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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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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烛是有着等吕琏三天三夜的打算,然而那个人显然回来得比他想象中要快。
冬日寒冷,萤烛从来不是个畏寒的人,他惬意地靠住那翠竹,眯着眸子恰回想到那日凉亭中,吕琏为自己担忧焦急的样子。
他如今肯相信吕琏了。
从吕琏起身为他回南岦山时,萤烛便信了。说实话,那人待他委实太好,甚至比原先的书生还要好上太多,倘若吕琏出现得再早一些……
萤烛没有往下想,他明白这不是自己能胡乱想的,想得多了,便会生出些不该有的东西。
他现下只要吕琏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而吕琏确实也没辜负他的期望,萤烛略有些无聊地睁开眼睛,却见天上有个什么东西滚动着朝他这边俯冲过来,其间还伴随着模糊的喊叫声。
那东西愈来愈近,萤烛正要一窥究竟,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大声嚷嚷着:“萤烛快些躲开,萤烛你快些躲开!”
伴随着那叫喊,一团雪白的物事飞速滚到近前。萤烛下意识闪避开来,立在一旁看着那圆圆的球状物体弹跳着落地,而吕琏正狼狈地骑在圆球儿上头,两只手死死扒住球体边缘,整个人半死不活地随着圆球儿向竹林深处滚去。
萤烛哭笑不得地往前追他。
吕琏随着圆球儿往前滚动了挺远,终于因着撞到一棵竹树而停下,身下的物事也毫无预兆“嘭”地一声变回了原本模样,理所当然,吕琏重重地跌在地上,且是个倒霉的拥抱大地的姿态。
愤恨地吐出口中泥土,他心中只有一个感想。
果然弦清的东西就和弦清的人一样不靠谱……
吕琏郁闷地看着萤烛朝他这边走来,是个白衣若雪翩然似仙的姿态,且那人眉目中含着淡淡笑意,分明是在笑他这怂模样。
他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身体却被人扶起,耳畔是萤烛柔和语声:“你没事便好。”
那人替他拂去衣上泥尘,甚至伸手抹去他嘴角脏污。
吕琏不大情愿地张开眼,见着未覆白纱的萤烛就这么大大方方地露出那张精致面庞,暗金色的眸子如同一泓清水,柔和地望住他看。
任他脸皮厚如城墙,此刻双颊也发起烧来,幸而萤烛并未留意这个,只是道:“我见你久久未归,很怕你师父发觉你偷取丹药,责罚于你。”
吕琏方才撞着腿,便叫萤烛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往竹林里走,而他自己也顺势将一条手臂搭上萤烛肩头,吃美人个小小的豆腐。
萤烛并不在意这个,只是安安静静带着那人往前走,吕琏见萤烛并不推拒,便揽上他肩膀,抱怨道:“我简直就是个笨蛋,先前我师兄告诉我师父正在某位仙人那里,然而俩聊着聊着那位仙人就来了南岦山,结果我取药心切忘了这桩事,理所当然的,被师父抓了个现行……”
萤烛笑了笑:“你师父可有罚你?”
“他怎么会不罚我,他罚我五日不得进食,且半年不得踏入南岦山一步。”微不足道的小惩罚,吕琏偏偏要说出些委屈的语气。
无非是为着萤烛听罢,能宽慰他两句。
却不想萤烛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淡淡开口道:“你倒有个仁慈的师父。”
吕琏附和道:“是啊,我师父也不知怎的,变了不少,他从前可不是这样儿的。”
“你要不要吃萝卜干儿?”
将吕琏搀扶进木屋,萤烛忽然蹦出这么一句。
吕琏愣愣地坐上那狭窄的小床,床边的小宝手中抓了一把萝卜干,看吕琏的眼神有点怯怯的,吕琏冲他笑,他便也冲吕琏咧开嘴:“哥哥做的萝卜干儿很好吃的,叔叔尝一些吧。”
叔叔……
小宝总喜欢这么叫他,以至于吕琏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十分老相。
看着小孩儿吃得津津有味,吕琏咽了口口水,半晌才摇头:“叔叔犯了错,五天都不能吃饭。”
“呆子。”
萤烛呢喃一句,便也坐于吕琏近旁,将小宝抱于腿上坐着,那孩子倒是十分懂得讨人欢心,伸着小手便将一条萝卜干送到萤烛嘴边,眸中存着些希冀。
萤烛自然是张嘴接了,还温柔地摸摸孩子的脑袋顶儿。
吕琏看得牙酸,即便再喜欢萤烛,他也不喜欢看见萤烛同旁人亲近。吕琏垂下头,忽而有点儿感伤,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为那个人不求回报地付出,最后却只能眼看着喜欢的人跟别人一起。
倘若一开始就没遇上萤烛,那该多好。
不对,那也不好,遇不上萤烛,只是日复一日地在南岦山上修行,那该多没劲。
吕琏暗暗咬着唇,也顾不得腿疼,赌气似的站起身,走到旁边的木凳处坐下,干脆来一个眼不见心为净。
他就赌气这一回,之后同萤烛一起找着了拂尾花,便会在这里纠缠那个人了,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做梦他还分得清楚。倘若萤烛能明白他的心意并且有所回应,那便是痴人说梦。从前他总想走进萤烛心里,总想萤烛能对他真心实意地笑一回说一句暖心的话,现下来看是八辈子都不可能了。萤烛喜欢的是那个书生,从前,现在,只有那个书生。
就算他自己做得再多,萤烛不喜欢他,照样还是白搭,然而吕琏不想那么多,他只想萤烛能如愿以偿,同自己喜欢的人平安快乐地在一起。
即便萤烛的笑不是为着自己。
吕琏觉得自己不能死皮赖脸地赖在这里当陪衬,一来时间长了萤烛他们兴许会嫌他碍眼,二来吕琏也实在不想再看这两个人卿卿我我,倒不如潇潇洒洒地一走了之,彼此都得自在。
“萤烛。”吕琏叫他,“我虽被师父责罚,未曾取来丹药,然而师父告诉了我,拂尾花的具体方位。”
萤烛点点头,似乎并不在意拂尾花或是丹药的问题:“那咱们歇息几天再去取。”
“为何要歇息,明日不成吗?”吕琏问。
萤烛的这个身体状况,委实不宜再等。
“你的腿不是伤了?”萤烛看向他受伤的左腿,皱起眉头。
吕琏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愣了半晌也没憋出一句话来,只是看着萤烛,手指在宽大的衣袖里绞成一团。
“我不急着这一时。”萤烛冲他微笑。
又有些像是宽慰。
吕琏一直期盼着萤烛什么时候能关心自己,说一句让人觉着温暖的话,如今萤烛说了,他反倒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得到了关心,又想要些其他的东西。
吕琏嘲笑着自己的得寸进尺,觉得自己该知足,那许许多多的不如意,不就是因着不知足吗。
他收敛了愕然,平静道:“何时出发随你定,这本就是你的事情,不过等找到了拂尾花,我也要同你告辞了,我想去……”
话未说完,却听身旁冷冷的一句:“为什么?”
吕琏转过头,恰见着萤烛已然放下了孩子站定在自己面前,向来清澈的眸子,竟微微地眯起来,里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