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单纯 ...
-
天允山，风云碑开启。
在爆出金刀独眼龙再度出山、众所纷纭的神蛊温皇和天下第一剑任飘渺居然不是同一个人、西剑流以一名少女威胁下藏镜人和史艳文即将对立生死局之一系列让人心神动摇的消息后，炎魔幻十郎霸道一掌击杀神蛊温皇，瞬间让气氛推动至极点。
神蛊温皇死！
这个人，退隐神蛊峰，因史艳文失踪天地双部接连受挫而出山接手中原对抗西剑流，一手布下天允山风云碑拖延之计，却在最后泄露挚友藏镜人的秘密而立场隐约转向西剑流，在所有人震惊于温皇竟然是苗疆一脉以及温皇竟然背叛中原的时候，如同蝴蝶攀升至最高点般突兀坠落，反被西剑流之主炎魔幻十郎出手击杀。
这一切，如同万千乱麻掩饰了最终真相，却又让人一时无法从中抽丝拨茧窥出分毫。温皇此人，从最开始，直到死亡，始终让人如此看不透。
……其实作者是正经的温皇本命你看出来了没有。
一如西剑流军师赤羽绝不相信神蛊温皇竟然如此简单便身亡，凡是对这个人有一定了解，无论是至交好友藏镜人还是始终相信他的史艳文，谁都不愿相信竟然是这个结局。
温皇已死。温皇死了吗？
藏镜人还记得神蛊温皇所说那句：好友你之所愿，温皇必然让你达成。
无论忆无心究竟是不是他的女儿，无论神蛊温皇是否真的出卖了自己，藏镜人始终牢记的一点的却是，他和史艳文一战之心愿，毕竟是有在这天下风云碑中实现了。
而当消息传到苗疆，就连一直因身体不好休养成一身云淡风轻气度的北竞王，练习书法的笔锋也不禁突兀拖曳出锋芒。
“这一局……”北竞王凝视纸上字迹，自言自语：“终于还是开启了。”
这一世，史家第四个儿子其实是一个很“单纯”的人。说单纯，是因为他的思维很直接，这种直接往往会让习惯了布局的人难以适应。
史箐阳并不是不会用阴谋，只是上辈子经历了太多失败，这世实在是厌倦了，有时候宁愿采用……你不服是吧，不服那就打到死！
“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你到底是不是中原人。”茶摊之外血流成河，这种单方面的虐菜过程实在没什么好写，简单描述一句地上都是血，也就足够了。
史箐阳白衣染血，双手猩红，蹲在一地碎肉中看着蜷缩在地上痉挛着还没有死的最后一个人。
如果一个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头从手指尖开始一点一点地和着肉碎掉，直到四肢瘫痪忍着无比剧痛依旧咬牙不肯改口，那当真是可以称得上是“汉子”。当然，忍不住告饶改口的其余人都已经死了，以“苗疆人”和“东瀛人”之类的各种身份。
“呸！”汉子一头冷汗，艰难抬头怒目而视，和着牙缝中的血朝前方唾了一口，血沫子落在史箐阳的衣角上。
说不杀中原人就不杀中原人。史箐阳很失望地收回了手，面容平静地起身踩着碎肉咯吱作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原本的白衣。
膝盖以下的衣摆已经被别人的血浸透，沉甸甸缀着刺目的红，而白衣上方也星星点点地飞溅着血迹，史箐阳犹然不满意地将双手上的血又往衣服上抹了两把，然后看看掌心，抬手擦擦脸。
这样他的脸上，也就有了几抹血痕了。
站在风中，原本白衣温文的俊秀少年在一刻钟后伴随一地血色残肢尸体，变成满身血污的可怕恶人，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在道路旁经营茶摊的老板索索发抖地藏在炉子后，而剩下的客人满目惊恐地聚集在一起，只有一名被紧紧抱在自家母亲怀中的小女孩依旧懵懵懂懂地看着外面。
史箐阳一转身，便见到了那个扎着两条丫角辫的小女孩。他顿了顿，不知回忆起了什么，唇边扬起一抹带着温暖的笑，反衬着一身血衣，看起来却更恐怖了。
“你……不怕我？”突兀之间，还在茶摊外的血衣残忍少年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名妇人猛地发出一声尖叫。
没有人敢去救她。
史箐阳俯下身，好奇地注视着小女孩大大的双眼。
然后他更加失望地看见小女孩原本懵懂的神情骤然变得恐惧，哇地转身埋进自家母亲的怀中。原来这世上，不畏惧这样自己的人，始终只有那一个。
史箐阳脸上的神情变冷，慢慢抬手似是想要去触摸那个小女孩的头，手在半空顿了顿，终究并未放下去。
他不杀平民，无论是中原人，还是苗疆人。
而就在史箐阳离开之后，茶棚中的客人四散惊走，妇人发着抖搂着自己的女儿涕泪交加地站不起来，从茶摊后方慢慢走出一道蓝衫带蓝巾银蓝长发的俊秀人影。
“莫惊，莫惊啊。”冥医抬手从袖子里取出一包药：“来来来这是一包安神散，收你一文钱，回去记得给你女儿分三次服下。”
“多……多谢。”妇人颤抖着手接过，抱着怀中不停抽噎的女儿看也不敢看四周景象，敛袖匆匆逃离茶摊，也许日后都不会再路过此地了。
杏花君有些沉默地看着地上绵延的血迹，和那个生死不知的汉子。在刚刚那一瞬间，就算有事先警告过的话语，他也不知道如果史箐阳对着小女孩伸出的手若是真的放下去，自己究竟会不会忍不住出手。
“啧，运气真是背，苍离啊你认得的这究竟是什么人啊……”
默苍离说，杏花，若是你在路上遇见那个人，记得替吾转告一句话给他。
默苍离擦着铜镜，淡淡补充：若是遇见他正在杀人取血的场面，不想出更多事的话，切记千万不可插手，哪怕你认为再残忍。
残忍吗？
是的。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取人鲜血来练功的史箐阳本就没有太多同情心。但至少他的原则中从不祸及百姓，面对不会武功的人，就算是遭人当面唾骂，他也有超越常人的耐性。
大多数习武者，又有几个人手中并无人命？便是这一点，让这位当年的邪道尊主有再多毫无逻辑的残忍，却也能让身边的人容忍下来，直到最后依然有着并未背叛他的人。
“让人回去看看地上的尸体，若无人处理，便去处理了。”走在路上的史箐阳淡淡看着天边渐落的夕阳，忽然道。
风中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是。’
“那个没死的人若是无人医治，便带回去，依照惯例等他痊愈后，问清楚有何心愿。”史箐阳眼中透着温暖的笑，看着前方树林内属于村落的灯光：“我身上的血，足够了。”
‘是，主上。’暗处跟随的人猛地松了口气，在得知自家主上此行目标的时候他就开始暗自担心，半途中遇上那群武林人的时候简直要喜极而泣。
不管那些人究竟有没有辱及史家都只有这一个结局，能熬过去自然可以一步冲天，熬不过去唯有一死……但如果没遇上那些人，现在躺在地上被自家主上折磨取血的人恐怕就是自己了。
这样想着，暗中跟随的人就忍不住要打冷颤，虽然熬过去，他也能一步登天。
“春桃姐。”史箐阳忽然加大了声音。
一阵风微微而过，暗中的人很识相地避了出去。
那林子里正有弯着腰低头捡干柴的一名留着齐额黑发的布衣姑娘，圆圆的脸，漆黑的眸，容貌不见得怎样漂亮，听见声音顿时忙不迭地将怀中干柴放下来，转头一瞬神情立即变得怪异。
史箐阳一脸单纯地招手。
那名姑娘正是叫做春桃，住在林子附近的村庄内，本来是一个人但是目前身边又多了一名伤者被照顾。
阳光未落，彼此看得很清楚，春桃打量着林子那端一身是血的史箐阳，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沉，几步冲过去抬手拍上他的头：“你……你又做了什么！还给我喊得那么大声哦，生怕旁人听不见吗！好啊你，知不知道洗衣服很麻烦，快点脱下来，是嫌村人怕你不够哦！”
连埋怨带恨铁不成钢，春桃丝毫不犹豫地抬手去扯史箐阳的衣裳，还十分顾忌地左看右看，担心林子里会突然冒出第三个人来。
史箐阳站着一动不动，眼中神色却越加温柔起来：“春桃姐不怕我么？”
“霍，我怕你啊！”春桃声音压得低低的：“快点把衣服脱下来藏起来，嫌弃哦你身上的血不够多吗？我告诉你哦，最近村子里来了个很厉害的人，据说曾经是什么大侠的首领，你做了那么多坏事，被遇上一定会被抓的啦！”
干净利落地扒下史箐阳的外衫，手忙脚乱地在附近挖了个坑埋起来，春桃站在坑上面踩踩踩，直到消灭了一切痕迹，这才长呼一口气横眉竖目地继续去瞪站在那边乖乖的仅着中衣的史箐阳，“说！”她凶巴巴地双手抱胸：“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史箐阳摇头，“那个大侠……还好吗？”那个大侠不用说也一定只能是云十方。
春桃皱着眉，不放心继续打量史箐阳：“还好啦，看起来很可怜没人照顾，所以我有时多出的饭会送给他吃。你哦早跟你说不要跟外面人打架，每次来都是一身血，是想吓死我吗？秋露死了，阿爹阿娘也去了，现在我只剩下你，要是你出事，让我怎么办……”
史箐阳安静地听春桃持续唠叨，手中一沉被塞进去两个馒头。
“这是我今天早上做的，你拿去当夜宵，还有有时间别在外面乱跑，我要你打听的那个人你有打听了没有啊……”春桃继续说。
“他还好。”史箐阳笑了笑，风云碑一开启，万朔夜很快就不会继续窝在梅香坞混吃等死了，人有点事做，自然会好。
“嗯。”春桃忽然沉默了下来，看着每一次回来，隐隐约约都会有些变化的史箐阳：“你现在哦，比我高了……”
“高一点不好吗。”史箐阳温和地站在春桃对面，唯有这个时候神情中才会略微多出点稚气，像是符合他如今的年纪，笑容单纯：“对了我是来跟春桃姐说，最近武林会有点乱，春桃姐没有事情不要出去呢。”
“哦。”春桃皱皱眉，然后释然：“没关系，我的钱还不够搬家。”
“没有事情你就快点离开，别让人看见你回来，这个村子里住了个大侠，以后就不会有太多盗匪过来了哦，快走快走。”春桃不放心开始催促史箐阳离开，还很心虚地继续往旁边看，那个新来的大侠就住在林子附近，万一被人看见……就糟糕了。
虽然不知道史箐阳到底在外面做什么，但是春桃也有点儿感觉他做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啊啊，史箐阳你这个小混蛋，怎么还不走？真要是被大侠抓住了该怎么办！春桃神情坚定，决定要多多照顾那大侠一点，日后当真被抓也好替人求情。
“我离开了。”每一次，都只能停留这么短时间啊。史箐阳有些感慨，终于点点头，抱着馒头转身慢慢离开这处林子。
不用回头，也一定知道春桃依旧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
真是寂寞……
当这世上只剩下一个人时，又怎能不觉寂寞？史箐阳忽然想起史艳文，如果有一天，自己的父亲真正认识了自己，还会如现在一样的态度吗。
“呵。”
史箐阳唇边莫名一笑，他所执着的，并不在乎被执着的对象是否是同一态度。自始至终，他只是在肆意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主上，天下风云碑开启的结果出来了，第一战将是藏镜人对……对史艳文。以及，神蛊温皇死于炎魔幻十郎手下。’
耳边风声一凝，传来细微声音。
史箐阳脚步顿了顿，低头看看手中馒头，随意举起来咬掉一大口：“是这样么？”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单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