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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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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算沉气,站这一动不动的。"苏白拐着女人走过来,冷哼一声,"这是我妈。"
我之前的怀疑得到了证实,同时也在打击着我:"伯母好年轻啊,我还以为是你姐姐呢。你要不说我都不敢叫。"
"你也很漂亮啊。"苏妈妈抿了下嘴。
一听到这句话,那种见家长的紧张感立马蹦出来。我扯了扯衣角,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好。或许是我的局促不安实在太过明显,苏妈妈过来拉着我的手把我牵到座位上,苏白就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我们的对面。
"高中时候就想见见你了。唉,我儿子太任性了,你们同桌的时候你又很照顾他,一定很累吧。"苏妈妈拍着我的手背。
"还好啦……"我之所以没有谦虚地说什么"没有啦"之类的话是因为和他同桌的那半年确实很辛苦,万一苏白一听到我"没有啦"之类的回答,说不定会变本加厉,这样我会死的更累一些。
"我家苏白没什么优点,就长得能看……"
"妈!"苏白不满地打断她,"什么叫我没什么优点?再说我长得这样仅仅是能看吗?!"
苏妈妈瞥了苏白一眼,没搭理他,继续跟我说:"你瞧瞧,这都是被惯出来的,一有人说他长得帅,他就快飞上天了。这孩子啊,就不能太惯,你看我就惯出来一个这么不听话不叫人省心的儿子!"
我有点楞,不太能明白苏妈妈这些话的中心思想是什么。
"我今天来呢,一是想看看我儿子嘴里的那个安宁是什么样的。"苏妈妈笑得打量着我,"不错,人漂亮,衣着也很大方得体,看起来也很懂事,哪像那些围在我儿子那些女的,也不怕冷,穿得一个比一个少,还整天搔首弄姿的。要不是今天见了你啊,我都要怀疑我儿子的审美了。"
"妈!"
苏妈妈还是没有理苏白:"二呢,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不得不说母子二人找人帮忙都是需要一堆东西作为铺垫。
"我想请你尽全力去打击我儿子!"
"哈?""啊?"
"伯母,今天不是愚人节啊,哈……哈……"我干笑两声。
"小宁,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没等我回答,苏妈妈继续说下去,"苏白实在太飘了,平常在他身边的女人都习惯性的去奉承他。你不一样,我发现每次跟你打完电话,苏白他都会气的连饭都不吃。他的身边,就是需要你这种人才能时刻督促他,不至于忘乎所以。"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苏白反应倒是很快:"妈,我是不会因为那一点奉承就飘飘然的,你要相信我啊。况且你这样,安宁会很苦恼的。是吧,安宁?"
我"啊"了一声,准备附和,但一看见苏妈妈期盼的眼神,心脏一下子软了:"没关系的伯母,我会帮你时刻督促苏白的!"
"小宁真好!以后你就尽情打击苏白吧,如果他敢欺负你你就跟伯母说,伯母帮你教训他!"苏妈妈双手握着我的手,一脸的欣喜。
"妈……"
"你闭嘴!"苏妈妈立马转变表情,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苏白。
我惊叹于苏妈妈的变脸速度,想起苏妈妈恶狠狠的表情,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我不自觉地抖了下身子,决定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好。
苏白被训斥后一脸的无可奈何,撑着头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晚上是和苏白、苏妈妈一起吃的饭。饭间,苏妈妈一直在给我夹菜,上一盘菜就先给我夹一筷子,看得苏白瞪我一眼,就低头用筷子戳碗底。
本来我还有点紧张,但一看见苏白瞪我时带着那种羡慕嫉妒的眼神,顿时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笑得更灿烂了,胃口也更好了,只要苏妈妈夹来的菜就一口吃掉,就差biaji嘴了。
结果就是苏白没吃,我吃撑了。
苏妈妈看着苏白臭着的脸,笑得更开心,提议我们在外面散散步。
我迫不及待地点了下头,实在是太撑了。苏白看我那一副狗腿样儿,别过头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散步的时候苏妈妈拉着我说了好多苏白的糗事,什么幼儿园被小男孩当成女孩强吻了,小学三年级拉裤子啦,初中的时候自己剪头发剪坏了就干脆剃了光头,再加上我所知道的拉大不带纸,林林总总的加在一起,就可以出一本《那些年,苏白出过的糗》。我想喜欢过或正在喜欢苏白的人看后……会更喜欢苏白吧。
苏白就这样一直臭着脸走在我们身边,跟我保持了一个人的距离,转头看下他,他立马仰起脸哼了一声。感觉他这傲娇样儿真心像前不久负责的漫画里的小受。我虽然不是个像小乐那样的腐女,但不得不说苏白的代入感实在是太强了。
而苏妈妈,在跟我说完苏白的糗事后,又开始拉我讨论怎么打击苏白。而她想到的招术都实在是小学时期的恶作剧。比如说乘苏白休息时在他脸上画只王八,在苏白的背后贴小纸条,把苏白灌醉扔公司大厅……听完所有我觉得其中稍微有点技术含量的是把苏白小时候尿床的VCR在公司门口的LED屏上二十四小时重复播放。
"苏白,她真的是你亲妈啊?"我把苏白拉过来,看了一眼正陷入打击苏白的幻想中的苏妈妈,小声问道。
"我们长得还不够像?!"
我看看苏白,看看苏妈妈,迟疑地摇摇头。
"我妈白请你吃饭了!"
"嘿,这关伯母请我吃饭什么事啊?你的逻辑君又阵亡了?还是那些穿得太少的妹子把你也传染感冒以至于脑子不够使了?"
"你!"苏白抹了一下额头,平息了下怒气,低声解释道,"你看,我妈请你吃饭,反过来你竟然怀疑我妈不是我亲妈,我不是我妈亲儿子。你说这是不是对我妈恩将仇报啊?你说我妈是不是白请你吃饭了啊?"
"你妈请我吃饭是我跪着求你妈你妈才请的啊?还不是你妈想见我见完我又喜欢我才请的啊?再说伯母请我关你什么事啊?我就是不明白了,伯母是怎么生出个你这么缺心眼的孩子的啊?你小时候得水痘的时候是不是发烧给脑子烧坏了啊?"
"我小时候没得过水痘!"苏白一下子急了,大声反驳。
"撒谎!你明明得过!"苏妈妈的声音突然我身后冒出来,吓得我全身一颤,差点蹦起来。
"妈!"
"小宁你说,我是造了什么孽啊,生出个这个熊孩子!当时我是忍着多么巨大的疼痛,最后生下来他。他现在又是乱搞男女关系,又是撒谎骗人的。我当初就不该把他生下来!"苏妈妈用手背轻揉眼睛。
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呵斥苏白安慰苏妈妈,还是就这样站着。
"伯母……"我刚准备说些话,就被苏白打断:"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每次都是这一套,我都快会背了。"
"会背怎么了,还不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一点不顾忌老人的感受。不孝子!"苏妈妈也不装了,抱着手斜眼看苏白。
这对母子的相处方式实在让我难以理解,所以我唯有默不作声。但从心里来说,面前这样母子争执却依旧温馨的气氛,让我很是羡慕,因为我永远没办法有这样的经历了。
在大三的那年,学校取消了我的研究生保送资格,撤回同意我公费出国的决定,做□□的谣言和照片一并被无名者送往民风淳朴的家乡,因为民风淳朴,所以街坊听到这种事都是议论纷纷。母亲郁郁寡欢,在街坊邻居的另眼中积病深重,最终去世,而我,在她死后都没能看她一眼。
她病重的时候,家里没有人跟我说,他们也不愿我回去,尽管我无数次打电话回去说那是谣传,是有人恶意中伤我,但没有一个人相信。而在母亲去世的那天,小弟给我发了条短信,我拨打回去,电话那头却一直没有人接听。无措的我买车票连夜赶回去,却被小弟挡在门外,说"你不要回来丢人"。
我只能在隔着条街的街角,看着送葬队伍从这头走到那头,然后一点点走出我的视线。
抬着放着母亲骨灰的灵柩。
回到学校,我大病一场,高烧三天也没一点退烧的迹象,最后昏睡在床。连考试也没能参加。
我不想出寝室门,不愿去看校医,所以夏夏去市区买东西的时候,帮我带了瓶她说效果很好的退烧药。然而,在从医院到公交站牌的短短五十米里,一辆小轿车在电光火石之间驶上人行道,冲向夏夏。虽说最后调查的是轿车司机酒后驾驶,负全部责任,但一切都不是赔偿能挽回的。
夏夏被撞飞五米,下坠的时候头碰上草坪上装饰的假石,最终全身多处骨折,脑溢血而死。
而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夏夏的床铺已经是空的了。她的东西都在出事后的第二天就被家人清走了。
那个在这个寒冬唯一温暖我的女孩,我连她最后的遗像都没能看见。我爬到夏夏的床铺上躺了一个晚上,感觉那个女孩还在我旁边睡觉,发出轻轻的鼾声。
躺在没有垫被和被子的床板上,尽管有暖气还是有一丝寒意。想着这些天的所有,胳膊压在眼睛上,发出低低的,困兽般的嘶吼声。我已经无法想起那晚上我究竟有没有哭,我只记得,我在后半夜,死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愤怒和仇恨充满我整个身躯。
在那个大三的冬季,我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不,是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我至今还记得那年冬季的风,冰冷刺骨,穿过身上所有能抵御寒冷的盔甲,如针般从各个角度,各个方位刺进身体,最终体无完肤。而支撑我度过那段日子的竟是深入骨髓的仇恨。
这一切,才是我最不愿回想起的曾经。
眼前的母子,用他们之间特有的相处方式,深深刺痛着我的眼。
"安宁?"苏白奇怪地看着我,"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嗯,没事,可能是迷了眼。"
"你这是变相夸自己眼大呢?"看我没有搭话,苏白摸摸鼻子,"天也不玩了,我送你回家吧。"
"嗯。"
对啊,我只是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