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番外之方夏(上) ...


  •   我只记得,那年的夏天,很冷。

      我像是在雪山里,漫天的飞雪,我看不见任何东西,除了铺天盖地的白。

      我迈开步子跑,逃,我只记得我要逃离这里,我答应了一个人,我要回去,回去与她逍遥,回去守着她……
      那个人是谁?我要回哪里去?
      我怎么忘了?怎么能忘了呢?

      长途的跋涉已经让我精疲力尽,没有粮食,我便摘了树上的果实,期间还被一个果园的老头子打了一顿,我啃过树皮,尝过叶子……我不敢想象,那段日子我是如何坚持下来的,我只记得,心里有份想念,那份想念化作一份信念,支持着我……

      我在心里一直在想,那个我给她承诺的人在哪里?是不是也在想我?她会来找我吗?

      一路上,晕了多少次,又醒来多少次,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一次,我路过一片林子,竹子青翠,几声鸟鸣悠远,将林子显得更加幽静。我看到这片林子的时候,甚是开心,我能听到自己心底的呼唤,我喜欢这里,我要和我承诺过的那个人在这里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是会喜欢这里的。可慢慢地我又泛起一丝忧伤,近几日,我的身体在逐渐枯竭,我已不希望她找到我了,我在心里祈祷,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扶着竹子,将身子靠在上头,走两步,歇一小会。肚子已经不会叫了,我想是饿过头了,喉咙里没有一点水份,渴,我已三天没有喝过水了,我想,我的生命大概是要走到尽头了。

      走出林子,我竟然看到了一条河流,除了那荡漾的河水,我已忘了别的一切。我几乎是用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力气跑向河边的,腿脚无力,跌倒在岸边,我抓着地上的泥土,匍匐着爬……黑泥嵌进指甲里,我没有知觉,我只知道,眼前那汩汩的河水,就是我的全部,我的生命之源。

      喝了好几口水,我满足地从地上爬到起,不远处有块石头,上面写着的几个红字是我认得的,正是“方石林”三字。我艰难地朝那里走过去,咬着牙,坚持不让自己倒下去。

      终于到了那块石头边,我迫不及待地弯下身去,躺在那石头上,仰面朝天,慢慢的,视线开始模糊,我听到有人在唤我,可我不舍得睁眼,我贪恋那样的阳光。

      再次醒来,我看见了榕绣,她扶着我起身,给我擦汗。我知道,她一定是在我昏睡过去前,推着我身子唤我的人,我急切地想开口说话,喉咙里却没有一点水份,声音嘶哑,她忙往桌边去给我倒了碗水,我一口气全部灌了下去,然后真诚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知道一些事,或者只是我想从她的嘴里要出一个答案。

      我问她,她是谁?
      她咬了咬唇,说出她的名字,指了指远处摇篮里的一个孩子,我这才注意到这个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只是那个孩子还不会说话,所以我未注意到他。她说那是她的儿子,叫晨儿,是她和丈夫的孩子。

      我又问她,我是谁?
      她质疑地看着我的神情,犹豫了半响,她告诉我,我叫方夏,从今以后,便是她的丈夫。

      我想,她一个女人,还养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一定是极不容易的,不然也不会要我做她的丈夫,而我一个人在外也难以存活,于是,我点了点头。
      我并没有忘记心底里的那个人,可她到底是怎样的人,我和她到底有怎样的情分,我不知道……

      从此,我有了一个名字,我叫方夏。而她从此便喊她的儿子,不,我们的儿子,作方晨。

      奈何,我的病情不断反复,看大夫吃药都要真金白银,榕绣几乎拿出了他前夫留给她的所有财产给我请大夫。我有推辞过,她只说:钱财身外物,没了还可以再挣,你,只有一个。
      内伤,外伤,约莫治了数月,才将病根除尽。
      那几月,榕绣一直守在床边,不分昼夜地照顾我。

      榕绣真的是个极为体贴的女人,她替我洗衣,给我做饭,却从未对我有任何要求,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幸福,也许有过,但我不记得了。我的生活好像从地上飘到了天上。

      我总觉得这样吃她住她,还用尽了她的老本,似乎有些对不住她,于是我决定要为这个家做点贡献。
      起初,我去河边打渔,可我没什么技术,一天下来,打来的鱼,还不够一个人吃。后来我也想过去打猎,可是连鱼都打不了,如何去对付那些猛兽?

      我想我以前一定是个卖剑的,因为我被榕绣救起时,背上背了一柄剑,但我却没有一点武艺。那应该是把好剑,我想也许我正是因为这把剑才落得如斯地步的。我的脑海里不断地想,是不是有人想要买我的剑,结果价格商议不和,最终决定将我赶尽杀绝,然后再抢走我的剑。

      大概混混沌沌了一年多,我决定去城里卖清凉茶。
      而我和榕绣的一切,一切好的、不好的,大概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们推着车到处卖茶,虽然生意不怎么样,倒也很快活,后来发现在青城酒楼对面的生意特别好,于是,我们决定在那里长期摆摊。

      榕绣有时候会陪我,有时候会在家里看着晨儿,然后站在家门口,等我回家。每每有人来买茶,都会夸我们郎才女貌。
      直到有一天,一个有钱的公子,也就是那个姓钱的,他从青城酒楼里出来,看了我们许久,将我们那一日所有的清凉茶都买了去,我们感激得不得了,连连道谢。

      可后来,那个姓钱的便一直来纠缠榕绣,直言不讳,他要榕绣做他的第三房小妾。榕绣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从那时开始,我和榕绣的生活便一落千丈。
      那个姓钱的,总会隔一段时日来砸我的摊子,然后对我暴打一顿。
      不过,为了榕绣,我可以忍。
      每次受伤回家,榕绣便会流着泪替我上药包扎。不过,长长久久,也便不疼了,渐渐地,我们也便习以为常了,我想,如果生活就是那样,也挺好。

      那个时候,我真的不想那个我承诺过的人找来,我不想伤害榕绣,更不想伤害她……

      世事难料,我没想到,她还是找来了。

      青城酒楼门口,我一身褴褛,她白衣翩跹,腰间挂着的流苏随风而扬,对着那钱家的人一顿好打,好不爽快,当时我只是远远地望了她一眼,我想,这青城县里,原来还有这样的女子,不知是哪家被宠坏了的千金……

      我扶着青城酒楼的门沿,只看了一眼便转身要走,不想看这些公子小姐之间的闹剧,毕竟和我没什么关系。她原本高傲的声音在我背后戛然而止,我没有理会,继续迈自己的步子。

      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挣扎着跑到我面前,一把拦住我,将我已被打伤的胳膊拽得生疼。她那副模样,我不知为什么会觉得那是有钱人对我们这种过苦日子的人的一种怜悯,而那种施舍的怜悯我并不需要,我冷冷地对她说:,钱公子比较愿意陪她玩,而自己并不适合与她闲扯。

      她像是愣了一下,接着对我说:“泪尘,你若再跟我开玩笑,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

      我心底一颤,泪尘?那是我的名字吗?
      我瞥眼望了望她那一身装束,她这样高雅不浊,肤若凝脂,唇红齿白,再想想自己,粗布麻衣,还都是布丁,一身的青青紫紫……
      我如何配得上她?

      我对她说:“在下方夏,并非小姐口中的泪尘,想必小姐认错人了,方某家中还有事,告辞。”我甩开她的手,想让她放下,也是逼自己放下。我不能对不起榕绣。
      我知道,我不这么做,会是对三个人的伤害。

      她叫我方夏,让我把摊子推回去。她要帮我,我却拒绝了,我跟她说“已有妻子”,既然决定了,就不要给她任何希望……我知道,希望之后的失望,更让人心痛。

      我没有想到,她会拿着剑指向榕绣!说出那样狠厉的话!
      她是那样一个狠心的女人,视生命如草芥,我不明白,为何自己曾经爱上过她?我与她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我想,也许正因为我贫穷,而她的父亲不让我与她在一起,所以将我赶尽杀绝。像她这样刁蛮的千金小姐又怎么能理解我与榕绣之间的情分!

      她让我选择,她说榕绣必须死,除非,除非,我杀了她。
      我对上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那里隐隐泛着晶莹,那一瞬,我的心仿似被人揪了一下,疼,疼得我头皮阵阵酥麻。

      她是那样倔强,连眼神也是那样不屈。
      当那柄我从未开启过的剑落在我的手里,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将它刺向她的胸口,也许是那不断燃尽的檀香,又也许,是因为晨儿吧,即使我只是他的挂名父亲,但我也不能让他如此年幼就没了母亲。
      那么,我只能选择榕绣。
      我只想我往后的日子平平静静,和从前一样……

      我以为她视生命如草芥,却从未想过曾经的自己杀人封喉,不带血。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的剑刺向的女子,也曾为我生下一个女儿,那是我的亲骨肉。而我所向往的从前,比起我和她的过往,是那样微不足道。
      我不知道,我一直向往的云淡风轻,原来都是因为她,我心底里最深的呼唤,原来都是她的名字……

      可、那毕竟是后来。
      时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让我们记住一个人,忘掉一个人,也可以在时过境迁时,让你想起一个人……
      而时过境迁之后的想起,总那样让人,追悔莫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番外之方夏(上)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