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nd By Me》黛与雪

1、Part.01

　　天气，又冷了啊……
　　像这种临近十二月底的气候，干燥又寒冷，很难让人舒服得起来。虽说近几年来，地球慢慢在暖化，到了夏天甚至也会让人有连海水都快沸腾起来的想法，可是冬天的时候，却也依旧不会有比以前好过的感觉。
　　站在东京大学校门口的彩子抬头看了看沉闷的灰色天空，然后拢了拢脖子上的羊绒围巾，接着迈步，向着车站的方向走去。
　　现在还只是下午，快到下班的时间，街上人不是特别多，但是对于东京，这座全球都市节奏最快的城市来说，到处可见形色匆匆的人群，挤入其中，彩子觉得自己像是个蠕动的蚕蛹。比喻是奇怪了些，但是她认为很适合，毕竟将半个脸都埋进了围巾里，又加上包裹着严实的长款羽绒大衣，完全看不出人的身材，两头尖，中间圆，不像蛹，像什么？
　　不过，谁又能管得了那么多呢？
　　耳边接连不断的响起“jingle bell”的音乐，商店的橱窗里也尽是摆放着各式的圣诞节礼品，街口也有了打扮成圣诞老人的工作人员在派发传单……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离那天，还有两天。
　　记得今天在学校里有学生问：“彩子老师，圣诞节快到了，你会怎么过？”
　　怎么过？还不是和往年一样在家过，反正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和老师的老公一起出去玩么？”
　　老公？他？那家伙很忙啦！
　　“那老师要不要来参加我们的圣诞party？”
　　和你们，算了，自己又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家里更是还有两个毛头小子要照顾，还是回家过，回家过的好。

　　她，井上彩子，30岁，东京大学的经济学老师，却也是两个10岁孩子的妈。人生没有什么大理想，因为年轻时候的愿望基本都已实现，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将家中那两个小子平安的养大成人，如此而已。

　　走到东京车站的时候，那个高高钟塔上的时针已经到了6的位置，分针也好巧不巧的敲在12上。
　　“当、当、当……”清脆又响亮的钟声，响彻这一片天。
　　该死，竟然已经六点了，不知道那两个小鬼到家了没有，别看她不在家，就把房子拆了才是！
　　彩子一面在心里低声咒骂，一面加快自己的步子进站。接着又花了几分钟买票上车，握在她手里的JR车票上轻描淡写的标明着：东京→新横滨。
　　找到自己的座位，再翻出包里的书本，开始消磨着半小时的车程时间。
　　作为经济学老师，其实她的教授课程并不多，只是今天下午有辅导大三学生的课，所以才会拖至此时。
　　车，开始启动，车窗外的景色也渐渐远去，虽说她几乎都专注于阅读，但是偶尔还是会抬眼看看窗外，住宅楼的灯光因为车的快速奔驰而形成视觉里的一颗颗来去匆匆的流星，与车窗上倒映着的自己形成了一种看似和谐又有点虚幻的不真实。所以，她才会看到了一张不该出现于此的俊脸吧。
　　一头乌亮的黑发，随意的刘海，还有那双明媚的眸子，但是表情却还是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
　　？！
　　回头，果然，只是自己的臆想罢了。今天的车厢并不拥挤，她的旁边一直都是空位。
　　“呵呵”，低声的笑意，是在嘲笑自己脑子的发昏。
　　那家伙可是在美国纽约呢，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真的是因为圣诞将近，又开始想要团聚了吧。原来年纪越大，就真的越会想念。

　　当车到达目的地时，天空早已是星稀月朗，十二月的海风吹得彩子直觉今早出门该再加件衣服才是，还好家就在离车站不远处。老远就看到那白色屋顶的二层楼的小洋房内灯火明明，不禁莞尔，这盏温暖的灯光所照亮的就是她最眷念的家……
　　“我回来啦！”她才刚开门，就看到玄关处凌乱拜访的小鞋，两个小家伙果然已经到家了。
　　话音刚落，就从客厅立马窜出来两个小身影，一人一方将彩子围了个满，还不时的斗着嘴。
　　“老妈，你终于回来啦，我好饿！”左边那个拉着彩子的衣角装着可怜。
　　“喂，你才抢了我的面包吃，该饿的是我才对啊！”右边的那个立马就揭了底。
　　“老大，你怎么可以不爱护你最可爱的弟弟呢！”左边撇嘴。
　　“那你还不尊重你最英俊的哥哥呢！赶紧的，把刚刚抢去的土豆片还我！”右边伸手。
　　“才不要，大白痴！”做了一个鬼脸，丝毫不把自己同胞的哥哥放在眼里。
　　“笨蛋和也，我要和你决斗，一对一！”
　　“白痴时也，来就来，你以为我怕你啊！”
　　“我说，你们两个也要给我适可而止！”
　　接着，就是两声“啪——啪——”，彩子的扇子功以前是对球队的球员，现在则是对付两个捣乱的儿子的最好武器。
　　“老妈，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你亲爱的儿子！呜呜呜呜……”其中一个抱头，撇着嘴，随时一副痛哭的样子。
　　“就是！老妈，你不爱我们了！”另一个更夸张，眼角似乎都能看到闪闪的东西。
　　彩子挑了挑眉，哟，刚才还要杀个你死我活的样子，现在竟然统一战线要哭给她看，这算是让樱木军团帮忙带孩子的后果么？因为自己工作忙，这对十岁的双胞胎就托付给了在本地开了间体育用品店的水户洋平他们，结果可想而知。
　　唉，彩子扶额，还是赶紧祭祭这两个小鬼的五脏庙吧，“好啦，小鬼们，妈妈现在去做饭，想吃什么啊？还是说我们点外卖？”
　　“诶诶，老大，我们吃披萨吧，隔壁街新开了一间店，叫个外卖尝试下？”
　　“街口那家寿司也不错啊，作为日本人还是吃传统点吧。”
　　“也行，不过也应该尝试下现代新东西，就披萨嘛。”
　　看着两个儿子就这么勾肩搭背的往客厅走去，一路还商量着到底是披萨好还是寿司棒，彩子知道，好吧，不用自己做饭了，也算轻松。
　　半小时后，当彩子坐在摆放着中国菜的餐桌面前，却有种无语的感觉。
　　是披萨和寿司么？怎么又换成中国菜了？那这又是属于现代还是传统呢？
　　“老妈，你尝尝看，这个广东炒饭很好吃哦！”左边的大儿子吃的起劲，极力推荐自己正在吃的炒饭。
　　“不不，这个蒸饺才好吃。”右边的小儿子也不甘落后。
　　炒饭配蒸饺？好吧，至少也算统一。
　　一直以来她就怀疑自己生的是一对双胞胎么？不是说双胞胎都是统一步伐的吗？为什么她家这两个除了长得一模一样外，性格爱好却是差那么多，甚至既不像作为母亲的她，也不像他们的父亲。
　　先天的突变？还是后天的养成？
　　或许她应该找一天和孩子他爹讨论一下。

　　晚餐后，彩子收拾“残局”，而两个小家伙则是坐在客厅等着看NBA的转播。
　　不管性格再怎么不同，在爱好篮球一事上还是没有什么变化的，一家人的传统。
　　退去了日常职业的感觉，此刻的彩子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收拾完后，她一手拿着一个马克杯，里面是给孩子们准备的牛奶。
　　“怎么样？开始了吗？”将马克杯分别递给两个儿子，彩子也自然落座在他们中间。
　　“开始是开始了，不过不是我们想看的那一队的比赛。”
　　“而且这一队打的实在是太烂了！”
　　“控球后卫竟然只想自己表现，不懂得配合，他以为他是宫城叔叔吗？”
　　“对，得分后卫也不怎么样，投三分球没有一次进的，跟三井叔叔比起来差多了！”
　　“还有中锋，投篮命中率的技术完全不行，刚刚罚球一个都没进，要是赤木老师在场，绝对不会这样。”
　　“话说那个大前锋更是弱，篮板球竟然一个都没抢到，全让对手截住了，跳跃力实在是太差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能像哲一他爹那样出色的大前锋了吗？”
　　“大前锋其实还凑合，最弱的是那个小前锋，假动作做的有够假的，速度还跑不过对方的大前锋，上篮姿势也够丑，跟老爸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总之，就是一个字——”
　　“烂！”
　　“两个字——”
　　“超烂！”
　　说罢，两个儿子同时气呼呼的大口喝着牛奶，又同时喝完放下马克杯，白白的奶迹在两人的唇边形成可笑又可爱的圈
　　彩子无奈的轻摇着头，一左一右的拍拍两个儿子的头，这两小子就是这样，一看到球技一般的球队就要炮轰般把人批得一文不值，顺带还不忘夸耀他们那几个叔叔外加老爸。
　　“发泄完了没？”
　　“完了！”异口同声回答道。
　　“完了就赶紧去睡觉，已经不早了。”虽然明天就是平安夜，不过她还是坚持对孩子们身体好的原则——早睡早起。
　　“yes madam！”一手拿着马克杯，一手做出军礼的，然后还一同正步往厨房走去，俨然一副受过训练的大兵模样。
　　两个小鬼的动作，真是惹得彩子想笑，不过该叮嘱的事情还是不会忘，“洗好杯子后，就去刷牙洗脸，不要在盥洗室里给我玩水，听到没有？！”
　　“报告madam，绝对不会！”
　　她希望最好是不会！
　　不过希望就是希望，当彩子听到传来的阵阵嬉闹声就知道小鬼们没有那么听话。明明都已经是十岁的人了，却还是这么爱捣蛋，洗个脸也不安生，唉……
　　彩子颇为无奈的寻了过去，必然又是纸扇出动，“啪—啪—”两声，两个小鬼安静了，在她全程监督下洗漱完毕。
　　“老妈，晚安！”
　　“嗯，晚安。”
　　守着孩子们躺上床，再留下一人一个的温馨晚安吻。
　　一天的最后，终于该是她独自的时光了。

　　每天，在这个屋子里孩子们的嬉闹声是充斥着各个角落，而当他们睡去时，却又有些不真切的寂静。
　　不至于说什么可怕，但客厅里的时钟声滴滴答答的，还是述说着这安静的时光流逝。
　　抱了一床薄被，彩子窝在沙发的一隅，看着电视上还在转播的NBA，对赛的球队自然已经不是先前孩子们看的那两支，不过还是没能看到她想要看到的人。
　　不知不觉间又想到他在一周前打来的那通电话。
　　也是在一个深夜，在她准备上床睡觉的前一刻，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是不陌生的越洋电话。
　　“喂。”
　　“……”
　　“嗯，正准备睡觉。”
　　“……”
　　“又不能回来吗？好，我知道了，我会和孩子们说的。”
　　“……”
　　“没有，他们都还好，就是有点皮，而且最近又在长个儿，我有让他们去跟着赤木学长练球。”
　　“……”
　　“去纽约？诶……不，还是不要了。”
　　“……”
　　“好，等你回来。”
　　“……”
　　“你也照顾好自己…晚安……”
　　每一次他们的电话都讲不了太久，她不是一个沉默的人，但他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
　　他打电话来是想说圣诞节他没办法回来了，毕竟他很忙，球队训练，NBA的圣诞节大战，还有需要球队成员出席的活动。
　　已经好几年的圣诞，甚至是新年，他都没有和他们在一起过了。
　　这样的电话，彩子并不意外。
　　就连他问她要不要带着孩子一起去纽约，她也不是第一次拒绝。
　　她并不是他的谁，不想给他带去不必要的麻烦，国外的八卦记者也没有多高尚，尤其是他和她之间还有两个儿子。能造成的反响绝对是不容小觑的。
　　不想她和孩子们被打扰，说她自私也好，独断也罢，他在美国为他的梦想所奋斗，而她留在日本为他们的孩子而生活，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
　　不过这一次对于他的请求，她有了犹豫，或许应该答应的吧。
　　她摇了摇头，都已经过去的事，还是不要再想了。
　　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快零点，该去睡觉了。
　　站起身，正想舒展一下身体，身后却传来不该出现的细碎脚步声。
　　回头，果然是她的双胞胎儿子。
　　“你们怎么还没睡？”不是已经上床快三个小时了吗？
　　“睡不着啊，老妈你电视声开的那么大，谁睡得着。”大儿子时也说罢还打了一个哈欠，而身后跟着的是小儿子和也。
　　骗鬼么？她电视声响开的是最低档，他竟然还敢说吵着他们了？
　　“现在我电视关了，你们快去睡觉！”
　　“不要啦，老妈，反正明天是平安夜，今天不睡也可以啦！”两个小子坐进她刚刚依偎的沙发里，还毫不客气的抓起薄被裹住自己。
　　那她现在是应该直接走人不管，还是先踹两个小的去睡觉？
　　不过，某只小鬼貌似看出了她的想法，快一步开了口，“诶，老妈，反正我们也睡不着，老爸也不会回来过圣诞，要不你给我们讲讲你和老爸的故事啊！”
　　“对啊对啊，我们还从来都没有听过你和老爸年轻时候的事诶！”另一只相当卖力的附和，同时还拍拍他和兄弟中间的留出的空位，邀约着母亲快来坐中间。
　　“臭小子，你们已经十岁了，难道还要听睡前故事吗！”彩子有些无可奈何，也还是顺意的上前，坐进了柔软的沙发，两个儿子很快就一边一个的靠了过来。
　　“十岁又怎么样，十岁也是老妈和老爸的孩子呀！”
　　“嗯嗯，老爸老妈的爱情故事，快点讲讲看嘛！”
　　“好好好，我讲，我讲！”

　　回忆就是这样，不管你想不想去提起它，总有人会让你来讲个故事。不过对于孩子们，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那么，就来讲个故事.
　　关于那一年夏天的湘北，关于那一年男孩与女孩青涩而又意外的感情，关于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