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采妍妍》执和

13、阳城苏门（一）

　　时光如水，在波涛汹涌与柔顺漂流的的转换之间，不经意便是四年过去了。当年邀月谷的大火，自是有许多人深深刻在记忆中，特别是那帮以之为傲的正派人士，年年月月都不忘摆出这仅有的一单丰功伟绩来彰显邪不胜正的所谓大道。然而今年似乎有些不同，这“四年”、“四年”地唤，听来多像离人口中念着的思念呀，哦，抑或是私念。或者是这“思念”使人们想起了那劫难里丧生的亲人，又或者是“私念”的谐音时刻提醒着某些人深藏于心的不为人知的私欲的原因，今年起，人们就极少提起四年前那场烈焰滔天的大火了。
　　然而，不提，并不代表忘却，靠着那场胜利的声势作为功臣的数多门派，不论从前兴盛与否，现今在江湖上都可谓是呼风唤雨，风头正盛。这其中一家，便是阳城苏门。

　　此刻苏府门前是人潮涌动，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人群中，身着鹅黄衣裙的少女好不容易挤到前方，正想抬脚再往前看看，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忍住了好奇心转头向后方喊道：“表哥！快些快些！”
　　“急什么，这不是来了么。”
　　看见方才还在人群之外的表哥转眼间到了自己身后，这黄衣女子眼中顿时多了几分崇拜。
　　“啊！表哥，你做什么？！”
　　这一扇子不仅打掉了她眼中的崇拜，更是打掉了她从小立志要培养的所谓淑女形象——此刻，她一手捂着头，一手叉着腰，怒目圆睁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泼妇。
　　不等她说话，那名被她唤作“表哥”的蓝衣男子便在一旁优哉游哉道：“哎呀，又抬进去一箱，再不看可快要没了。”
　　少女闻言也顾不得与他的小吵小闹，睁大了眼睛往苏府大门看去。
　　“咦，那箱子我认得。”少女面带疑惑，却是用肯定的语气对男子道，“那肯定是南坞宋叔家做的！”
　　“哦？”男子轻摇折扇，眉头微蹙，“看来柳家这回真真是下了血本。”
　　“这位公子好眼力呀。”站在他们二人身边的一位白发老者接了话茬，旁若无人地说了起来，“你看这大箱子，最小的一口都能装得下一个人，已经进去了二十四口箱子，余下的还不知有多少！而且，这些个箱子都是南坞宋氏制造，南坞宋氏制造！你知道南坞宋氏吗？那是江湖中机关制造的顶尖高手，当年老子花重金让他们给我打个这么大的箱子，就这么大，”他用双手在胸前比划了一通，大约一个枕头大小的模样，继续说道，“老子都说破嘴皮子了他们愣是不肯，说什么好机关都打给你们了我们拿什么防身防贼？可现在呢？现在呢？”
　　看着老者这一副要上门讨债的架势，男子仍不紧不慢地扇着折扇：“老先生，这所求不得，往往只是因为交情不够。”
　　听了这话，原本气势汹汹的老者顿时蔫了一般，满脸哀怨。黄衣少女看了不忍心，瞪了她表哥一眼，眼神里的意思可以这么理解——“他都一把年纪了你还说实话刺激他”——而后安慰老人道：“南坞宋家不给你做箱子，你找别家做去呗，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她一番好心，谁料那老者给了她一个“你是白痴吗”的眼神，道：“江湖中谁人不知，南坞宋家出品，那东西论结实、论精巧，是谁家都比不上的。否则，老子怎么会偏偏要他家的东西。”
　　无端被鄙视了一下，少女心有不甘，气愤道：“既然你那么喜欢他家的箱子，寻个空去跟苏家老爷求一口呗。”
　　“那是他女儿的嫁妆，你觉得他会轻易送给一个外人么？”蓝衣男子仍是一副打击人的腔调，“直接抢倒是快些。”
　　“老子也想抢呀，可是抢来了也没用。”老者连叹了好几声气，看见那小女孩渴望求知的眼神，无奈地解释道，“那些个箱子，个个都有一把专门的钥匙，除了买箱子和卖箱子的人，谁都不知钥匙是何模样，如何使用。就算抢到了那箱子也不知道钥匙藏在哪里，偷到了钥匙也不知道开的方法，废物一个。”
　　“更重要的是，这箱子在江湖中也算是稀奇物，却被柳家拿来装聘礼，如此看来，里头的东西不知比箱子贵重多少，无论是偷了抢了这里边的任何东西，往后你都别想在江湖上混了。在下分析得对否？胡万知先生。”
　　听到那最后一句话，老者抬头看他，那真真是受到了惊吓的眼神：“老子都打扮成这样了你都认得出来！老子认识你吗？”
　　“不认识，凑巧猜到罢了。”
　　老者听了这答案险些跌倒，幸亏一旁的少女及时扶了一把。
　　那蓝衣男子仍是笑，他凑近胡万知，小声道：“我有办法让南坞宋家给你做那箱子，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可好？”
　　胡万知想都不想道：“好！”
　　蓝衣男子收了折扇，指了指一旁的少女道：“她有交情，等我走了你去缠她便是。”
　　说完了这些，他又凑近那少女道，“颜颜，你知道那人是谁么？”
　　“是谁？”
　　“‘胡万知，胡乱知。’这话你该听说过吧？这胡万知知晓天下事，其中八卦秘闻小道消息更是精准无误，所以江湖上才给他冠了‘胡乱知’这名号。你此番出门要探听的消息......”
　　不等他说完，少女已迫不及待地往胡万知那处靠去了。
　　蓝衣男子满意一笑——耳根终于清静了，他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昂首阔步往苏府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