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芳路

14、叛乱（上）

　　立夏日。

　　泰德帝一早起来便有些心神不宁，他也说不好是什么感觉，可就是觉得有些忐忑不安。他忍着心中烦躁登上了龙辇，率一班文武大臣向着皇城外的皇家农场走去，渐行渐远，泰德回头望着庄严的皇城，却见半空压着浓雾，原本清晰的城楼竟似扭曲般模糊起来，泰德心中一惊，出了一身冷汗，却听前面太监高喊：“皇家农庄到！”

　　贴身太监靠近轿门低声道：“皇上，该下龙辇了。”

　　泰德本就心情不好，一句“该下龙辇了”如晴天霹雳般刺痛他的心房，他大步踏出轿门，满脸阴霾地看着平时里最喜欢的贴身太监，恨不得将他拖出去斩了。

　　小太监没抬头就感到一阵低压传来，他激灵了一下，忙让开路小心的跟着泰德走向祭台。

　　这时，台下老二瑞孚和老八瑞顺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皇城方向，心中暗自祈祷十六弟能顺利找到那两样东西。天气有些闷热，两人站在队中，出着一身又一身的汗。眼看日头慢慢上升，泰德马上就要完成整个仪式，两人的心都揪到了嗓子眼。

　　与此同时，泰德心中也是越来越不安，他甚至想马上结束这个仪式赶回宫中，他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泰德环视场内，只见朝臣跪了一地，另外皇家子弟可以不跪的都站在右首，看来看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泰德再定睛一看：瑞宁与瑞缜呢？？？

　　这个发现“轰”的一声在泰德脑中炸开了，他一把推开眼前的司礼官，正想开口叫兵部人过来，突然一声尖锐的哨声破空响起，瑞孚和瑞顺心中一喜：十六弟得手了！

　　场内一片寂静，满朝文武先是迷惑了一下，后都反应过来，皇城出事了！！

　　泰德再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他一把扯过太监吼道：“快！去找王丞相！！”看到皇上失态，场中如炸了蜂窝般恐慌起来，众多大臣开始悄悄向场外退去，只剩几个亲皇派坚持守在泰德身边。

　　眼见泰德与王之中在那边商议，为了拖延时间，瑞顺越众而出，假装慌张地向泰德一拜道：“皇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那哨声是？”

　　泰德回头看到瑞顺一脸茫然，心里转了两转，也不敢确定究竟是否发生了他最不愿看到的事情，所答非问道：“哦，原来是八弟啊，你有没有看到十六弟和瑞宁？”

　　瑞顺的城府远深于泰德，他先是迷茫了下，然后摇头道：“没有，想必是这两人有什么事情没能及时赶来吧。皇上，你看现在场面有些失控，是否应该让王丞相过来安抚一下各位大臣的情绪？”

　　泰德紧紧地盯着瑞顺道：“难道八弟没听到刚才的哨声么？那种声音只有禁军统领在皇城危机的时候才可以使用，身为皇家子弟，你居然听到哨声还能如此冷静？八弟，莫不是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欺瞒朕？”
　　瑞顺面色如常道：“皇上，瑞顺听到了刚才的哨声，也知道那哨声的含义。但现下我们身处农庄，即便慌张也无济于事，臣之所以冷静是想替皇上分忧，而不是像其他大臣一般为皇上添乱呀。”
　　泰德淡淡的哦了一声，显然不太相信瑞顺的回答，但从瑞顺的神情举止中又看不出什么，只得作罢，回头跟王之中说：“王丞相，你觉得现下该怎么办？”
　　要说这王之中只不过是个庸才，靠着吹嘘遛马才爬到了右丞相的高位，如今这种事端，换做谁都能看出个一二三来，可这王之中楞是一点警觉都没有，打着哈哈道：“回皇上，依臣之见，刚才那哨声很有可能是误吹而已，想我大龙王朝兵强马壮，在皇上的英明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哪里会有什么事端？皇上受惊了，我们还是应该举行完祭祀之后回朝再议吧。”
　　瑞顺本来对王之中有些顾及，不料他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瑞顺听的心花怒放，忙一旁帮腔道：“是呀皇上，臣也是这个意思。”

　　泰德被王之中这么一说，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场内大臣们在瑞顺和王之中的宽慰下，陆续恢复了常态，祭祀继续进行着。

　　皇城正门。

　　“欧阳将军，请你务必把守城门，莫让瑞云回朝。”瑞宁一身戎装，对旁边的欧阳无剑说道。
　　“公主放心，欧阳无剑会坚守城门，与皇城共存亡。”欧阳无剑恭敬地说。
　　瑞宁微微点点头，望着天边低沉的黑云翻滚，隐约透出雷电之势。欧阳紫趋马靠近道：“公主，十六王爷在宫门内侧殿，不如您也先进去歇着？”
　　“不用了。”瑞宁深吸一口气，心里泛起一丝笑意，岚儿，你在哪里？今日一过，我们应该很快就能见面了吧……

　　皇家农场。

　　“天呈祥瑞，龙运畅旺……”礼官拖着长音还没断，天上一个惊雷劈下，“轰！”直打的人心惊胆战！泰德再也忍耐不住，黑着脸大步走下台阶，奔着龙辇而去。身后太监倒也机灵，扯着嗓子来了一句：“起架回宫！”祭台下大臣意兴阑珊地山呼了几声万岁，稀稀拉拉地站起来，慢悠悠随着皇帝的轿子走起来。
　　瑞孚和瑞顺使个眼色，两人不动声色地走到队伍最后面，转身冲向马场，飞身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匹，挥鞭抄近路奔向皇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瑞宁站在城墙上纹丝不动，任凭雷声在耳边炸起，眼看大事将成，心中的期待也一点点增强，多日来的思念如涨潮般不断上扬，像是要挣扎着突破冷漠的河堤。

　　“公主，下雨了，您稍退后些……”欧阳紫站在瑞宁身后轻声提醒，自凤岚失踪后，她就没见瑞宁真正开心过，一直到自己说服父亲加入到这次夺位行动后，才看到瑞宁舒展眉头的轻轻一笑：

　　“欧阳，多亏有你……不然，我都不知如何撑下去……”
　　天知道欧阳紫听到这样的话，心有多疼。

　　“公主，真的要参与这个计划吗？”
　　“是的，为了凤女官。”
　　“公主！为了凤大人，你甘心背上反叛的罪名？？”
　　“呵……反叛？反的是谁？叛的又是谁？这大龙江山，只要是龙家人坐，不管哪个……都是一样……但凤岚，却只是凤岚……”
　　“公主！你……”
　　“欧阳，别再劝我了……你不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是你不明白……我的公主……欧阳紫看着日益消瘦的瑞宁，无力阻止，只得尽自己所能来帮助她完成她想做的事情。她痛苦地看着昔日光彩照人的瑞宁一天天阴暗了颜色，看着她在整日的思念中从孩子蜕变成熟。

　　公主，究竟是什么让你非要变了龙朝的天呢？欧阳紫看着瑞宁单薄的背影，心中的疑问转了转，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瑞宁稍向后退了退，退到屋檐下转过来看着她，突然笑开了道：“欧阳，我知道你一直想问我，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个计划，对吗？”

　　欧阳紫一震，无声地点点头。

　　瑞宁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欧阳紫，她接过来，是张纸笺，上面几个娟秀小字写到：“待到龙朝换天日，便是你我相见期。”

　　欧阳紫看了心中了然，却仍问道：“这？”

　　瑞宁拿回纸条，凝视着上面的字道：“不错，这便是凤岚失踪那天，我在床上发现的。”她抬起头看着欧阳紫道：“正因为这句话，我才义无返顾地参与了二哥的计划。欧阳，你是不是想说，我很傻？”

　　欧阳紫心中难过，勉强道：“公主……为了这样莫须有的承诺……值得吗？”

　　瑞宁不在乎地笑道：“值得，怎么不值得？只要有一点希望，我都要去努力，只要能见到凤岚……”

　　欧阳紫沉默了，她无法反驳这样的瑞宁，这样有着破碎笑容的瑞宁，这样为了一点希望而拼尽身家性命的瑞宁，这样执着的瑞宁……多少年来，自己一直将瑞宁放在手心里呵护着，却不知道在她纯真的性格下有着如此坚韧的心。

　　“公主，不论你的任何决定，臣都会追随左右，不离不弃。”欧阳紫单膝跪下，低声说。

　　公主，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爱你了……希望我的追随，能让你有勇气继续走下去……直到……凤岚回到你身边。

　　就在两人心中均是千回百转时，外面马蹄声大作，两人精神一振，远远望去，一马当先的是一身素装的二皇子瑞孚，紧跟其后的是八皇子瑞顺。二人身后有着近千人的骑兵，打的是龙朝骑兵特有的黑马旗。

　　瑞宁有些激动地拉着欧阳紫的手道：“是二哥他们！还有黑骑兵！”

　　欧阳紫却似被此景触动了什么：那纸条上的两句话，是指推翻泰德吗？她想到此节，突然觉得有些不妥，正待深想，却被瑞宁一拉打断了思路。

　　“欧阳！快！打开城门，接他们入城！”

　　“遵命！”欧阳紫转身离去，把刚才的念头忘在了脑后。

　　此时瑞孚胸中热情澎湃，一切都按照计划完美的进行着，就连城外黑骑兵的调动也是格外的顺利。负责黑骑兵的将领看了他手中的军令，二话没说交出了行军符，任由他大旗一挥，领着全军将士直奔皇城而来。耳边呼啸的风和急促的马蹄声都让他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他已经看到了宝座在皇城中闪闪发光，等待着他的到来。

　　“打开城门，恭迎二皇子和八皇子殿下！”

　　“轰隆隆——！！”沉重的城门开启声与天上的炸雷相互呼应，仿佛在见证这场意外的变故。瑞宁笑意盈盈地迎上前去，郑重行礼道：“皇妹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瑞孚先是一楞，随即反映过来，他仰天狂笑，翻身下马扶起瑞宁道：“皇妹平身！哈哈哈哈，朕终于得偿所望！不叫大龙江山毁在无知之人手中！走！陪朕登上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