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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53章 ...

  •   第二日,言苏早上醒过来,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昨夜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李晏骜包着他的时候他觉得很难过,那种难过不是从自己心里冒出来的,而是来自身后那个隐约有些颤抖的男人。
      他可以感觉到李晏骜的心痛和后悔,那种近乎绝望的感情溢在空气里,也传染给了他。
      「你醒了,饿了吧,我买了点吃的,快起来吃吧。」李晏骜推门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两个小袋子。
      言苏起了身,去屋子外面洗了脸漱过口,又回到屋子里。
      李晏骜已经把买来的东西都摆了出来,两碗豆腐花,四个肉包子。
      「以前虽然听你提过好几次豆腐花,可我自己从没吃过,这次出宫在民间尝了,才知道真的是人间美味。」
      因为觉得屋子里太沉闷,李晏骜便自己找话说,言苏听了这话,淡淡一笑,却似乎没什么兴趣。
      两个坐在小桌两边,沉默地吃着早饭,李晏骜心里踌躇着应该说些什么,可没话找话毕竟不是他擅长的,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一个肉包子刚吃完,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言苏转过头,便见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一脚跨了进来。
      那汉子生得有些粗犷,身上穿着质量上好的布衣,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下人。他看到李晏骜也不惊讶,目光只停留了一瞬,便转头看向言苏,笑着说:「言公子,我家老爷让我来问您,之前您答应他的两幅画画完了没?」
      言苏闻言点了点头,起身把昨夜拿给李晏骜看过的那两幅画拿过来,递给了汉子。
      汉子拿到也不展开看,笑着又问:「老爷还让我问您,下午有没有空去教小少爷下棋,如果您有空的话,说个时间,老爷会让小少爷等着您。」
      李晏骜正觉得奇怪,这汉子难道不知道言苏不会说话?竟然还叫他去教人下棋?这教人下棋,不用言语怕是不行吧?
      却没想到,他刚想完这句话,那边言苏竟然开了口:「我有空,就约在未时吧。」
      「好嘞,那言公子我先回去了,未时等您。」
      「嗯。」
      汉子高兴地走了,临走之前没忘记看了李晏骜一眼,朝他也笑了笑。
      饭桌边的李晏骜却是一脸震惊,嘴里之前咬了一半的肉包子「啪」的一声掉下来,砸进了豆腐花的碗了。
      言苏走回来,面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看也不看李晏骜,继续喝起他的豆腐花来。
      李晏骜猛地抓住了言苏的手,大声问:「苏儿!你能说话了?」
      「我几时说过,我还不能说话的。」凉凉的声音响起,言苏放下喝空的碗,毫无愧疚地看着李晏骜。
      那确实是言苏的声音,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淡淡的凉凉的,一开口便让人觉得带着一丝讽刺。李晏骜瞪着眼睛,张了几次口都说不出话来。
      言苏会说话?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他昨天是故意耍自己?
      一连串的疑问从脑海中划过,李晏骜几乎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他不知道这一刻应该说什么,只能傻傻地看着言苏。
      此生以来,头一次被人耍得如此厉害!
      言苏乌黑的眼瞳中浮起了一丝戏谑的笑意,看着他说:「好了,还有什么疑问,我们一次讲清楚吧。」
      李晏骜原本满腔的疑惑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居然一个都冒不出来,怔了半天,愣愣地问:「你是故意的?」
      言苏耸了耸肩,「只是给你的惩罚罢了。」
      一句话就让李晏骜释怀了,他摸了摸鼻子,低声嘀咕:「这样就算惩罚了?那未免也太轻了吧。」
      言苏挑起眉,摊了摊手说:「若不是看在你找了我两年的份上,我确实不打算就这样简单的放过你。」
      「那看来我应该感谢王逸了。」
      「王逸?」
      李晏骜点了点头,把王逸耍他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言苏,言苏听了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王逸这家伙折腾起人来也挺有两下子的。
      李晏骜的手穿过桌子,握住了言苏的手,「苏儿,告诉我,当初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言苏看着他,把另一只手伸过来覆上他的手,摇着头说:「我后来也一遍遍问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告诉你。虽然以你的个性肯定会大受打击,可在打击过后,如果我苦口婆心地劝你,你也未必挺不过来。」
      「那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也许是因为当时的我也还太年轻,我没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找到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再者,确实是我欠了翼飞的,就算你会好好补偿翼飞,但是要你帮我杀了裕亲王,你做的到吗?」
      言苏一直很清楚李晏骜和裕亲王之间深厚的感情,而正因为他清楚,他知道李晏骜会很为难。他会陷于彻底两难的境地,一面是喜欢的人要报杀父之仇,另一面,是他不忍亲手斩杀他最敬重的皇叔。
      李晏骜也皱起了眉,是啊,他忘了还有裕亲王的事,就算他可以解决他和李翼飞之间的事,他又怎么忍心杀了李靖?
      曾经有一段时间,先帝对他极为不满,太傅也对他很失望,是李靖一而再再而三的鼓励他,就算当时他是故意要让先帝不喜欢他,可李靖对他的关怀仍然让他很动容。
      还有很多次,遇到很难处理的政事,连他父皇都想不出好的处理方法,李靖却能一语中的,简简单单就给出了很好的意见。所以李晏骜是真的敬重他,发自内心的。
      「那父皇的死呢?是他做的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言苏的话让李晏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什么叫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言苏轻叹口气,摇着头说:「我后来仔细想过,李靖其实是很自负的一个人,用过一次的手段,他不会再用。所以我想,先帝的死也许是他某个属下自作主张,使用了杀我父母的手法。」
      「所以父皇临死前,没有直接告诉你是谁害他。」
      「嗯,我想皇上当时虽然感觉到了危险,却始终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
      「言苏,也只有你这样的才智,才能把所有事都理出头绪。」
      「才智什么的都是假的,如果李靖要杀我,也是易如反掌。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的想法,为什么他会放过我呢?明知道我活着的话一定会找他报仇。」
      言苏说着,微微蹙起了眉,这些年来其实他只是在致力于报仇,但是当仇恨结束之后,他反过来想想,便觉得无法理解李靖了。这个人的身上似乎有很多矛盾,甚至言苏怀疑他身体里藏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
      李晏骜面上浮现一丝感慨,于他而言,更是无法理解李靖的。
      「苏儿,这些年……」李晏骜想来想去,最想对言苏说的话,其实还是道歉。
      可言苏却开口打断了他:「好了,那些说了好几遍的话就不用再说了,说点我想听的话吧。」
      说完这句,言苏自己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重逢以来,头一次看他这样笑起来,李晏骜怔怔看着他清丽绝尘的笑容,满面呆滞。
      言苏也不急着催他,只是睁着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他,那目光柔和似水,不再像过去那样充满了冷漠和疏离了。
      李晏骜突然站起身,拉着言苏的手把他也拉了起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入鼻的是言苏发上淡淡的清香,他深吸了口气,动情地说:「苏儿,我爱你,此生,来生,永世,你都是我心里唯一的那个人。」
      言苏面上的笑意伴着这句话更深了,他轻轻回包李晏骜,轻笑着说:「是吗?那你以前答应了要娶的那个人呢?」
      「哪有什么我答应了要娶的人……」李晏骜直觉地回了话,可话一出口,他就猛地愣住了。他答应了要娶的人!言苏怎么会知道的?他从未在言苏面前提过那件事不是吗?
      脑中霎那间冒出一个念头,李晏骜放开言苏,拉着他问:「苏儿,那果然就是你对不对?你是故意在我面前否认的!」
      言苏笑而不语,伸手到李晏骜怀里摸出了他一直随身带着的那块月牙玉佩,满目感慨地说:「那天拿到这块玉佩,我回家后很兴奋地告诉了爹娘,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张离也听到了那些话。后来没多久,玉佩就找不到了,应该是被张离拿给李靖了吧。」
      「张离,就是你家的管家吗?」
      「嗯,他是李靖派到我家的人,其实他也一直在挣扎吧,若非他故意在我面前提起天灾,我还不会想到北疆的雪灾。」
      言苏说到这里,面上浮起一丝感慨,如果张离没死的话,他想他们是可以重新一起生活的。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张离可以那样照顾服侍他了。
      「傻瓜,为什么不告诉我玉佩丢了的事?」李晏骜心疼地皱起了眉。
      言苏听到这个问题,却瞪了瞪眼睛,一脸神气地说:「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么丢脸的事。再说,你本来就不可能娶我。」
      「我倒想娶,是你不愿嫁吧。」
      「等来生我转世成了女子,你再向我求婚吧。」
      「所以,苏儿愿意把来生也许给我了?」
      李晏骜笑容戏谑,又将言苏揽进怀里包着,总觉得这么久没有拥包这具躯体,他都快要忘记拥包是种什么感觉了。
      言苏倒也不反驳他的话,只凉凉地说:「许归许,你若不来追我,我便跟了别人去。」
      「才不会给你那种机会!」
      李晏骜急急说完,放开言苏,把那块玉佩直接系到了他的腰带上,随后笑着说:「苏儿,这一次可别再把我们的定情信物给弄丢了。」
      言苏抬手摸了摸李晏骜的脸颊,眉目间浮起一丝惆怅,「你以为我想弄丢的吗?我也有很多不舍的。」
      「跟我回燕京吧。」李晏骜把额头抵着言苏的脑袋,闭着眼睛低喃道。
      他出来真的太久了,总应该回去了,不管未来要怎么走,他在燕京还有没有了结的事,他总要回去做个交代的。
      言苏抬手回包李晏骜,低声答话:「嗯,你一个皇帝,一走就是两年,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还不是怪你太狠心,说走就走,也不回来,你一回去,立刻就会有人通知我,我不是就回去了吗?」
      「我哪里知道你离开燕京了?」
      「难道在你心里我就真的这么没有良心?就不会来找你了?」李晏骜委屈地说着,低头在言苏的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言苏朝他眨了眨眼睛,笑道:「从你之前的表现来看,确实有可能。」
      一句话让李晏骜垮了脸,但是很快他就又笑了起来,他知道言苏这些话都只是和他开玩笑,他低头wen住言苏,这么多年来,那几乎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接wen。明明对彼此的身体都已经无比熟悉,但是wen,却还是头一次。
      言苏闭上了眼睛,安静地感受着这个wen,曾经以为这一天再也不会来到的,等待的这两年,他几乎已经不对李晏骜抱着期望了。
      可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李晏骜出现了。
      言苏觉得很高兴,他觉得他们两个就像他以前想过的那样,经历风雨,才知道彼此的珍贵。他们是两个陀螺,在经历了无数次激列的碰撞之后,终于能够停下来感受彼此的可贵。
      李晏骜托着言苏的脑袋,原本只是想浅尝辄止的wen,却渐渐变得失控,他禁不住撬开了言苏的唇,将舌摊入更深的地方一品甘甜。
      言苏的气息环绕着他,那温暖如春水般的柔情让他心动,更让他心疼。
      这样美好的相处,却因为他的冲动和不理智错过了五年的时光,他不知道要怎样,才可以补回那五年。
      不安分地想把人往闯上带,李晏骜的阴谋却很快被言苏察觉到了。
      言苏推了推他,强行中止了这个让人燃烧的吻,「等等,你想干什么?我下午还要去见人,你可不要胡来。」
      话是这么说,可言苏面上浮起的红云和微喘的气息,却显示他之前也很享受,李晏骜被这样的理由打断,自然是有些不爽。
      「你要去见的老爷是谁?」看刚才那汉子和言苏熟稔的样子,那位老爷看样子经常让言苏去府上啊。想到这一点,李晏骜突然觉得有些不爽。
      言苏好笑地看着他,答话道:「是这华里县的县老爷,倒是个好官,个人修养也不错,很喜欢字画,多亏他照顾我生意,这两年我赚了不少。」
      「谁知道那家伙是不是没安好心。」李晏骜低声嘀咕了一句。
      言苏继续笑,看着他说:「不放心的话,下午和我一道去好了,他知道我之前担任御史大夫,对我很是尊敬。我到这里后,还是他帮我找了大夫解毒的。若被他知道天子来了华里县,他肯定激动得很。」
      「一个小小的县官,难道还认得你?」
      「当然不认得,不过名字总是听说过的,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嘛。」
      「算了,我不想暴露身分。」
      「那好吧,你在这里等我。」
      「你要记得告诉他,你要回燕京了。」
      「我知道。」
      说定之后,李晏骜主动做饭给言苏吃,虽然言苏显然已经原谅了他,但是鉴于他过去做的太差,他决定还是要好好弥补言苏。
      而言苏也乐得享受这被人服侍的机会,放任李晏骜去做饭,自己趁着有空又多画了一幅画。
      李晏骜忙碌停当之后走到桌边,便看到言苏画的竟然是他。
      那是他昨日在紫藤花林里遇到言苏时的样子,一身深色的长衫,拨开一片藤枝,正满目惊喜地望向前方。
      画面上的他丰神俊朗,衣衫虽然简单,却掩不住高贵的气质,眉眼间熠熠的光辉灿若星河,着实传神的很。
      李晏骜即便知道那是自己,仍然忍不住为之惊叹。
      言苏放下画笔,抬头看着他,笑道:「两年前你让我为你画一幅画,我没答应你,这幅就算是补给你的吧。」
      李晏骜惊喜地点了点头,啧啧赞道:「你当日跟我说,作画要成竹在胸,我今日才明白你这成竹在胸是什么意思。」
      「嗯,也就画你,我不用看着你就能画出来,你便是我胸中的竹子。」
      到了这一刻,也不怕把这些话都告诉他了,可言苏说完,神色间还是浮起一丝羞涩。
      李晏骜看着他,心中滑过一片柔软,半晌后问:「你当初给翼飞到底画了幅什么画?我让他带给我看,他死都不愿意。」
      「一幅警示他的画,让他管好身边的人,不要存有狼子野心。」
      「狼子野心?如何警示的?」
      提起此事,言苏颇有些得意,垂目看着画纸,笑着答话:「我画上的他持剑而立,剑下是一头狼崽。」
      李晏骜在脑中想象了一下那画面,感慨地说:「苏儿,当世怕找不出第二个人才情能出你左右。」
      言苏俏皮地瞥他一眼,答话道:「这话夸大了,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拍我马屁。」说完,他把干了的画卷卷起,让李晏骜能把饭菜都端过来。
      李晏骜笑着说:「我是真心的,你可别冤枉我。」
      言苏失笑,决定不再和他继续这没意义的话题。
      两个人吃了饭,言苏去了县老爷家里,李晏骜把碗筷都收拾了,闲着没事,开始收拾言苏的行李。
      言苏的行李其实很少,除了几件衣服和那个放钱的盒子之外没什么东西,李晏骜看着手上那个轻的几乎没什么分量的包裹,心头苦涩油然而起。
      就算言苏原谅他,他也终究是无法原谅他自己。尤其是在知道言苏给翼飞画了什么之后,想起那时他对言苏做的事,他就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到底是禽受到了什么地步,才会把言苏逼成那样呢?难怪那晚言苏失控地哭了起来,以言苏的个性,到底要痛到什么程度才会失控呢?只要一想到那晚,那些画面在眼前闪过,他就觉得他的心像被斯裂了一般。
      握紧了拳的掌心中传来明显的疼痛,指甲刺破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慢慢溢出来,可那痛却比不上心里的痛,更比不上之前那三年言苏所承受的痛。
      李晏骜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后悔过,那悔恨的情绪逼得他几近崩溃。
      「骜,我回来……」一脚跨进屋门的言苏刚扯出个笑容,就被李晏骜身上散出来的沉重的气息怔住了。
      李晏骜坐在椅子上,面前放着他的包裹,垂着头看不到表情,但是言苏彷佛看到一层黑色的气息沉在他的周围,那种感觉让言苏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他快步走到李晏骜身边,刚扳住他的肩,就闻到了一丝淡的几乎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乌黑的眼眸倏然就睁大了,言苏一把拉起他的手,只见指缝间的血迹歪歪斜斜地蔓延在指节的纹路间,血流的不算多,可看起来却分外叫人心疼。
      言苏用力掰动李晏骜的手指,大声道:「你在干什么!快放开!」
      李晏骜抬起头看向言苏,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弥漫着一层黑色,根本望不到尽头。
      「苏儿,你真的不恨我吗?我想到我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我自己都恨我自己。」李晏骜的声音很低,像是得了重病的人,说不出话来一般。
      言苏皱起了眉,用力掰开了他的手指,宽大的掌心里有四个深深的指甲印,他的指甲里全是血,很深的红色,印到言苏眼中,让他心里痛极。
      「笨蛋,为什么要这样?悔恨换不回过去,我宁愿你以后对我好一些。」
      「可我觉得我根本偿还不了我犯下的罪。」
      言苏微微笑了起来,那笑容有些狡黠,更多的却是宽容,「那是我故意让你犯下的罪,骜,难道你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这样我才能绑住你一辈子,不是吗?」
      有时候喜欢或者爱,也许不能绑住一个人一辈子,但是深深的负罪感和内疚,却足以让一个有责任心的人牵肠挂肚一辈子。早在一切发生之前,他也许就想到过今天,毕竟这也是他们之间许多种不同结局的其中之一。
      他是个喜欢赌的人,赌注越大,他越感兴趣,就像他有很多种方法可以除掉李靖,却选择了极危险的一种。伪造燕符,这是一个很彻底也很危险的方法,因为一旦不成功,这个罪名会让他和王逸都送掉性命。
      还有乌回使团来的时候,他也下了一个很大的赌注,他故意在莫达罕面前现身,赌的就是李晏骜不会把他让给莫达罕。
      还有很多别的例子,他知道上天一直都是偏爱他的,他的赌注没有一次失败过。
      李晏骜听到这句话有些失神,怔了许久,深邃的眸光定定地落在言苏的笑容上,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言苏还在笑,那笑容清清淡淡的,却夹杂着很多特别的只属于他的味道。
      李晏骜失笑地摇头,握住言苏的手,感受那掌心中的温度,心中满是感慨。这就是他爱上的人,一个冰雪聪明,鬼灵精怪,总是会出人意料的人。
      离开华里县之前,他们一起去观赏那片紫藤花林,飘满视野的藤枝如彩带一般在微风中轻舞,漫天彩色的花瓣,直让人看的如痴如醉。
      言苏靠在李晏骜的胸前,望着紫藤花轻声说:「我来这里的时候,这些藤枝都已经枯萎一半了。那时我还无法说话,我看着这些藤枝,觉得那就像是我。后来我弄了不少肥料来养护藤根,定期浇水,竟然真的让它们枯木逢春,再度开花。」
      「一定是你的诚心感动了上天,所以你的毒也解了。」
      「说不定是我以前说话太毒,所以上天惩罚我一段时间不能说话。」
      「嗯,这样说的话倒也是有可能,我以前可是常被你气得想吐血。」
      「已经被你那样欺负了,当然要用言语刺激刺激你。」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
      紫藤花林间响起了言苏放肆的笑声,那笑声顺着风飞出去好远,缠绕在藤枝间,便似是紫藤花也笑了一般。
      李晏骜伸手包住言苏,望着紫藤花林也笑了起来。
      他们在半个月后回到了燕京,一别多年,竟觉得这城市似乎也变得陌生了一些。言苏站在城门口,感慨地望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眼底深处,全是淡淡的温情。
      「言苏!」
      「阿苏!」
      记忆深处的嗓音从前方响起,言苏微微睁大了眼睛,欣喜地望向快步向他跑来的人影。
      那是王逸和李翼飞,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还跟着马淮义、司马镇国、许彦、赵慎行,还有已经升任御前侍卫总长的于扬。
      言苏看着飞奔过来的两人绽开了一抹笑容,身子却在王逸要将他包住的时候被李晏骜一把扯到了一边。
      王逸抱了个空,立刻抬起眼,恶狠狠地瞪向李晏骜。
      李晏骜斜睨着他,一脸「我的人你别碰」的坚决神色。
      李翼飞在一边好笑地看着他们,对李晏骜说:「皇兄,你总算回来了,你再没消息,我要发动骠骑营去找你了。」
      李晏骜勾起嘴角微微一笑,答话道:「怎么?坐拥天下的感觉不好吗?还巴望着我回来。」
      「哎,真是不坐不知道,一坐吓一跳,这天下还是皇兄你来掌管吧,臣弟实在有心无力。」
      李晏骜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敲了下李翼飞的脑袋,后者吐了吐舌,一脸狡黠地笑了笑。
      和众人寒暄过后,李晏骜因为要先回宫一趟,便让言苏先回府等他。
      王逸和李翼飞跟着言苏去了,李晏骜把剩下的一干朝臣全部带回了宫里。
      这两年大燕没什么大事发生,奏折李翼飞也都处理了,所以其实没什么事需要他现在急着处理。
      李晏骜坐在御书房内,环顾这离开了两年的地方,心中万般感慨,怕不是言语能说明的。他的目光扫过御书房的每一处,手指轻轻拂过桌沿,英俊的面容上渐渐沉淀出一丝执着坚定的光芒。
      随后他抬起头,看向站在面前的大燕权臣们,淡淡开了口:「朕找你们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
      众臣听闻此言,知道他要说的事必定极为重要,当下都竖起耳朵认真听。
      李晏骜沉思了片刻,道:「朕负言苏太多,不可能再让他看着朕娶妻生子,大婚之事以后谁都不许再提了,若再有人要提,这皇位朕也不要了,你们看着办吧。」
      许彦和赵慎行听了这话,两人都是一震,面面相觑了半天,都有些咋舌。
      马淮义和司马镇国却是面露欣慰,他二人对言苏最是清楚,如今李晏骜说出这一席话,他们都为言苏感到高兴。
      马淮义便微笑着开口道:「皇上既然下定了决心,臣等遵旨便是。」
      李晏骜点了点头,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御书房内很快安静了下来,李晏骜站在窗边,只觉得整个皇宫都很宁静。
      郑公公立在不远处守着,看到他出神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问:「皇上,您在想什么?」
      「朕在想,朕这样的决定,便是最好了吗?」
      仅仅不大婚便够了吗?他是不是应该就此放下皇位,和言苏一起离开这里,彻底和过去的生活道别呢?总觉得这皇宫对言苏来说,处处都留着痛苦的回忆,而他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为言苏觉得心痛。
      郑公公微微一笑,躬身道:「皇上,言大人以前最坚持的,不就是要您当一个好皇帝吗?您若想抛开这天下,他才不会答应吧?」
      「是啊,可朕不能只让他为朕想。」
      「皇上选择不大婚,不就是在为言大人着想吗?」
      「但朕总觉得这样还不够。」
      「那么皇上在以后的日子里,再一点一点为言大人着想就好了。」
      郑公公的话让李晏骜再度陷入了沉思,他可以这样做吗?以后一点一点补偿言苏,会不会太慢了?
      隔了片刻,郑公公又笑道:「皇上如果还是觉得不够,不如问问言大人,他希望您怎么做吧。」
      李晏骜轻叹口气,言苏又怎么会告诉他呢,那家伙就算心里有千万种想法,也都是自己想,不会和人说的。
      「罢了罢了,朕便慢慢来吧,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低声轻叹了一句,李晏骜微笑着转过身,踏出了御书房的大门。
      郑公公在他身后欣慰地笑了笑,跟上了他的步子。
      快傍晚的时候李晏骜来到言府,便听到里面传出阵阵欢声笑语,他心中顿时便有些吃味,脑中已经开始盘算是不是要把王逸和李翼飞这两个家伙外放到别的地方去,免得他们整日缠着他的言苏。
      进了府,一眼看到那三个人坐在大厅的圆桌边谈笑风生,桌上放着一桌小菜,还有一壶美酒。
      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墙上,金边红纸上贴着言苏新写好的字。
      人生苦短情需尽,杯酒吴歌伴友行。
      那字写得极为大气,一笔一划看来都洒脱自如,李晏骜看着它们,突然间便释怀了。如果这便是言苏希望的,那么他会陪着他,便如他之前说的,此生,来生,永世。
      「皇兄,快过来喝酒!」
      「骜,来喝酒啊。」
      圆桌边,李翼飞和言苏看到他,同时笑着叫了起来。
      李晏骜咧开嘴,笑着走了过去,这一刻,原本压在心头的沉重全都烟消云散了,他这才意识到,身边伴着这些人,真的是极为幸福的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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