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王墨青

6、无限接近梦想

　　我依旧在中学给学生上物理课，这次回到高一，重新带班，年级组长希望我能够担任一个班的班主任，被我拒绝了。
　　我还是不适合当老师。
　　我教出来最成功的学生，只有李念生，而他，也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实力。
　　开学前我去机场送他，他母亲会跟着他去北京报到，而他的父亲也在。临走前，他给了我一个拥抱，然后在我耳边轻轻地对我说：“老师，等我回来。”
　　我愣愣地看着他，看他过了安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整个暑假我们都黏在一起，他常常会住在我家，有时候我也会提醒他，可他总对我说“没关系”。
　　我看了眼身边李念生的父亲，似乎明白了，他说的“没关系”是什么意思。
　　他父亲对我说：“小念不懂事，希望你能多多包容他。”

　　李念生会经常给我打电话，跟我说T大的校园，说北京糟糕的空气，还会说四环那高的恐怖的房价。
　　“今天做实验的时候见到丁院士了，还指导我们实验来着，果然科学家就是不一样。”
　　丁聿，T大物理学院的前院长，专攻理论物理和量子物理。
　　我突然想起那个老人的面孔，在我毕业离开前对我说：“孩子，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让你留下来。我才不管那些闲言碎语说的东西，我只知道像你这样适合科研的人十年难遇。”
　　那时候的我沉默了，我最终选择了离开。
　　李念生当时问我，T大和P大选哪所的时候，我的回答就是带有私心的。
　　或许我对那个我待了七年的学校还抱有一丝期望，我甚至期待着李念生会像十年前的我一样，在那里得到嘉奖和认可，而这个人是我的学生，并且，是我的恋人。
　　“老师？”
　　“嗯？”
　　李念生打断了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丁院长一直是我偶像来着。”我说。
　　“唉？真的？”
　　电话那头有关门的声音，大概是李念生出宿舍到了走廊，风都刮进了话筒里。
　　“我的梦想，其实是当物理学家呢。”

　　如果不是李念生，我可能永远都会把那个梦想藏在心里。
　　可当我再一次说出它的时候，我却并没有觉得有多困难。
　　硕士毕业前，我本来已经拿到了直博的资格，但也就是临毕业的那几个月，流言却接踵而至。
　　以我为第一作者在SCI发表的两篇论文，被匿名举报“出自代笔”；曾经参加过的国际物理学术会议、研讨会都被指为“性贿赂了学院高层”；而我最尊敬的丁院长，被我莫名其妙地连累为“与学生存在不正当关系，多次滥用职权帮学生谋取私利”。
　　学校因此开始严肃查办这件事，当然，事情的结果也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代笔之说被否定，丁院长也找出我在会议上的一些表现证明我确实有实力参与这样的国际型会议，但是流言并不止于此。
　　或许是我的骄傲，让我不能继续留在那里。
　　我选择了放弃。
　　而当我遇到李念生之后，我就开始后悔。
　　“老师，你有没有想过，再回到学校来？”李念生某一天跟我打电话的时候突然这么问我，“我的意思是，继续念书，做你喜欢的事，比如科研啊这类的，当然，这样你也就能够成为一名物理学家了。”
　　我曾经觉得，或许是李念生，让我更加接近梦想，而现在，他却把这个梦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没有犹豫多久，因为那个臭小子自说自话帮我在网上报名了博士生入学考试，但他最终还是会露馅。
　　他把网址发给我，然后给了我他刚刚注册好的用户名和密码，又对我发了一行字：老师，我在T大等你噢。
　　我无奈地笑了笑，用他给我的账号登录，完善了教育信息、工作经历等，还有报考的项目，这孩子，似乎只帮我填了姓名生日和性别吧。
　　寒假的时候，他又几乎整日窝在我的小屋子里，成天念叨着：“怎么办，我英语弱爆了啊。”
　　然后又转而去复习英语，新年之后的新学期，他要参加转专业考试，为了再一次让我刮目相看，他付出了十二分的努力。而我也拿起过去的课本，毕竟当一个中学老师，用不到那么多过去学过的物理知识，我需要一点点重新记起来。
　　当然，除此以外，我们也会亲吻，也会做|爱。
　　我有的时候也会想，李念生那小子，怎么会有如此的体力和热情，但后来又一想，也难怪，我们足足差了12岁，在我已经步入中年的时候，他的青春才刚刚开始。
　　想到这我总是会有些别扭，而他也会郑重地告诉我：“老师，我们一起变老。你想你82岁的时候我也70岁了，我们没有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