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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言苏去了丞相府。
      大燕自建国以来,篡位之事也不在少数,但好在担任三公的大臣始终忠义,所以富有野心之人虽多,却没一个成的了气候。
      言苏担任御史大夫一职,和丞相虽掌管不同的政务,但御史大夫其实就是副丞相,因此他和丞相的关系自然也是不错。
      而丞相作为当期唯一的三朝元老,地位自是崇高,虽不至于权倾朝野,但他在朝中说一句话,也没几个人敢反驳他。
      “言大人?您怎么会突然过来?”丞相府的侍卫一看到言苏,连忙为他开门,另一个侍卫已经进去通报了。
      “我有些事找丞相商量,他在吗?”
      “在,丞相大人刚从宫里回来。”
      言苏点了点头,跟着侍卫往书房走,丞相府里倒也安静,来往的下人都不苟言笑,见了言苏,都恭敬的向他行礼。
      “言苏,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来来,正好陪老夫下一盘棋。”丞相马淮义一见言苏,欢喜地拍了拍他的肩,便将他带到了棋盘前。
      言苏也不急着说正事,笑着点了点头,便和马淮义在棋盘两边坐下,随后一人一子下起了棋来。
      马淮义是极喜欢下棋的人,据说年轻的时候每日都要捉人来和他厮杀几盘,这几十年的棋下下来,棋艺自然是精湛。朝臣之中鲜少有人是他的对手,要说能和他势均力敌地拼杀几盘的,也只剩一个言苏了。
      言苏的棋便如他的人,隐忍得很,表面看起来全是守势,可下着下着便发现,他的守势里,全是藏着攻势的。他喜欢将整盘棋的局势都掌握好了才开始动手,而一旦他动手了,这棋,基本也就是大局已定了。
      马淮义在棋上还从来没有赢过言苏,两人下十局,有九局是和棋,剩下的一局,往往是还没下完,言苏就走了。
      可每次言苏走之后,马淮义再仔细看看,便发现其实他已经要输了。
      这就是为什么马淮义如此喜欢找言苏下棋的原因,因为他赢不了言苏,这让他觉得很不服气。
      几十年的棋龄,怎么就比不上这个不过双十出头的毛小子呢?
      然而两人今日一战,却和平日里极不相同。
      言苏往日的棋总是下的滴水不漏,不但让你攻不进去,还让你连方向都找不着,但今日不同,言苏弃了所有的守势,率先发起了猛攻。
      他进攻起来极为犀利,先是为对手制造一个弱点,随后便调动所有的子力集中进攻,而因为那攻势发动得很突然,所以对手意识到的时候,就只能消极地去防守了。
      不过半个时辰,马淮义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手里捏着的黑子迟迟放不下去,棋盘之上,他的黑子被压成一团,白子冲着中心一点凌厉杀来,将他团团围住,竟已回天乏术。
      再看言苏面色,毫无杀气,平静如水,便是睫毛眼皮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幽深的目光沉静无波,更是毫无即将获得胜利的喜悦。
      马淮义沉思了许久,最终只能扔掉手上黑子,摇着头叹气说:“言苏,你今日是怎么了?杀气如此之重。”
      言苏闻言也放下了手中的白子,抬起头朝马淮义微微一笑,那笑容清丽绝尘,却是半分杀气也没有的。
      “丞相,言苏有几个问题想问您,还有一件事想与您商量。”
      他的语气很平静,语速也很慢,光听他这句话,恐怕料不到他要说的事有多重要。
      但是马淮义还是察觉到了言苏微笑下隐藏着的认真和执着,他严肃地点了点头,说:“言苏,你说。”

      第十二章

      “丞相当初提拔父亲当御史大夫,是因为什么?”
      “御史大夫担任检察百官的职务,担任者不但要大公无私,更要敢说敢查,如此才能担此重任。在这一点上,当时朝中没有一个大臣,可以与你的父亲相提并论。”
      “那么,丞相可曾想过,父亲会因此丧命呢?”
      提起此事,马淮义面上浮起一丝哀痛,他沉默了许久才答话道:“没有,言苏,这件事老夫一直对你很愧疚。”
      言苏闻言微微笑了笑,他的笑容里带着宽容和理解,“丞相,言苏从来没有怪过您,您身为三朝元老,一直在暗中平衡朝中各派的势力,这些年来看着您做的一切,言苏也对您深感佩服。”
      “言苏,虽然你的个性大度宽容,但是你父母的事,终究是老夫心头一痛,而最让老夫难过的是,老夫无法出面为他们报仇。”
      “大燕历史上,历朝都有人为稳定朝纲而牺牲,爹娘的事已经无法挽回,言苏今日要问丞相的,是丞相可否暗中助言苏一臂之力,让言苏为爹娘报仇。”
      说到这里,言苏抬起了眼眸,那双乌黑的眼瞳中有明亮的光芒在不断晃动着,那光芒锐利如箭,从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中射出来,就尤其显得犀利。
      马淮义怔住了,认识言苏的这二十年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言苏这样的表情。那个总是淡漠冷静却很倔强的言苏,从来都是把他的倔强隐藏起来的,这样外露坚持,似乎真的是头一次。
      马淮义在盯着言苏看了半晌后轻叹了口气,摇着头说:“言苏,你可知道为什么皇上会为徐澄羽的事发那么大脾气?”
      这句话让言苏微微挑起了眉,想到之前在太尉府时他和王逸都曾为此事感到疑惑,他没有料到,居然能这么快就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暗暗深吸了口气,直视着马淮义问:“为什么?”
      “因为皇上早就知道徐澄羽是有人故意安排到他身边的,他在利用徐澄羽查他背后的人,眼看着就要有准信了,言苏你却把徐澄羽弄走了。”
      马淮义一口气说完,再度叹了口气,看着言苏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感慨,其实他多少也知道言苏在做什么,可言苏和李晏骜之间各做各的,终究是把这件事搞砸了。
      其实这两个人如果能通通气,或者能合作的话,这件事他们可以做的更好,可偏偏这两个人谁都不肯让步。
      听到这些话,言苏乌黑的眼瞳倏然收缩了一下,李晏骜在查徐澄羽?难道他已经知道裕亲王的阴谋了?他们竟然在查同一件事?
      怎么会这样呢?这些年来应该没有人给过李晏骜提示,马淮义就算一直在李晏骜身边,应该也不会主动去提当年的事。
      李晏骜到底是怎么意识到的?还有,他究竟已经知道了多少?
      心中闪过无数疑惑,言苏面上却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他只是在沉默了一会后问:“那皇上都知道些什么了?”
      马淮义的神色变得很严肃,他直视着言苏,沉默了半晌后答道:“知道有人觊觎他的皇位,还有,知道了那个人是谁。”
      他知道言苏其实也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否则他不会在朝堂上针对裕亲王,可正因为言苏也知道了,这件事才变得很麻烦。
      说实话,马淮义并不想介入这件事,他知道李晏骜和言苏的目的是不同的,而无论帮哪一个,对他来说都有些为难。
      帮李晏骜,他好像对不起言苏九泉之下的爹娘,可若是帮言苏,他又觉得对不起大燕律例,毕竟,这大燕的皇帝是李晏骜。
      言苏心中震惊,愣了好一会儿后,又问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那个人?”
      “皇上想避免这一切,言苏,你该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让你在府中闭门思过,不就是不想你再插手这件事吗?”
      听到这里,言苏才终于明白了李晏骜之前发怒的真实原因,因为徐澄羽的事,李晏骜可能已经猜到他也在插手这件事。
      所以,他在绕着弯子叫自己抽身,他不希望自己继续管这件事。
      言苏不知道李晏骜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但是很显然,这三年来李晏骜并不是什么思考都没有做。
      也是,他早该想到的,李晏骜那种个性,又怎么可能什么都意识不到?他能够将政事处理的如此英明,又怎么会察觉不到身边的那些变化?
      是他太低估李晏骜了,以为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安排,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低着头思考了许久,言苏低垂着的眼眸始终注视着眼前的棋盘,棋盘上,他的白子攻势凌厉,将马淮义的黑子团团包围,根本就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反击或者挣扎的可能。
      他觉得这盘棋就是接下来的这场仗。
      “丞相,既便如此,我还是要继续走下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您应该能够体谅我的心情。”
      马淮义闻言沉思了许久,目光紧盯着言苏,沉声说:“你打算怎么做?裕亲王的势力很大,老夫暗中尽了全力,如今也不过与他保持平衡,何况皇上自小敬重他,并不想这件事闹大。”
      “丞相,言苏也是因为不想闹大,今日才会来找您,我知道皇上的意思,而正因如此,我无法和他联手对付裕亲王。我要的,只是为我爹娘报仇,为王逸的爹娘报仇,而这些,都是和皇上的意志相违背的。”
      “你是要老夫不顾皇上的想法,帮你一把吗?”
      “是,只要大仇得报,言苏便会离开,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给丞相添麻烦,皇上要怨要恨,也都会冲着言苏来。丞相,要一举扳倒裕亲王,就必须联合三公的力量,这一点,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马淮义听着这话,为难地皱起了眉,他不是不愿意帮言苏,他身为三公之首,于公于私,本来就都支持肃清裕亲王的事。
      可如今皇上的意思已经明确,先不说帮言苏的忙违背了他明哲保身的宗旨,他更不想的是言苏因为这件事再受伤害。
      这些年来,言苏和皇上暗中较的劲不少,皇上虽然表面不说,其实心中窝火得很,这火要是在这次一并发出来,那也许真的不是言苏可以承受的。
      可是他又很清楚言苏的个性,就算自己拒绝了他,他也还是会照着他的想法去做,只怕到时,更加是个玉石俱焚的结果。
      言苏从马淮义的眼中看到了犹豫,他知道马淮义并不是完全不想帮他,因此,他又开口道:“丞相,万事皆有因果,人力不可强违,便当是看在我爹娘早逝的份上,您就答应了我吧。”
      这句话说的虽然并不强硬,可却已经没有马淮义拒绝的余地,马淮义重重叹了口气,终究是点了点头。
      也罢,正如言苏所说,万事皆有因果,人力不可强违,也许言苏和皇上之间的事,也不是他们这些外人操心便有用的。此事能成,皇上的朝纲便能彻底稳定,若不成,他这丞相也已尽力,他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大燕了。
      和马淮义一起从书房出来,听到院子里传来孩童的嬉笑声,言苏走过去,看到两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正在玩闹。
      一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两个人都生得精致漂亮,凑在一块,颇有金童玉女的感觉。
      那男孩子拉着女孩子的手,把手上拿着的一个小布虎塞了过去,然后得意地说:“婉儿,你拿着这小布虎,以后当我的新娘子。”
      言苏看着他们,微微有些失神,脚步不由得也停了下来。
      马淮义堆着满面慈祥的笑容,对言苏笑着说:“言苏,这男孩儿是我的孙子,女孩儿是许彦的女儿,两个人结了娃娃亲,你看有趣不有趣。”
      言苏微微点了点头,并不答话,走到那男孩子的身边蹲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要记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以后可不能辜负了人家。”
      “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的。”小男孩答得豪气,还紧紧拉着小女孩的手。
      言苏嘴角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他又朝两个孩子看了一眼,站起身向马淮义道了别,转身离开了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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