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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簪 ...

  •   “影弟”。施菀捏着苏隐眉的手,两手相接,渐渐地有了一丁点的温度。
      “嗯。”苏隐眉轻声应着。
      “我心里一直有这样一个画面——老乡,你,我——我们三人,一间木屋,避世而居。”施菀缓缓道出。她相信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却无法生动地描述。
      那是语言修饰不了的。
      也无需修饰。
      苏隐眉听得入神,心生向往——那样的日子,平静如水,却不染纤尘。
      何况,是她们三人在一起的。彼此温暖。
      心念一动,脱口问道:“澈姐她怎样了?”
      澈姐!
      即便相隔千年,她还是习惯性地唤玉壶,“澈姐。”
      许多记忆,随着这两个字一起涌现于眼前:枫山客栈,她是一心求醉渴望忘却尘事的女客,而她是神情淡漠眼神倦然的老板娘。每一次大醉,她都会在老板娘怀中大声哭泣,毫无顾忌。老板娘始终静默,悄无声息地观望她的故事,却于不觉间读懂,成为她心头一缕轻浅的温暖,悠长的牵挂。
      而此刻,施菀却回答不了苏隐眉的问题。
      她们谁都不知道,玉壶怎样了。
      她们谁都想知道,玉壶怎样了。

      玉壶的世界在推开门的瞬间轰然坍塌。
      骆,敛,簪!
      翎,陌!
      她伸手去扶住墙,眼神呆滞地望着病房之内的两人。她张口想要大声问一句为什么甚至想要骂人想要诅咒,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任苍白的唇保持着微启的姿势,微微颤抖。
      天!她究竟看见什么了啊……
      她看见两个男人——两个她认识的男人!
      他们赤着身子。一个正骑在另一个身上,眼里唇间俱是得意的笑。而另一个,早已晕了过去。
      床下,衣物狼籍。
      玉壶喉中忽然一甜,一缕细碎的红线喷了出来,染了雪白的墙。那耀眼的红刺得她眼睛酸痛。
      那是……她的血啊。
      翎陌听见声音,匆然抬起头来,见是玉壶,亦不由怔住。
      “你……吐血啦?”玉壶听得出他语中的关切。
      玉壶强然微笑,却控制不了声音中暴露出来的情绪,“你、你!你究竟对他、他、他……”
      她不断地重复着那一个“他”字,良久,才发出一声悲恸的哭泣。
      “你、你别哭啊!我、我是……”翎陌匆匆披起衣裳,跑到玉壶面前,凝视着玉壶,脸上微红,道:“我是真的喜欢你。”
      “滚开!”玉壶直视着翎陌,眼中的火已成燎原之势。
      这一刻,她不再是她。
      不是那个安静、淡漠,有着长长的头发浅浅的微笑的玉壶!
      她觉得她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鹿,既然无法越过悬崖到达对面,那便索性发泄出所有的怨,毅然转身,迎向她的敌人。
      她失了她一向都有的清醒,她只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不可以是这样的!
      翎陌柔声说道:“你别生气啊。你、你刚才可是吐血了呢……”
      “滚开!”玉壶伸手紧紧勒住翎陌的脖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对他,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对我们……咳!”
      喉间又是一甜,她的血喷在了翎陌的衣服上,如火红衣更添明艳。
      翎陌有些慌了,手足无措地看着玉壶,“我不是故意的……”
      玉壶冷笑,松手,却没有立即伸回——
      “啪。”
      她甩出一个耳光,在他脸上印下清晰的痕。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翎陌捂住脸上的伤痕,睁大眼睛,怯声道。
      他伸手拉住玉壶的衣角,轻轻地拉住,力道极轻,只是五指紧拢,仿佛怕惊了玉壶,又担心她的衣角自指间溜走。
      “滚开!别碰我!”玉壶愤然甩开,指向门,冷声喝道:“你马上给我离开这里!我不要再看见你!”
      “那……”翎陌低头,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脸色微微白了一白。
      复又抬头,强笑道:“好吧。你别太伤心太生气了,我……”翎陌竟然这样容易地答应了。
      “你真罗嗦。”玉壶不再看他一眼,扶着墙,往病床行去。
      翎陌眼神黯淡,朝门的方向走去。
      脚步虚浮。
      “我没有想过要让你伤心啊……”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玉壶不敢去看骆敛簪的脸。
      她蹲下,捡起地上被撕裂了的残破衣衫,望见倒了的轮椅时,不由忆起那一夜,他同她一齐自那个窗子坠下的情景,还有他巧手剪出的、寂寞的菊。
      于是她不由想,如若没有她……
      如若没有她,他现在不必靠轮椅行动,有健全的身体,可以疾走如飞。
      如若没有她,他、他不会被翎陌如此糟蹋!
      泪,忽若雨下。
      那样锥心刺骨的东西,叫做“疼”。
      是她累了他。是她累了他!
      “是我不好啊……”她低声,说。
      模糊中看见碧荧荧的一地碎片,不由惘然。
      簪子,碎了。
      她送他的簪子,碎了!
      “老乡!”
      施菀和苏隐眉推门而入。
      “老乡,拉我一把。我站不起来了……”玉壶哀哀地道。
      施菀和苏隐眉同时伸出手去拉。
      玉壶痴痴地望着地上闪烁着的碧光,忽尔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簪子……碎了。他、他名字里就有一个‘簪’字啊……”
      她紧紧地握住苏隐眉和施菀的手,问:“怎么办?他、他会不会有什么事……簪子,簪子!”
      她挣开了手,再次蹲下,将碎片一块一块拾起。
      苏隐眉和施菀相视一眼,一同蹲了下去,伸手要帮玉壶捡。
      “不要!”玉壶蓦地出声制止,“不要帮我,我要自己捡,我要自己把簪子粘好……他、他不会怎么样的……”
      苏隐眉点头道:“嗯。等你站不起来的时候,我和夜兄拉你。”
      施菀拉住苏隐眉,悄声道:“老乡要……粘那碎了的簪子?也不知道502管不管用……”
      苏隐眉摇头道:“这我不大懂得,要不……你去拿了来?”
      “好。你照看着她。”
      苏隐眉看着施菀走了出去,又望了玉壶一眼,心中祈望施菀说的502黏合剂能起到作用。
      她回头看着玉壶,玉壶左手已握了一手掌的碎片,另一只手按着病床床沿借力站了起来。
      玉壶紧抿着唇,抽了一张纸,小心翼翼地将碎片包好,“帮我拿毛巾过来。”
      苏隐眉正欲去寻,又听玉壶嘱道:“等一下。用热的,热的会好一些!”
      “好!”苏隐眉怕玉壶挂心,当即答应。
      接着,她急急地将毛巾递来,玉壶急急地将毛巾接过,小心地拭去骆敛簪额上未干的汗。手指在触及他的睫毛时,微微觉到一阵冰凉。
      毛巾在覆上骆敛簪身上的伤痕时,玉壶的手再也忍不住地一颤,脸颊一凉,还未反应过来,便有泪珠打在手背上。
      “敛簪……”她很少唤他的名字,至今还未习惯这样唤他,所以,喉咙干涩。
      她说不出话,伏在骆敛簪胸前哭了起来。
      苏隐眉找不到可以安慰她的理由。

      夜深的时候,苏隐眉在病房门口等到了施菀。
      “怎地这样久?”
      施菀苦笑,“有事耽搁了。她……怎样?”
      苏隐眉摇头,蹙眉,“她……哭了又停,停了又哭,我在一边看着,也忍不住想要哭——只是因着怕引得她越加伤心,才忍住了。”
      施菀将那瓶502放在地上,语气中透出无奈的意味来,“那小伙子是不错的人。上一次我来找老乡,他还托老乡送我一张《大悲咒》的碟,让我开车时放来听,可以保一路平安……这样一个人,居然、居然被……”
      苏隐眉拿起那瓶502端详一会儿,道:“我们不要乱想好不好?不会有事的。”
      “嗯。”施菀只得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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