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不流泪》霓笑

10、009：原来是花

　　十二月二十五晴天

　　十五岁，一下子又五年了。有些事情也变了调。时间过得好快，让我好不习惯。

　　以前和那全身黑溜溜的印尼女人生活了那麼多年，却觉得自己过的每分每秒都是充满痛苦和恐惧。

　　没有理由的一阵暴打，没有原因的让我饿肚子，更没有资格的让我受教育。

　　成天身心具备的伤害都要日复一日，那和地狱受罚又有什么两样？疼痛过后就是麻木。希望很快就迎来绝望。

　　在这个充满著邪恶病毒的世界里，我的存在，好像只是一个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灰尘一样，虚无飘渺的游荡在这个世界里，好像时时刻刻无不都是在提醒著我灰尘，并没有人生意义。

　　命运给了我一个这样的背景，我接受，并且还要更用力的去呼吸这一片空气，认真的感受自己的存在，因為我也没有能力改变事实。

　　但是上天似乎很慷慨地给了我另一种希望，好像让我看到了在这佈满尘埃的混吨世界里的第一缕光，给了我重新活跃的机会。

　　叶子姐姐，她是一个好人。

　　…………

　　合上了日记簿，我旋过身子，映入视线的人吓了我一大跳。

　　「呵呵呵，是老神父啊，今天又碰到你了！哈哈，我抢了你的位置么？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好写完了，还是让给你坐吧！」说罢，我站起身子。

　　我每天都有习惯在写叶子姐姐五年前送给我的白色日记，五年了，我十五岁，叶子姐姐也十八岁了。就在今天，叶子姐姐就要离开这个大家庭，到五彩繽纷的外面去冒险，踏上一个让人充满期待的新世界。

　　因為蛋头会偷看我写日记，所以我每次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偷偷溜到藏书阁一个人好好写写关於我每天发生不一样的事情跟心情。

　　在这记载著五年岁月的日记裡，有的时候叶子姐姐也会坐在十丈尺高的书柜旁边的白色书桌前陪著我一起写日记，一起分享在藏书阁里看到种种的书后的心得跟感想。

　　慢慢的，我和老神父变成了朋友。

　　老神父温柔的笑笑，然后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那依旧拘僂的身躯似乎想告诉我岁月不饶人。

　　老神父看著我，打了一个手语，意思是说叶子姐姐已经在铁门门口前準备走了，他是来找我一起下去送别的。

　　我看著老神父，很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并不想看著熟悉的背影慢慢的走远，就好像她慢慢走出我的世界一样……

　　老神父望著我的一脸坚决，深深地叹了一口无声的气。

　　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紧接著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顺著我的肩膀搭上来，顽皮的蒙住我的眼睛。

　　那熟悉的俏皮声音随即溜进我的耳里：「嘿！猜猜我是谁！」

　　听到这把声音，我的心头忽然暖暖的，温温的。

　　「叶子姐姐。」我动作熟练的将那双顽皮的白皙双手从我的眼睛前拿下来，吐出了这五年来不知道说了无数次的叶子姐姐。

　　「太阳弟弟，你还是那麼笨！」身后的叶子姐姐吐吐红红的舌头。

　　我没有转身，但叶子姐姐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在我脑海里都深深的烙印著，佔据著我似乎永远也用不完的惊人的记忆容量。

　　「太阳弟弟，蛋头那家伙呢？」叶子姐姐温柔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我眨眨有些生涩的眼睛，忍著鼻酸，说：「蛋头，他刚才被老姑奶奶罚抄功课……他现在应该是在房间里面吧！」

　　「那家伙总是这样呢！对吧？太阳弟弟……」叶子姐姐轻笑著，银铃般好听的嗓音轻轻地融入我的心裡。叶子姐姐身上的香味也随著动作飘进了我的鼻子。

　　鼻子痒痒的，拜託不要现在流鼻水。

　　「太阳弟弟，记得，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喔！以后我不在了，可没有人会常常提醒你记得多喝水，定时吃药了呢！」叶子姐姐皱著眉头，语气充满关心。

　　我点头。眼眶凝聚泪花。

　　「太阳弟弟，记得少吃你最爱的糖醋排骨喔！你有气喘，不能碰辛辣的食物，虽然很喜欢，但是记得要忍住，不可以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叫姆姆煮给你吃喔！被我知道的话你就死定了！哈！」叶子姐姐浅笑著，身上散发出的的独特香味越发浓重。

　　我点头。心中狠狠一抽。鼻子里好像有什麼东西想要涌出。

　　「太阳弟弟，记得不要每次都和蛋头吵架，虽然他是少根筋了一点，但你不是一直都说最大的人是你吗？那你要记得别每次都欺负小的了，这次我不在就不能帮你们向姆姆说好话了，如果逃课被发现的话那可就不只被罚抄功课一百次那麼简单了喔！」

　　我只是点头，眼眶里的泪花在打著旋。我故意看向远方，才发现到老神父不知道什麼时候就消失了。

　　「太阳弟弟，记得复诊时间一到就让姆姆带你到镇上的诊所治疗喔！以后我不在的话如果你一有不舒服记得开口说，别老是憋在心里或者只是和我送你的日记簿在说话，别人看到会吓到的啦！」

　　「……」我用力点头。

　　「太阳弟弟，这个手帕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是你在五年前我哭的时候，你借给我的……我可以带走它吗？」叶子姐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方块手巾。

　　「……」我猛点头。鼻涕终於抑制不住，缓缓从鼻孔里流出，我连忙放慢呼吸，生怕被叶子姐姐发现。

　　「太阳弟弟，就让我多喊几声你的名字好吗？太阳弟弟……」叶子姐姐低头，微风从白色书桌旁的一口窗子外溜进，将叶子姐姐身上的香味溢满整个空气。

　　「太阳弟弟，太阳弟弟？你怎麼只是在点头噢？不转过来看看要离开的叶子姐姐吗？真是的！」叶子姐姐蹙眉，此时一定都著那小小的樱唇。

　　「……」我没有出声，因為我怕我一开口眼泪就会决堤。

　　然后叶子姐姐忽然走上前来，面对著我不断忍著抽搐的背影，此刻的叶子姐姐的眼睛里一定充满著疑惑，说：「太阳弟弟……你，你……在哭吗？」

　　我将头抬起来，仰望著天花板，不断旋转的扇翼所扇出的风好像真的把我眼眶里的泪花给吹干。我压著浓浓的鼻音，故作轻鬆说：「我不会哭的。」

　　然后我转过身子，映入眼低的果然是一脸疑惑的叶子姐姐。

　　「为什么？」叶子姐姐问。

　　「因為超人没有眼泪啊！」我一边夸张地大声笑著，一边偷偷用力将快流出来的鼻水给吸回去。

　　「那如果你不小心哭了，怎麼办？」叶子姐姐看进我的眼睛。

　　「……」

　　「怎麼办，怎麼办，怎麼办嘛？」叶子姐姐对我露出孩子般傻气的笑靨。

　　「那就请你快快到我身边，因為我需要你。」我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不止让叶子姐姐吓到，连我自己都被自己的不小心给吓到。

　　叶子姐姐愣住的脸很快的就被大大的笑容给代替，因為我忽然爆出的一句话。

　　「叶子姐姐，我发现在经过这五年来，我……比你高了耶！」我伸出右手往离我只有一步之遥的叶子姐姐头上和我的头之间的距离比划著。

　　「太阳弟弟！都那麼多年了，你还是那麼幼稚喔？哈哈哈。」叶子姐姐伸出手，示意我。

　　我明白，我乖乖的弯著身子，将刘海撩起来，露出了光滑的额头。

　　啪的一声，额头传来有些辣辣的感觉。

　　这个游戏是叶子姐姐最近发明的，是为了拿来惩罚不乖的小朋友的，没想到也用在我身上，哈哈。

　　「我不是很喜欢有留刘海的男生耶！」叶子姐姐插著腰，精緻的小脸上满满都是捉弄的味道。

　　「我会把它剪掉的！叶子姐姐，你记得在外面要等我噢！不要太快接受别的男生啦！好不好？」我一脸认真的对叶子姐姐说。

　　「那你记得要帮我照顾好孤儿院裡的大家喔！包括姆姆和老神父，我会时常回来看你们的！」

　　叶子姐姐没有回答我问的话，她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以后，对著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故意用力的把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好啦太阳弟弟！叶子姐姐我要走咯！记得不要太想我喔！哈哈，再见啦！」说完，叶子姐姐就离开了藏书阁，朝楼下的铁门大门走去。

　　我愣了好一阵子，忽然看到什么，赶忙拿起冲下楼梯，一边朝铁门的方向冲去的同时也不忘一边调理自己紊乱的呼气，只见一行人排在铁门门口，默默的看著叶子姐姐离开的身影。

　　我在铁门大门停下脚步，左心房的位置隐隐传来一阵疼痛。

　　无视这些，我朝那个离去的背影大喊：「叶子，叶子姐姐！手帕,手帕，你忘了拿啦！！」

　　我将手帕放在掌心里揉了揉，用力的朝前方一掷，那团白色在一片蔚蓝的天空下很是耀眼。

　　「谢谢你！太阳弟弟！！！」叶子姐姐挥著手。离开了。

　　空气中瀰漫著鳶尾花的清香。

　　也就是在那一个瞬间，我顿时明白叶子姐姐身上的香味是怎麼一回事儿。

　　是鳶尾花的味道。

　　我抬起头看著天上掛著的那团炙热，说：「今年圣诞节的太阳……还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