮的声音响起，一个有着蓝绿色蓬松短发的小丑突然出现。拿着手机的女子不禁手一松，手机掉在了桌上，顿时，小丑的影像如海市蜃楼一般消失无踪。
　　定了定心神，将手机屏幕朝上放在桌面上。只见小丑的样子从模糊到清晰，再次出现在女子面前，它紧闭着眼捂住后脑勺，口气略带抱怨道：“请小心一些，屏幕若是摔坏了，我也会消失的。”
　　“啊，对不起……”她抱歉地低下头。
　　“My lord，请不要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虽然不是个体面的开头，还请容我为您说明一下游戏的具体进行方式。”小丑扬起笑脸，礼貌地行了个单手抚胸的弯腰礼。

　　“首先，在左上角的菜单可以查看规则、玩家信息、您的状态等内容，并可在【其他指令】内进行退出，但请注意，即便您已经登出了游戏主体，在运行过一次后，直至电量为零，我的程序会始终在后台运行。”
　　“其次，右上角的王冠图标是亮银色时表示官方有可下载的插件提供，变暗时则没有，若变成金色则是您的半径五十米内有同组别的玩家，红色闪烁状态则是警告。”
　　“然后，屏幕主体是聊天室的界面，该界面分为纯文字模式和画面模式，默认为画面模式，请您稍后根据当前机型的屏幕尺寸，在【其他指令】内进行调整。此外，长按屏幕中央可以查看过去几日的聊天记录。”
　　“接着，正下方的方框处可以输入您想对其他玩家说的话，输入完毕后请点击右下角的回车键图标。”
　　“最后，通过按下左下角的循环箭头图标可以从聊天室界面切换到【审判之间】或是【迷你城区】，前者可以公开投票选出【王】，后者则是模拟了城市构造的虚拟平台，您可以操作自己的角色与其他玩家在各设施中进行迷你游戏，部分项目也可获得一定的【王者积分】。”

　　依照小丑的说明，女子大致地浏览了一下各个板块，并将模式调整为纯文字模式。霎时整个界面罗列出满眼的文字，原来第一天的命令已经发布出来了，而执行者，正巧就是女子。

　　红心·7：葵必须说出喜欢的人最羞耻的事。

　　置顶的公告文字比玩家用的文字要大两号，所以特别醒目。第一天就被选中，她不免自嘲运气太好。
　　看着深夜还未睡的几个陌生人在起哄，伸出手刚想回复点什么的她却因小丑的发言而停下了动作。
　　“My lord，很遗憾您在第一日就被选中，但现实如此，无可奈何，还请您认真对待。因为您是只属于我的王，所以我必须告诉您，违规者的惩罚是……死亡。”
　　“愿您能成为最后的王者，My lord。”
　　再次行礼后，小丑的影像缓缓淡去，只余下楞在桌前的女子微张着口，半天没回过神。

　　10点28分。

　　-第03号玩家·Nesso进入了聊天室-

　　圆桌A-公告：今日的命令是红心·7：葵必须说出喜欢的人最羞耻的事。

　　露露：唔，大家都和气一些啦，难得以这种形式相遇，一定是缘分呢！
　　冥：你的话能信吗？参加这个游戏的人大部分都是冲着奖励来的，说到底都是竞争对手。
　　露露：唔……虽说如此，但能获胜的也只有一个人啦，小丑王子也说了胜出几率很小，所以我觉得大家和和睦睦的交个朋友之类的也不错啊~
　　忍：是的说。我也赞成的说。重在参与的说。
　　汪酱：但既然都参与了，还是努力下，看看能走到哪一步比较好吧？（虽然我这人就是个幸运E ╮(╯▽╰)╭
　　KANATO：压根儿一坑爹游戏！7天排名第一根本不可能，俺说那钱早就被S社的人内定了！
　　27：最后一位来了。
　　前田敦子·13代目：这么晚才上线很可疑呢，难道你是国王？！
　　KANATO：是呀是呀！别以为晚上线俺们就不知道了！
　　Rai：诶~Nesso桑看起来这么帅气，直觉告诉Rai应该不是会发布这种八卦命令的人 OvO
　　沼皇：谈到命令，小女甚是担忧葵公子……今日上线许久却始终未发一言，莫是我等的言论惹您不快了？
　　Rai：是呢，葵桑~既然在线就不要不说话嘛~不仅是Rai，大家也都在期待着呢~ \（*^_^*）/
　　忍：是的说。规则里也说了，必须服从王的命令的说。虽然只是游戏，但太早退场也很无趣的说。
　　Rai：嘿嘿~比起猜国王是谁，Rai更想知道葵桑会爆什么样的料呢~！
　　葵：……
　　Vivaldi：终于有反应了啊，架子还真不小，等了四个多小时就一个省略号给打发了啊。
　　阿祺：嘛，不想回答的心情我想大部分的人都能理解吧？要说出自己喜欢的人最羞耻的事情……就算不是当着对方的面，心里也会不好受的吧……
　　Nesso：无聊。
　　前田敦子·13代目：哼，会说这种话的人，往往才是最偷着乐的那个吧。

　　Ipad Mini里21个两头身三维立体人物模型围站成一个圈，每个人物脚下都有写着数字的白色扑克牌，从12点方向顺时针看下去依次是01到21，而名为Nesso的玩家的脚下是序号是03。
　　应用中其余玩家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七嘴八舌中，而控制着Nesso的男子却咂巴着嘴把手机扔在床上。他将手插在挑染成暗红的细碎额发中，烦躁地叹了一口气后，躺倒回被窝里，默默凝视着雪白的天花板。

　　男子名叫夜，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
　　身为法官的父亲与担任教师的母亲，自小就教导他何为正确的为人之道，殊不知在那谦逊正直的君子脸孔下，隐藏着深沉的桀骜与叛逆。无时不刻被形貌较好、性格各异的女性簇拥，时刻受到他人的赞扬与追捧，优异的生长环境令他有了非比寻常的傲心。而今时今刻，得以独居于远离父母的新环境中的他，更是丢弃了假面，过上随性的生活。
　　但即便是这样的他，心中也有一个特别的人。和那群总是一身艳妆却掩不住浓浓低俗气味的女人不同，只有她，展现给他真正的至纯之美。永远安静地笑着，不会聒噪地吵嚷个不停，受惊的样子犹如小动物般惹人怜爱，偶尔的发怒更让人起逗弄之心，会坦率地表达钦慕，也会坚持自己的信念。
　　他知道，她喜欢他。他也知道，他对她抱有好感。
　　前天，她对他说，这两周会很忙，没办法抽出时间。所以他一时兴起下载了这个应用，原想打发时间，却不料竟是个无聊透顶的游戏。过会儿就去卸载，但现在他决定先睡个回笼觉。
　　男子拉了拉轻柔的鸭绒被，眼睑轻合，不一会儿呼吸声就平缓而均匀。

　　16点56分。

　　“还有7小时4分钟。”小丑站在屏幕上，浏览着聊天记录。
　　“什么‘7小时4分钟’？”女子淡淡笑着，心却砰砰跳个不停。
　　今早醒来没多久，这个AI影像就默默地伫立在那里。她看屏幕时，它也看，她不看屏幕了，它还在看。两小时前手机快没电了，它也表现出虚弱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趴在屏幕上，女子只好拿出充电器开始充电。可即便它再度变得精神饱满，也不见一丝想要说话的样子。直到刚才的“还有7小时4分钟”，女子的内心堆起一层灰蒙蒙的云彩。
　　“是距离惩罚的时间，My lord。”
　　“不要捉弄我了！”她提高音量，收敛起笑，但随即，眉头微皱，显得有些犹疑，“只是一个游戏而已，怎么可能会死呢……”
　　小丑抬起头，看向她，“是叫‘夜’吧。您所爱的人的名字。”
　　女子的脸色顿时泛白，与它的平淡形成反差。还不及询问“为什么”，小丑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了起来。
　　“您之所以参加游戏的原因，是由于您父亲的赌债，赢得第一就基本能够全额偿还了。夜的家境虽好，却也支付不了如此高额的数目，您也无意奢求他人的帮助。”
　　“夜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他。所以，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我……”女子握紧拳头，不长的指甲掐进皮肤，留下弯弯的月牙印记。
　　“所以，您选择独自参与【国王游戏】，真是勇气可嘉，我为您感到荣耀，my lord。”小丑走到界限边缘，伸向她的手呈现半透明的状态，“您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只要想着如何获胜、还清赌债、和父亲再度重圆，如此而已，很简单不是吗？”
　　“不行……只有那个是……”她反复摇头，否决心中自私的想法。
　　“请放心，您是一个人。其他玩家都是‘他人’，即便将夜的事情说出去，也不用担心会被发现，只要您成为最后的王者，其他所有玩家都会终生为您守护这个秘密。”很不可思议的，小丑的声音彷如恶魔的低语，在耳边萦绕不去。
　　可女子还是摇头，“我的原则不允许我隐瞒他……”
　　小丑高声笑了起来，就像是几年没听过有趣的笑话一般，笑个不停。
　　笑声越发刺耳，她不得不小声喝止：“请不要再笑了！你到底在笑什么？”
　　小丑忍住笑意，嘴角高高扬起，眼中却满是鄙夷，“没想到my lord会说这种违心的话呢。‘他人’的其他玩家与‘血亲’的父亲，两者择谁，您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难道您要告诉我，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而要眼睁睁地看着您父亲被摧残至死？”
　　“不行！这世上我只剩下父亲了，怎么能够……！”她激动地站起身，伸手想要抓住小丑，可那不过是投影，没有实体。
　　“很好，我至高的王者。”小丑向后退了几步，单膝跪在屏幕上方，俯身吻上她的中指指节，宛如梦呓般细语道：“即便那将付出夜的生命，您也一定在所不辞吧。”

　　19点12分。

　　“啊，聊天室里好像提到夜了……”小丑说完，捂住口，一脸惊讶的神情。
　　刚冲完澡的夜胯部围着一条白色浴巾走进卧室，细小的水珠顺着发丝滴在他光洁如玉的颈脖和后背上，又沿着锁骨和脊椎骨向下滑去。拿起空调遥控将温度调到27℃，又喝了口加冰的威士忌，有些厌烦地说：“很吵啊，谁允许你说话了，在我卸载掉之前给我闭嘴。”
　　小丑却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似的，很是认真的地念起屏幕上的一段字：“我喜欢的那个人，如果真要说有什么羞耻的事，那应该就是……小六时心血来潮打扮成女孩的模样出去玩，路上被搭讪11次，被告白1次。向他告白的是个大学生，因为觉得有趣而答应了对方的邀约，结果在酒吧里对方醉倒，把他……把他的初次夺走了。虽然他曾说过这件事是……”

　　“给我闭嘴——！！！”

　　威士忌酒杯被狠狠地摔碎在地，玻璃渣飞溅起来划破了他的几处皮肤，渗出淡淡的殷红血珠。可他毫无察觉，快步向前，猛地抓起枕边的Ipad Mini，小丑的影像剧烈晃动，分成几道虚像后消失了。
　　“开什么玩笑……”他手上的力道不断加大，关节都发白了，“开什么玩笑！！！”
　　曾经的好感全都转化为黢黑的憎恶，心感受到的疼痛如同被尖利的刀子一遍遍划过。唯一信任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背叛了自己。心中的忿恨无以言表，恨不得将手中的机器摔个粉碎，把这段记忆彻底抹消！
　　但心中残存的一份期待，恳求着一个否定……

　　Nesso：你是冰吗？

　　-第18号玩家·葵退出了聊天室-

　　被怒火充斥的头脑在看见那行提示后瞬间冷却，夜进行了一个漫长的深呼吸，冷静到诡异的程度，唇角勾勒出一个微小的弧度，在输入框内慢慢地输入了一段话。

　　Nesso：你是我遇见过的最不幸的人没有之一。真想不到，连“背地里说坏话”都能被当事者撞见，恐怕连幸运Z都唯恐不及。真是绝望了。不是对你，而是对曾经喜欢过你的自己。

　　-第03号玩家·Nesso退出了聊天室-

　　夜呆呆地看着待机画面，那是他偷拍的冰的睡相。良久的静默后，他突然冷笑起来。
　　“我在搞什么啊，不就是个游戏嘛，较什么真啊。嗯，就是一场游戏啊，我的人生或许是世界上最荒诞的游戏。真是最糟糕，也最恰当的答案了。”

　　21点50分。

　　冬日的夜来得很快，6点天幕就一片深沉，接近10点的夜色更是浓郁。
　　一条偏僻的单行道上，蛇梦全身哆嗦着慢慢向前走着。虽说不上伸手不见五指，毕竟还有手机光源照着，但四周确实静谧无人，除了偶尔吹袭而过的刺骨夜风，只剩下蛇梦回家的脚步声。她缩了缩脖子，满怀嫉羡地盯着手机那块不大的屏幕。
　　此刻，聊天室内众玩家正抛开了两位主角，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八卦讨论，主八手是Rai、KANATO和Vivaldi，唱反调的是前田敦子·13代目，负责调解的是露露和沼皇，其余人不是偶尔插一两句表表存在，就是持观望态度。
　　“什么嘛！两个陌生人有什么好八的！我看根本就是串通好的一出戏！”
　　大家全都在谈论下午的爆料，却没有一个人留意到蛇梦的发言，郁闷使她加重了脚步，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踩在水泥地面上。
　　不论在哪儿都是这样，她的存在同空气无二，即使做出再夸张的举动也会被人无视。原以为网上交友会令她的生活有所改变，结果第一天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锁定在一对濒临分手的情侣身上。
　　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获得关注？蛇梦苦皱眉头思考起来。
　　“对了！”哪里的一根轴传出轻细的断裂声，蛇梦的脸上挂起危险的笑容，“大家都很喜欢担心人呢，那我就把应用卸载掉故意违规好了，这样大家就会来担心我了吧~”
　　她退出了聊天室，从手机的应用列表中找到【国王游戏】后，开始卸载。
　　进度条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着，她脸上展露出的喜悦也愈加深切，深到变了味，散发出一种病态的恐怖气息。
　　终于，手机屏幕上显示出“卸载完成”的字样，而两束冷白色的强光也从后方将蛇梦吞噬，长而刺耳的鸣笛声久久不息。
　　蛇梦的身体被碾成三段，右手握着的手机屏幕，不知何时变成了【国王游戏】的聊天室界面，上面还有一行有着流血动态效果的文字：

　　违规者·第06号玩家·蛇梦，予以碾压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