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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黑船与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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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小太郎在警视厅厅长家做卧底,重新认识了这个“攘夷志士最强大的敌人”。
若想了解人,就先靠近他。
认识一个人很多年,共同经历了能经历的一切,应该足够了解了,以前一同吃一同睡背靠背肩并肩,齐心协力抵御外侮,连对方细小的习惯都谙熟于心……
为什么突然觉得看不明白了?
坂本辰马你究竟想咋样?
阿桂对最新消息难以置信,嘴巴张成了圆形,眼睛瞪成了圆形,活化石般静止了。
在小酒馆,他如同一个摆设雕像。
而始作俑者坂本却把筷子抖成了鹡鸰式(北斗一刀流基本招式,也就是剑尖像鹡鸰鸟的尾巴一样来回摆动),似乎在几道小菜间犹豫不决。
“嗯,我明白了。”阿桂半响才说,“真想不到。”
他第一次见到坂本其实比高杉和坂田要早几年,那是在江户刚刚完成的星际航空站,停靠了来自戌威的黑船。
还只是少年的阿桂诚惶诚恐不晓得怎么拦住恩师大人,最后扑通一声跪地:“松阳老师!千万别去啊!把自己绑在火箭上想偷渡太蠢了!”——哪怕阿桂眼里这也太蠢了。
坂本刚好在附近,虽然还没闹清楚咋回事,但是非常随大流的跟着阿桂一起跪那个长的清秀美丽的男人:“先生,没必要为这种事丢了性命啊!”
“你是谁?”松阳认识的唯一卷毛是银桑,银桑是银卷发,而眼前这个是褐卷发。
“在下坂本辰马。”坂本是来查看黑船的,遇见名士松阳乃是个意外。
“老师,您千万别上飞船。”阿桂都想抱住老师大腿不让他走了。
“桂君,你不是曾兴趣十足的说,外星球到底是什么样子,很想亲眼看看吗?”松阳转向了坂本,“坂本君有什么看法,你难道不想知道,在星海的那一端有些什么?”
“呃……”坂本望向天空,天空一望无际,在那遥远的地方,有无数不同星球和民族:夜兔、戌威、辰罗……
松阳的声音蕴含着力量:“我想知道。
我太想知道外星球的模样。现在宇宙飞船就在那里,坐上飞船就可以到戌威,那是个比日本进步很多的国家。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难道要坐视它溜走?!”
老师说的那么热切,阿桂只能卖力说服:“老师,若是偷渡之事被发现,您是死罪一条。就算您成功到达戌威,可是再也不能回国了。
虽然戌威人都有毛茸茸的肉垫和粉色小舌头,为了这一切就永远无法踏上故土,值得吗?”好吧,想到戌威和狗狗酷似的外形,想到小舌头,肉垫子和摇动的尾巴,阿桂自己都觉得心中的天平在不断晃荡。
“那也无所谓。
就算那样,也比什么都不做来的有价值。
我不怕死,只要能上船,生死我不在乎。”松阳很帅气的说。
“我不想失去老师。”阿桂真想把同学们一起拖过来,共同劝服老师。
“桂君,我也不愿与你分别。
但是为师有一句话要送给你,如果你对外星真的有兴趣,应该会和我做同样的事。
但你不会。
为什么?
怕死吗?怕回不了日本?还是舍不得别离?
那不过是借口而已。”阿桂的家长是开私人医院的医生,家庭环境太好,就会养成瞻前顾后的个性。“在这世上,有太多事不论读多少书也参不透,你看,我没有任何借口,不管面对什么命运也不在乎。而我现在必须做的,就是坐上飞船去戌威。”
他把行囊背整齐,然后绽放一个非常吸引人的微笑:“桂君,坂本君,谢谢你们为我操心。
现在,我全身上下都因欢喜而颤抖。我要去戌威了!”
松阳转身就跑,坂本突然在后面喊着:“老师,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阿桂就和不认识这个人一般看过去(好吧,本来就不认识)。
松阳停下步子,回头。
“刚才听了老师一番话,我惭愧极了。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琢磨自己该做什么,烦恼剑术在如今的时代能否派上用场。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想追随老师的脚步。”坂本迅速下了决定。
松阳几步走回来,直接扇了坂本一巴掌,把他给打懵了:“笨蛋!
坐船去戌威是我的使命,与你无关。
你是什么人?为何来到世上?你的使命是什么?
别想!
只看清楚你自己的心!”
“心?”坂本想了又想,这么多年来,难道他并未看清自己的心?
“没错,你的心中应该早有答案。”松阳喜滋滋奔去偷渡,最后留下的话是,“桂君,再会了。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定能再次相逢;坂本君,多想无益啊!”
……松阳刚登上飞船就被海关警察抓获,丢到监狱吃了一段时间牢饭,然而他还能在监牢继续当教师教育囚犯,非常受欢迎,直到他出狱返回村塾,在宽政扫荡被奈落逮捕。
他的结局是斩首,弟子们只夺回一颗头颅。
时代的浪潮卷走了每个人,没人可以例外。
阿桂当攘夷志士,坂本成为宇宙行商,都和他们的个性有关,也都和时代相关联。
“不知不觉就这样了……”坂本笑的张开的嘴巴露出白牙。
“你和银桑一样,能让人放心。”阿桂没法质疑对方的人品。“你要好好对她。”
在阿桂心灵深处,不断询问:这样好吗?是否有隐情?
但是说这番话的是坂本,背负责任的是坂本,于是问题不再是问题了。
阿桂相信一个人,会努力相信到底。
宫崎骏把漫画拿到出版社,被编辑说和手冢治虫的漫画很像,他回到家就把原稿烧了。
坂本当然不会自焚,他说道:“我和坂田不一样。”
成长环境、人生经历、待人接物,一切都不一样。
对她的方式,也不会一样。
“那个,他知不知道?”阿桂担心他无法接受。
在坂本那比起其它人更会隐藏情绪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
“拜托了,请你告诉他!”坂本诚恳无比,神情爽朗,“就当你还我给你介绍那么多次零工的人情。
其实咱们之间不用那么计较,谁说都一样。啊哈哈哈。”他摸摸后脑勺,很惬意的模样。
不是谁说都一样吧。
阿桂垂下眼皮:“把最难的工作交给我……”
“最难的工作我自己来,我负责告诉高杉。”坂本一口气将杯中酒饮干了。
桂伸出手来,握住了酒杯,然后松开了,剥开花生吃,心情比刚才平静多了。
“你要怎么说?”
“没想好。
先轻松休息睡个好觉啦。”他一向能看到事情快乐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