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悲哀的命运》绯安

35、番外 十二点的钟声 【中篇】

　　漆黑如墨的夜空，路灯投下一束寂寞的光，照亮两个坐在花园台阶人。

　　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

　　“呐，哥哥，我们这算是，被赶出家门了吗？”路鸣泽垂下眼帘，看着一丝不苟的方口小皮鞋，轻声问路明非。

　　“兄弟你别戳伤口了，你这么有钱，早上跟居里夫人约会，下午跟希特勒喝茶，要不说句‘从今以后我包养你’，我还能开心点。”路明非万分沮丧，把头埋进膝盖，含糊不清地说。

　　“哥哥，你说的那些人都死掉了诶，哥哥你要是愿意穿女仆装，甜甜的叫声‘我亲爱的弟弟你回来啦’我就包养你哦。”路鸣泽认真的看着路明非，但是路明非一直把头埋在膝盖里，反常的没有说话。

　　路明非觉得脑袋很沉重，也不敢看路鸣泽，他抱着路鸣泽冲出家门后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那种感觉很讨厌，仿佛全世界都抛弃你，在黑暗中跳过一盏盏路灯，一个又一个转角，却不知道要前往何方，在气喘吁吁承认自己抱着路鸣泽这个不算重的孩子实在是跑不动的时候，路鸣泽拉着他来到了这个熟悉的公园阶梯，走了一段，坐在了不算高也不算低的一层。

　　“我靠，真成了卖火柴的小男孩了，男女生差别真大，小女孩看到了烤鸡，火炉和妈妈，可是我卖了三条命了还被赶出家门，热血沸腾拯救世界管个屁用，最后还是睡公园，希望别像电影里的一样睡公园都有无赖抢地盘。”路明非长叹一声。

　　“我没钱给他打劫，说不定看我可怜还反给我钱……”

　　大理石切成的台阶一层层往上，消失在深深的森林里，圆形的光斑有规律的排列着，像是站岗的哨兵，远山一片迷茫，偶尔有着淡淡的星光，孤独的发抖，很冷的冬风把树仅剩的树叶吹得很高，漫漫的遍布眼底，沙沙的声音像一曲幽幽的小令，没有一个人目睹着生命最后的飘零，他们围在火炉周围吃着年夜饭。

　　“看，哥哥，真美。”路鸣泽简洁的说道，抬起头，把这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别逗了，虽然跟您兄弟相称，可是奈何我没有你那双黄金龙瞳，什么都看不到。就好像你看到蛋糕，我看到蛋糕被吃了，或者是装蛋糕的盘子。”路明非慢慢把头从膝盖里抬起来，空荡荡的双瞳因为黑夜确实只看到很小的一部分空间，但是他在转头的一瞬间，却看到了比这些美丽一百倍的东西，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

　　路明非不明白，以前看那些漫画啊，在此情此景，画面都会变成白板，而且每格都会越来越大，风吹啊吹，头发飘啊飘，电视剧的话就是男主怔怔的盯着女主看，莫名其妙的突然心动，然后都是不约而同的解开误会，了当一句我喜欢你，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扯淡吧，飘啊飘的头发后面都有一把电风扇，深情的眼睛面前不是女主恬静的脸，而是冰冷的摄像头。

　　中学时候路明非曾今用自行车载过女同学回家，那时候的他满心期待的演绎经典画面--------男孩子轻松踩着自行车陪女孩子说笑，女孩羞涩的拉拉耳边被风吹散的头发。但是那个女同学上了车路明非才知道，真他妈胡编乱拽。路明非在光天化日阳光灿烂下卖力的踩着两轮车，嘿咻嘿咻，慢如龟爬，踩一下动一下，正当他大声怒吼准备全部发力“飞奔”自行车泡下此妞的时候，一辆刚刚启动的宝马从旁边轻轻松松的驶过，路明非的雄心壮志就泄了一半，耷拉着脑袋不小心的说了一句：“好重啊……”结果被女生用包一拍脸，扬长而去。

　　在他的故事里，男主成了拉黄包车的大伯，女生成了“鲜花插在牛粪”上的那朵肥花。

　　但是这一次，那些所谓完美在路鸣泽的身上真真正正实现了。

　　细软的墨色短发踱上了一层昏黄，微微翘起的发梢格外清晰，浏海垂下来依靠在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上，偶尔散乱，围巾随意地搭着，红色的新衣包裹住了瘦瘦小小的身体，似乎因为怕冷小猫一样缩起来，头放在膝盖上，眼睛注视着前方，纯澈的黄金瞳淡淡的，金色流转，睫毛长长的，落下一片阴影。

　　他看着前方，眼中七分嘲笑，两分怜悯，一分羡慕。

　　路明非暗暗吃惊，心啊扑通扑通的跳，他知道小魔鬼长得很祸水，非常祸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追在屁股后面，啊不，一直拦在前面叫自己哥哥，这压根长得就不像啊！路明非心中的排行榜夏弥首当其冲，那是因为只算女生，如果把这个一直叫他哥哥的孩子算进去呢……

　　路明非的脑中又浮现出莫水该死的脸，自从他交易完三条命之后，他的大脑好像越来越混乱，小魔鬼的踪迹在他的世界里越来越清晰，超越时间，超越空间，在他的出生，在他的童年，在他匪夷所思的地方刻下深深的印记，时不时就有什么画面从脑中飞速闪过，但是路明非抓不住，所以心里有些烦躁。

　　“路鸣泽。”路明非罕见的呼唤了声路鸣泽这个名字，虽然他不相信这是他原本的名字。

　　路鸣泽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转过头，毫不犹豫的对上路明非认真的眼睛，微笑。

　　路明非深呼吸一口气，坐着离路鸣泽近了一些，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我觉得，我应该不是某对夫妇打话费时附带送的……”

　　“错了哦，哥哥，你是买鞋子送的赠品，就像附带的袜子。”路鸣泽没等路明非说玩，摆出招牌的纯良笑容毫不留情的打击。

　　“……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觉得我爸妈应该不是随便丢掉贞操那种人应该是天天向上积极服从国家的公民……所以应该不会瞒着我再生一个的吧……”路明非的志气被打击了一半，但是还是支支吾吾坚持说了下去。

　　“国家允许生育二胎。”路鸣泽一脸严肃。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路明非怒了，做了平生最让他觉得猥琐大叔的动作，他一手不容反抗拉过路鸣泽纤细的手臂，一手撑着阶梯，失去了重力的路鸣泽横着往坐着的那层阶梯向后倒去，但是路明非抓着他的一只手臂，所以控制了速度没有弄疼，他躺在不算宽的阶梯上，脑袋放在了路明非撑在阶梯上的那只手的手掌上，整个身体被路明非半跪着压在身下。

　　有些日子没有剪的短发已经有些长了，发梢拂过路鸣泽细腻的脸。

　　“放开我。”路鸣泽的黄金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三个字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威严，被路明非抓住的手指节喀喀作响“客人我卖艺不卖身。”

　　路明非忍着想要吐血的冲动，装出不为所动的样子，冰冷的眼睛映出路鸣泽的影子，身后落叶满天，昏暖的灯光映出他有些高大，清瘦，但是不动如山的身躯。

　　路明非的心中什么也没有想，这种情况时常发生，好像冰冷麻木的另一个心灵掌控着他的意识，不知不觉的过渡着这两个极端，不允许任何人反抗，不允许任何人夺走，慢慢的世界中充满阴暗的色彩。

　　特别是，见到路鸣泽的时候，想起他的那套权与力。

　　“哥哥？”路鸣泽的嘴唇微动，感受着此刻路明非熟悉的眼神，熟悉的气息，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的他，不是路明非的感觉。

　　“我一直想问你……”路明非把头凑近了路鸣泽，刚洗过的头发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路明非在他的耳边轻声的问“为什么，在开始交易后，叫我哥哥……”

　　“你是龙类对吧，为什么叫一个专门屠龙的混血种哥哥？”

　　路鸣泽的眸子黯淡了一下，沉默了很久，放松的躺在冰冷的台阶上，他转过头，离路明非的脸近在咫尺，伸出其实很小的一只手，撩开了路明非垂下的额发，看清楚他的表情。

　　“因为交易。”路鸣泽回答。

　　“你没有必要想太多，在交易完成前，你是混血种，我是龙族，你是我哥哥，我是你弟弟，我会坚守承诺，帮你一一解决龙族的王，而杀戮完成之时，你的灵魂就归我，你心底坚守绝对不能失去的东西，从那一刻起，宣告破裂。”

　　路鸣泽脸上染上一层狰狞与绝望，他轻声说：“哥哥，你为什么以如今这副姿态，却仍然能够赢得我一声声的‘哥哥’，因为我们……是同类啊，在这个世界上，那些看起来完全没有关系匪夷所思的东西，把它们联系起来的纽带，对于人类来说，是感情，对于龙族来说------------------是欺骗。我们就是这些不断欺骗自己，但是却又自己编织绝望的生物，毫无怜悯的众生高高在上，我们拿所有的未来，所有的筹码赌博，杀死王，成为王，再成为被杀死的王。”

　　路明非的身体微微战栗，路鸣泽的话像是尖刺，他听不懂，但是莫名的感到害怕，他原本只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平平凡凡的混血种，那些扰乱他二货的心究竟是什么，但是路鸣泽显然把他引入到更深的话题中去。

　　“我们都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擦亮一根根火柴，用血来暖和自己，小女孩和火柴，是不能分开的，虽然最后小女孩死了，火柴也燃尽了，但是他们不能分开，绝对不能分开！”路鸣泽看着路明非，语速越来越快“一切都是命定的结局，修改的了别人的命运却永远修改不了自己的结局，睡美人一定会触碰到尖刺而沉睡，小女孩一定会擦亮火柴迎来死亡，诺诺一定会嫁给凯撒，楚子航一定会杀死夏弥，耶梦加得一定会杀死芬里厄，诺顿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制造七宗罪，所谓的双生子，一定会在一起，一定会被对方杀死！那就是因憎恨和被憎恨破碎的，两面镜子……”

　　路明非的心跳漏一拍，双生子……他跟路鸣泽，同样是……双生子吗……撇开自己父母活着的事实与奇怪的思想，他的脑中回荡起康斯坦丁至死不休的呼唤，芬里厄死亡前像是复读机一样的言语，源稚女在燃尽最后一丝灵魂时唱的歌，亲手射杀诺顿时诺顿的怒吼，耶梦加得绝望的呼声“因为我爱他”……从心底感受到的寒冷一点一点侵袭到他的四肢百骸，随着心跳的声音面前的景物渐渐模糊，零零碎碎的记忆再次一下下飞快从他面前闪过，只剩下一片虚无。

　　他所在通往源氏重工的那个感觉又回来了，一直习惯与黑暗，奔跑于黑暗，意识不到港口原来就在身边，从日本回来以后一切都变得不对劲，幕后不管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凯撒和楚子航那么厉害的人一定会把他揪出来用□□轰爆他的脑袋，但是如果是那不可触摸的禁区，一切引导着他们胜利，引导着他们的好运的必然，所谓命运……

　　“我追逐着你，很久很久，不论你以怎样的身份逃离，混血种也好，人类也罢，就算是一棵草，一朵花，一只悲哀的猴子，我都会紧随其后，给予你一切，用交易给予你我的全部，权与力，”路鸣泽的声音仿佛鬼魅，路明非后颈一凉“因为你是我哥哥，我们所有的筹码都被押上赌桌，感情，自由，尊严，权利，亲人，lacrimosa……命定之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逃离----------诗寇蒂的剪刀”

　　“你是我的哥哥，永远的哥哥，我，最大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