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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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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花甲已去，你孤身回到西西里。
霜染的两鬓在十二月的寒风中稀落的颤抖着，淡金色的头发混杂了不少岁月汲取后的白，你颤颤巍巍将手杖撑在地上，眯眼打量着不远处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大宅。
——这是你离开它的第五个年头。
从机场开始便一直跟在身后的年轻人自后备箱中提出了大包小包的行李，沉重的搁在地上。
你对他笑，以表感谢。
“这是我的职责，十代。”
他略微腼腆的红了脸。
十代。
你有些怔愣，多久未听过这个亲切又疏离的称呼。
远在伦敦的几年间，无人知晓那个住在高档公寓里的老人是什么身份，对门那对年轻的夫妇每晚都会邀请你尝尝自家的新菜色。
他们的女儿——那个乖巧可爱的英国小姑娘端正的坐在餐桌旁边，冲你礼貌一笑。
“爷爷好。”
奶声奶气的童音。
你突然有些想念自己3岁的小孙子，儿子给你寄过他的照片，那是小孩儿周岁时的样子，白嫩的双手微曲着向镜头伸出，你似乎能想象他扑腾着双臂想拥抱摄像头的样子，嘴角大大的咧开，发出咿呀的意义不明的叫声，金发细卷贴在小脑袋上，天真而无知。
你吃吃的笑了，随性的年轻人脚下一个趔趄行李差点摔下地。
“父亲，欢迎回家——”
身姿高大的男人匆匆迎来，后面跟着一群或眼熟或陌生的黑衣部下，他身穿一件老旧的黑色风衣，下摆长及膝鹄，你眯了眯浑浊的双目，十一代首领的轮廓在眼中逐渐清晰，那头金发比起你年轻时略为黯淡。
那是你继任家族已七年之久的儿子。
“父亲，加百罗涅欢迎主人归来。”
安德烈脱下风衣反手搭在你肩上，脸上是骄傲而喜悦的笑。
是了，这是你三四十岁时最爱的衣服。
它是你唯一的学生送你的第一件礼物，彼时正用淡色的礼盒包扎着左胸口处精绣着暗金色的D.Cavallone字样。
你还记得青年单手将它递给你，凛冽的凤眸避开你的诧异，语气有点不自然的僵硬。
“你的。”他说。
………………
你突然有些想念他，尽管你知道，他定是不屑的。
“你的老师呢，安迪？”
“啊……老师？上周去了日本，说是有点事要办。”
日本。
那是恭弥的故乡。
暮春三月，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你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他。
02.
“虽然已经很努力了，但我依旧没法做到像父亲您一样优秀啊。”
二十八岁的男人放下手中转凉的茶杯，孩子气的撇了撇嘴。
七年的光阴，自他继任加百罗涅以来没有一刻主意过，港口的贸易货期，同盟的合作协议，有时忙极了，年轻的妻子不得不为他留下最后一盏灯，在忧虑和黑暗中辗转反侧。
毕竟新生的加百罗涅，需要的并不是一个一事无成只会怨苦叫难的首领。
“已经很棒了啊儿子，比起当年那个拖着鼻涕的爱哭鬼。”
你坐在沙发上，够着手拍他的肩。
“等等！那是我当初啊父亲！我还成天吵着不要继承呢！”
安德烈不满父亲揭他的老底。
你呆滞了有一瞬，继而舒开了眼角的皱纹。
你从未发现儿子的成长竟与你是如此相似，一样的天真过，一样的迷惘过，一样的挣扎过。
那是多久前的事儿了？
在贵族学校的大厅里于令人厌恶的拳头下抱紧头颅的你。
不过少年，那时的你是多么可笑的软弱着。
被同学贴上废柴蠢货的标签，而你只能缩在自己的壳里。
“废柴迪诺！站起来呀！你连站起来都不敢，回去找你妈妈哭吧！”
是啊，你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找妈妈哭也不行。
记忆中那个金发垂腰的妇人靠在病床边，苍白的唇色比过周遭的背景。她唤着你的名字，冲你招手，五官在逆光中不甚清晰。
“迪诺，我最爱的儿子。”
声线细细的，很温和。
幼年的你扒在床边，不解的望着永远离不开那张床的母亲。
她一遍遍抚摸你的金发，声声呢喃。
“迪诺，你要长大。”
“你要学会坚强。”
然后。
再也没有什么然后。
妇人于一个雷霆骇人的雨夜被一方白布盖住全身，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手下意识不安的揪着衣摆，路过的叔叔阿姨挨个儿摸你的头，叹着什么节哀，他们叫你进房再在看一眼母亲，你踉跄后退两步，用力摇了摇头。
你一直是如此胆小，怯懦。
所以你再也无法扑进母亲温暖的怀里哭泣。
而你要学会长大。
“迪诺，你要学会坚强。”
03.
安德烈的童年比你幸福，他很乖巧。
你的妻子去世的早，不得不承认对她的感情，敬重大于爱慕，政治婚姻向来没什么完美的结局，你和她已是最为圆满。
不同于你当年的胆怯，母亲的逝世对于安德烈并未掀起太大的疯狂，尚未成年的孩子安静站在追悼会大厅的门口，谦和有礼的向每一位来宾表示感谢，小小的西装包裹着他纤痩的身躯，你在一旁用余光瞥见他端了酒杯的手，苍白的指节微不可察的颤抖着，仿佛用了十二万分的力。
终究只是个孩子。
次日，他站在办公桌前告诉你，不，抑或是在向你宣誓。
“父亲，我会全力继承加百罗涅。”
……………………
再也没有一个词比圆更能将人生形容的贴切。
你的学生成了你儿子的家庭教师。
当他好整以顾暇的坐在沙发上时，你眼中除了惊讶还是惊讶，倒不是因为他会答应做安德烈的家庭教师，彼时正值三月，黑发青年不该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你怔愣的看着那明显是风尘仆仆从日本赶回的学生，欲张口却突然发现没有必要再说什么。
能问什么呢？
这已是你们相处二十余年的默契。
后来你同他坐在加百罗涅的圆穹天台上喝酒，云雀恭弥懒散倚在墙边调侃翻过栏杆去开窗的你。
“年纪大了动作笨了太多。”
“…………恭弥你倒是委婉点儿啊…”
有人说你迪诺加百罗涅最成功的两件事，一是做好了一位优秀的首领，二是练出了云雀恭弥这个唯一的学生。
你借着酒劲大剌剌将这话告诉他时偷眼觑着他的反应，那人没回话，只挑了挑眉角仰头灌下一杯清酒。
谁也没再出声，楼下的花园里传来不知是哪儿的歌声，低沉近乎虚无的英格兰俚语串成絮絮悠悠的调子，跌宕似母亲哼唱的摇篮曲，浓浓的家乡味道。
夜间的风很细，通过唯一洞开的窗口穿堂而入，拂在被酒精灼的有些发烫的脸上。
偏头去看松散了领口的青年，他阖着眼帘，也许是在想念数年前并盛中学的天台。
你看着这被琉璃罩封起的穹顶，自嘲的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