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番外——错过 ...
-
玄都是个好孩子，他的人生从被太上老君相中成了他的徒弟后，就定下了。
老子的道法和才能让他叹服，玄都人生所有的意义都止于此，哪怕几百年如一日追逐着师父未曾缩短的脚步，他也不为任何艰苦困难退却。
玄都是个聪明好学的好孩子，他的炼丹才能仅次于老子，已可出师，但他还是继续跟随老子学习，因为师父身上真正的道法他并未学到。
老子走的是太上忘情之道，悟无为之法，理所当然的，视老子为人生全部意义的玄都也选择忘情之道。
老子传道许久，玄都还是懵懵懂懂，思索无果后不耻下问，“师父，何为忘情？何为无为？”
“言不语，众生听令；身不动，天地俯首。昔日盘古开天，宁死无悔，虽对自己是无情，但对苍生则是大爱——是以无情化大爱，此为忘情。”
“……”玄都愧疚垂首，“弟子还是不明。”
“无妨，悟道需机缘，缘到自会明了。”老子宽慰几句，继续讲道，“无其为，是为；无其事，是事；无其味，是味——心知其空而为之，乃无为。”
“…………”
玄都自有意识起便跟着老子在八景宫学习，除去偶尔跟着师父去师伯或者天庭走访，基本足不出户，是个地道的宅男。
未入世便不染尘，玄都如一张白纸轻易被老子染上了想要的颜色，却也限制了他的进步——悟道就在于一个悟字。
老子知道这事急不得，顺其自然便可，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不管万般劫难，只要守住本心不灭就行。
于是处于放养状态的玄都十年如一日炼丹参道悟法，却始终处于瓶颈徘徊不入，直到元始尊者的弟子，他的挂名师弟姜子牙上门拜访。
姜子牙40岁上昆仑山，根资极差，玄都对此人略有耳闻。要不是他是神农氏后人又是应运而生的历劫之人，元始师伯根本不会破例收下他。
来拜访玄都的姜子牙已略显老态，上门的目地是求药，玄都听罢就拒绝了。
返老还童丹炼制起来非常麻烦，而且和还魂丹之类的丹药一样有逆转因果的奇效，不得不慎重考验求丹之人的品性。
姜子牙并没放弃，依旧每过一段时间就来骚扰玄都，让他不胜其烦。
真正打动玄都的还是姜子牙几乎快要入魔的执着，他不像一般人一样怕死，而是怕自己等不到为民请命那天，他不甘心。
为民请命——玄都默默咀嚼着这四个字，这应该是师父所说的大爱吧？也就是那一刻，他答应姜子牙为他炼丹。
丹成之刻，也许是姜子牙注定有此一劫，有不知名妖物闯入大闹，送药的童子惊慌之下放错丹药，送到姜子牙手上的是另一种提升境界的大全丹。
大全丹不是什么有害的丹药，反而对处于瓶颈状态的修炼之人有刺激作用。只是没想到姜子牙本身的根基太差，灵魂被生生撑爆，便宜了姜尚这个穿越的外来人口。
等到玄都觉察不对赶去昆仑山时，姜子牙正被元始赶下山，他远远望去，只发现对方有些魂魄不定，大大松了口气。
回到八景宫时，师父已经等在那里。
“玄都，你的机缘到了，入世之后记得多看多听多学，成与不成，皆在你一念之间……去吧！”
玄都拜别师父，下山了。
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下了山的玄都面对天下之大，有种无处容身的茫然。偶然记起姜子牙在朝歌，打算彻底检查对方有没有留下后遗症，玄都就这么巧之又巧出现在姜子牙面前，救回了命悬一线的他。
玄都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既然是自己害得对方受到伤害，他就真的负起了责。
接下来的日子，他当起了姜子牙身边的随从兼苦力，一起出门买菜，一起洗碗做饭，晚上再相互交流各自的学习经验，慢慢充实起来。
他喜欢看着年华不再的老夫妻相互扶持着一起走过，也喜欢无知的孩童在父母的鼓励下蹒跚学步，同样也喜欢在饭点准时蹭饭的流浪猫……整个世界在玄都眼中都是美好的，但这份美好却被姜子牙打破。
姜子牙告诉他，老夫妻之所以只能相互扶持生活，是因为他的子女全都离他而去，男的参军战死沙战，女的死于家庭争宠。蹒跚学步的孩童转瞬之间没了父母，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他成了孤儿是不会变的事实。流浪的猫咪对安逸的食物来源产生依赖，最后不得不再次流浪时，会过得比之前还要凄惨。
人生百态，玄都静静的体味着——他为婴孩的出生而高兴，为意外过世的人而难过，为两心相悦的情侣而开怀，为不公之事发生而痛苦，为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而疑惑，为可以同生共死的感情而憾动……
玄都从未忘记姜子牙为民请命的决心，他一直观察着他，他的为人处事，他的应对方法，无一不让玄都想起他的师父太上老君，曾经让他怎么也无法参悟的忘情无为之道似乎也隐有所感。
他渐渐喜欢上了和姜子牙的相处，第一次做饭时怎么也点不燃的柴火，滚滚浓烟呛得他们狼狈逃出，然后他用三味真火做饭，结果把厨房给烧掉了。第一次被一个孩子抢劫，他们追踪而至，顺便治好了一个重病垂危的母亲，然后那孩子为了偿还偷抢的钱财，每天给他们送来青菜……
不知不觉时光已流逝，待姜子牙闭关遭遇危险后，玄都在担忧之际这才明白，他已习惯陪伴在这人身边。
姜子牙重塑肉身轻松退敌，少见的让只会炼丹的玄都产生了自己是负累的感觉，而他接下来极其引诱的动作让他失态。
手掌上温湿柔软的触动让他战栗着却很兴奋，那代表着清心寡欲的他解放了压制了几乎上千年的本能。
还好玄都在最后关头被惊醒，他仓惶逃回八景宫闭关，想借用炼丹清除杂念，可惜效果不大。直到他算出姜子牙大劫将近，这才定下心准备炼些必备丹药送去，这大概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他开始用白鹤传信，并期待着从对方那里传回的知言片语，同时又恐慌对方对他突然离去生气，在等待中，每一秒都是煎熬。
当某天白鹤送药回来却未带回姜子牙的回信后，玄都真的慌了，难道姜子牙已经放弃他了？
想到这里，心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痛苦又依恋，茫然的玄都找上了自家师父，只得到四字真言，“随心而行。”
何为随心而行？玄都思索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取心，将自己的感情和那人的记忆一起封印在上面，托白鹤送去。
他将踏上太上忘情之道，这种因私情而忘我失态的感情不该存在，从何处得来，就该还回何处。
失了心的玄都又变回那个淡漠似乎只知炼丹的仙人，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每次看到他都叹气，难道他的做法并不对？
不多久，姜子牙再次上八景宫拜访，玄都盯着眼前略显陌生的青年心里无一丝波动，那段记忆随着心和感情一起封印，他只知道面前似乎强忍愤怒的青年是他的师弟——姜子牙，之后短短的问答更让他摸不着头脑。
“还记得我是谁吗？”
“师弟……”
“不后悔？”
“……后悔什么？”
几乎就在玄都反问的同时，忍耐到极限的姜子牙扬拳打过来，他不知怎么不想躲开，直直望着那越来越近的拳头和他擦身而过，砸到地上鲜血淋漓。
“好吧，我输了。”姜子牙深深望着玄都，眼中的失望一掠而过，浅浅勾起笑容，然后毅然决然离开，不再回头。
玄都下意识看向空空落落的心口，条件反射跟了上去。
姜子牙并没有就这么离开，他拜见了太上老君，玄都远远的只看到他献上一个玉盒，盒内是他血脉相联的心脏。
断断续续的交谈传来，隐隐还有师父对他的称赞，直到他离去之时，静静立在外面的玄都才瞬间躲入角落。望着那渐渐消失在云海的身影，他错觉般感受到胸前本该无心的地方疼痛起来，似曾相识。
恍惚中，刚刚的交谈回响在脑中，久久不散。
“忘情之道并非绝情，是小爱化大爱，从有到无，从无到有……他总有一天需要这颗心脏，就请师尊代为奉还。”
“你恨否？”
“不恨，亦不爱。”
不恨亦不爱——想起对方最后那个风轻云淡的笑容，玄都茫然中感觉有什么错过了，耳边悄然传来师父幽幽的叹息。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番外——错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