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兮》猫ZJ

5、第 5 章

　　“外面什么事情？”靖氲王从内室走出，白衣单薄，他最近染上风寒，高烧几天几夜，此刻听见江面不寻常的声响，急急忙忙出来察看。
　　“王爷，您身子虚弱赶紧进去。什么事情也没有。不用您操心。”赵总管看见这面色苍白的小王爷，惊慌失措。
　　“咳咳！”被江面的寒风一吹，刚刚好一点的病况又恶化，靖氲王扶住门框，弯下腰，狠狠的咳嗽起来，没有王爷吩咐，赵总管也不敢上前搀扶。“不对，你看见江面那船队没有？来者不善！分明是冲咱们来得。”
　　可是以赵总管的老眼昏花，又怎么能看见几里之外的琉熠轩船队？
　　“转舵！回去，千万避开那船队！孤鹰，独鸿，冷雁都出来！”靖氲王一贯的笑容不见了，裹紧单薄衣衫，厉声下达命令。运筹帷幄，雷厉风行。
　　可惜，已经晚了，随即大内高手，冷峻的孤鹰，清逸的独鸿，华艳的冷雁，同时抽出佩剑，围在靖氲王周围，抵御各个方向飞来的箭。森亮的剑光交织成一片，将靖氲王罩在里面，看见密如雨丝的劲弩，靖氲王抽出腰间的金鞭。
　　“是有预谋的，要我的命吗？”他喃喃自语，视线落在对方正中的画舫上，眯眼。眼角的笑纹不复平日温柔。
　　四周惨叫连成一片，劲装的杀手跳上船，孤鹰、独鸿、冷雁冲过去，刀剑过处，留下不均匀的血色，刀光闪烁剑影流离，招招狠毒不留情，血色迷离，任是靖氲王也未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杀戮，这是屠杀！
　　“啊！”冷雁痛的惊叫，捂住肩头，肩膀血肉模糊，一枚水晶飞刀直插入骨，连一向沉静温文的焱墨都顿时变色，这方寸大小的飞刀中带了多少真力，才有这样的回旋这样的力道？
　　那美艳豪华的画舫船头，站着月白色薄纱轻衣的蒙面女子，指间飞刀寒光闪烁。
　　金光闪现，一条两丈长鞭如金鳞游龙，游曳于刀光剑影之间，鞭梢卷起一枚水晶飞刀，“叮当”，飞刀落地。
　　片刻间，月白轻纱的女子踏水而来，身姿清丽脱俗。
　　“‘春风又绿江南岸’，”这一次，靖氲王──焱墨是真的变了脸色。“金鸾王！”
　　金鸾王站在他面前，笑容冷冽。
　　“有人让我杀了你。”她冷冷的说。掠起掌风，姿势宛若舞蹈，柔美精致，轻纱飘飘，罩住靖氲王。
　　焱墨回身后闪，手中金鞭如九天惊龙游曳于漫天浮云中。直冲金鸾王右颈。金鸾王翩然躲过，三枚水晶飞刀同时出手，分别攻向焱墨的面，胸，腰。长鞭不善近战，更何况焱墨还在高烧，本来就是头重脚轻，就算是平时，他也难于招架这惊天的类似于舞蹈的“凤舞十三式”和九天流星。
　　堪堪躲闪，同时金鞭回击攻向后腰的流星水晶飞刀，焱墨却再也无力闪躲那攻向胸口的致命一击。回旋的流星水晶飞刀钉入胸口，焱墨身子前倾，喉头甜腥难耐，一口鲜血立时喷涌而出。摇晃着扶住身边的一根柱子，血已经浸染前襟，淋漓可怖。大口大口喘气，焱墨却露出温柔清新的笑颜，手中的金鞭更加凌厉，他下定决心要生死一搏，尽情一搏！
　　高手过招，生死一线。
　　金鸾王面纱后精亮的眼睛闪过复杂的神色，线条完美的薄唇微微扬起，唇边不易察觉的美人痣阴柔婉丽。“很好。”她轻轻说，“不是我想像中的笨蛋少爷。有被我杀死的资格。”
　　说话间焱墨已经被逼退三步，手指苍白痉挛得几乎握不住金鞭。缠绵的鲜血从他秀嫩的唇角不断滴下，金鞭却依然凌厉，行云流水。
　　金鸾王月白色轻纱狂舞，染上暮色的微微一点绯红，甚是好看。收回回旋的流星飞刀，她摆出宛若金鸾起舞的姿势，变掌出指，比出剑势，指风如剑，空气中丝丝杀气触碰焱墨敏感纤细的神经。月白轻纱翩跹，上下起舞，如同仙宫寂寞的神女起舞自娱，却招招都是杀机。
　　指风洞穿焱墨锦缎的衣袖，金鞭却趁势缠住金鸾王柔嫩的手腕，白皙如玉。堪堪停住。
　　“咳咳┅┅到底是谁？”焱墨抹去唇边淋漓的鲜血，目光迷离，乌黑的长发迎风飞扬。
　　金鸾王冷笑，“自然是有人要你的命，你太碍眼。”出手如电，反手抓住鞭梢，往后用力回带，焱墨无暇顾及，被她拽得向前一步，就是这瞬间，金鸾王十指洞穿焱墨单薄的胸腹。
　　“王爷！”孤鹰尖叫，无奈周围刀光剑影，拼了命也要跑过来。可是胸口一阵冷风穿透，他低头看见胸口白森森的刀尖。
　　“扑通”血肉模糊的焱墨掉入江中，顿时，江水染上淡淡绯红，连同天边的夕阳的暮色，鲜艳如血。
　　金鸾王走到船边，茫茫江水中哪里还有那袭残破白衣的影子？看着流速汹涌的江水，几乎被尸体染红。焱墨，多半已经沉了底。
　　王府的船队破碎飘零，熊熊烈火燃烧那片刻前还豪华宏伟的大船，一袭月白色清冷的白纱站在烈火前，神色游逸，迎着江面猎猎大风，她朗声而笑，笑声俊朗无暇。
　　“巫无陵啊巫无陵啊！这笑容温婉的少年也是你的阻碍吗？要我怎样向籽灵交待啊！”
　　天边，残阳如血，半江瑟瑟半江红，红的却不只是暮阳残霞的倒映，还有那温热的心头热血。

　　琦家镇。客升酒店熙嚷喧哗，好不热闹。天南海北的客商在这里歇脚，这琦家镇是水路码头，旱路两条官道的交汇处，所以成家庄才如此繁华热闹。
　　一屋子人喝得酒酣耳热，吵闹喧哗，热闹非凡，就在众人推杯换盏之时，一阵轻巧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连同清脆的马蹄声。
　　二匹清灵俊秀的骏马由远及近，二人逐渐近来，待到近前，众人不禁为之屏息，好俊的人。
　　嫩黄衣衫的少女娇小精灵，一对茶色精灵的大眼睛犹如猫眼，背上斜跨着一只竹篓，篓里似乎是新鲜的鲤鱼。就这么站在暮色里，俏丽得让人如沐春风，神清气爽。
　　在她旁边的是艳丽如妖鬼的难分性别的青年，一袭红衣，巧笑倩兮，媚目四溢，纤细伶仃的肩骨，肌肤滑腻，笔直的锁骨英挺俊秀，泛着和田白玉一般的光泽，美艳不可方物，让人一时把持不住。他俏生生的低头，鬓边的琥珀流苏遮住妖艳的眉眼，又一波媚眼抛出。
　　青年纤腰轻摆，修长手指轻轻揽住身边女子的肩膀，低头注视她清澈分明的双眸，甜甜微笑，“清蒸红烧还是喝鱼汤？”他体贴至微。
　　“糖醋鲤鱼。”少女微笑。
　　“好啊！”红衣青年衣袖遮住口鼻，笑意宴宴的眼睛完美无暇，惹得酒店的众人都纷纷打听这是哪里的头牌──这年头，喜欢男人的可不只是女人啊！男人喜欢男人在这个乱世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
　　“你还抛媚眼呢！不怕人家把持不住，跟踪你然后偷袭你啊？偷袭你和我无关，不要连累我就好。”籽灵转转水灵灵的大眼睛，凑到楚幽幽柔嫩的耳朵边上，语气暧昧的说。
　　“我‘弹指倾城’下的冤鬼可不只万千了。也不想想我楚幽幽是什么人物，想碰我也只有我愿意。”楚幽幽拨弄籽灵衣衫上的银铃，清脆的声音甚是好听。扬起手中的鱼篓，他招呼已经看得失神的店小二，“来，把这篓鲤鱼红烧，做糖醋鱼好了。做得好，有赏。”
　　“啊┅┅啊┅┅好，是，大爷。”小二忙忙行礼，激动而充满感激的接过鱼篓，看着这位堪称天下第一美人的美艳妖鬼，就差下跪了。哆嗦着接过鱼篓，想看又不敢看那张传说数十年修行的高僧都难以抵抗的妖媚的脸。
　　善于卖弄风情的楚幽幽今日心情也是不错，依旧笑意宴宴的看着小二，他身材窈窕修长，站在那里，犹如暮春飘零的落花，带着妖艳的魅力，那是超越了性别的妖，魔力撼动人心。
　　籽灵毫无顾及的大笑，一直笑到肚子痛，看着自己好不容易钓的那一篓子鲤鱼已经死气沉沉，权衡半天。楚幽幽身材修长，籽灵蹦起来才够到，好不容易用衣袖遮住楚幽幽那带有魔性的脸，她气鼓鼓，好比一只青蛙，对着看得呆掉的店小二大叫，“快回魂吧！鱼都要死了呢！！”
　　“啊？啊！”店小二才拍拍自己脑袋，连忙跑开。
　　“哼！都是你！”
　　“那你也不能总是用袖子遮着我啊！我看不到东西了。”楚幽幽柔声说。轻轻推开籽灵。
　　“我不管！我就不让他们看你，嘿嘿，我看你怎么再勾引人。”籽灵贼兮兮的说。
　　“是吗？你以为我没有这张脸就不行了吗？”楚幽幽笑意宴宴，从怀中抽出一方丝帕，把角别在鬓边的琥珀流苏上，罩住自己的脸，竟然没有丝毫怪异之感。他挽起籽灵，纤腰轻摆，红衣迤逦，宽袍广袖，轻轻摆动，他款款走入，身形窈窕，那衣纹如涟漪一般，一荡一荡，仿佛摇荡在人的心上一般，竟然更加令人玩味回忆刚才绝世容颜，那美艳的容貌给人惊鸿一瞥之感。众人暗自埋怨那娇蛮霸道的少女，却又不敢多言。
　　楚幽幽和籽灵找张干净桌子坐下。一时间，暗香扑鼻，有甜甜艳艳的旖旎媚香，有清爽淡雅的少女体香，众人深呼吸，欲罢不能。但个个都装作没事人一般，继续谈笑，谁也不想得罪二人。
　　“你看你看，没了这张脸，没人看你了吧？”籽灵扯扯楚幽幽袖子。
　　楚幽幽把自己袖子从她手指中救出，没有回话，聪明的他又怎不知道籽灵已经是闲得无聊要找人斗嘴了，他可不愿意浪费时间浪费精力还不得好，今天出来可不只是为了玩的，没有必要再逗着小丫头消磨时间了。他用心聆听四周动静，辨认着，却微微摇头。
　　“掌柜的！一坛东海桃花香，嗯，要大坛的。”籽灵用筷子敲着碗，不知不觉就敲出《清平调》来，叮叮咚咚，甚是好听。经她甜软的嗓音哼出，疑为天籁。
　　“嗯，好听。”楚幽幽收回思绪，好不容易遇上她，就放心的和她玩乐，不去想那些江湖仇杀，血雨腥风，多好。
　　“嘻嘻！算你识货。大小姐我可是不会说话就会吹箫啊！好听的还是我那紫玉箫呢！”籽灵笑得极为得意。
　　“我想听。”楚幽幽低下头，线条完美的唇中吹出甜香的气息，吹起丝帕，从缝隙笑盈盈俏生生的看着籽灵，又抛了一波媚眼。
　　“唉！”籽灵叹息。这人，明明是个男人，却阴柔，毒辣，而且变态，他可经常和男人睡觉，但是，天生尤物，美得让人叹息。籽灵一把扯下他脸上的丝帕，看着楚幽幽微微惊愕的眼睛，她莹白的手指抚上他的鼻尖，学着他柔声说，“乖啊！这里太乱，等哪里安静了，美景在前，我再吹箫给你听。”
　　楚幽幽“扑哧”一声笑出来，她学得倒是快，只可惜了，她还太小，这样的媚态不适合她，反而有矫揉造作之感。
　　“那我一定要等到那一天。不被所谓的名门正派杀了才是。”他淡然，语气依旧柔婉，却仿佛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武当峨眉派出三十弟子在追杀我，江湖上多少人等着杀了我扬名立威，笑傲江湖，鲜衣怒马呢！”
　　“他们要杀的是‘玉面妖鬼’，不是这里的和婉哥哥。”籽灵依然笑意宴宴。掌柜已经把东海桃花酒香送到，籽灵豪爽的打开泥封，深深嗅了，“好酒好酒！”她兴奋的上蹿下跳，“是尘封五年以上的东海桃花香，果然色泽清澈，桃花幽香，醇厚至极啊！”单手提起坛子，给自己和楚幽幽各倒上一碗，忙不迭的先尝味道，叹息，“好酒好酒啊！”
　　楚幽幽微笑着看她，嘿，这丫头，喝酒居然用碗的，看她豪爽的样子，真是辜负了身上这身嫩黄儒裙，淑女风度早已不见。随即又皱皱弧度恰好的眉毛，籽灵一直来历成迷，看她这样子，绝对不是中原汉人的寻常女子，说是苗女吧，身材的确娇小，可是听湘君说，籽灵曾经去过岭南，抵御不了当地的瘴气而引发旧疾，看来不是。说是西域人吧，她好酒，豪爽，的确是像，可是身材太娇小了。突然，一个地方蹦入楚幽幽聪明的脑海。至尊高原。
　　“灵灵啊！你是哪里人啊？”
　　“一个遥远的地方。”籽灵又喝下一碗酒，丁香小舌舔舔嘴角，回答。
　　“你还是不说啊！怕我出卖你吗？真好奇什么样的家庭能生出你这样的孩子，还真替你父母伤脑筋呢！”楚幽幽艳艳的微笑，端起碗，一饮而尽。
　　“好！痛快！他们啊，才不用你担心呢！！没有我，所有人都是逍遥快活。”籽灵精灵的猫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寂灭，突然深沉的如同一泓百年不动的死水，了无生气，但只是一闪即逝，天知道楚幽幽看见没有。
　　楚幽幽支颌微笑，若有所思，籽灵第三杯酒已经下肚，他艳艳的挑挑眼角，“喂，灵灵，你大病初愈，喝酒伤身体。”
　　两朵红晕染上籽灵俏丽的面孔，让稚嫩的她看上去颇有些风情，籽灵晃晃酒碗，很认真的说，“幽幽啊！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再说了，飞峰雨露你以为是糖水啊？”
　　一向阴柔的楚幽幽被她撩起豪情，索性和这小丫头就着红烧鲤鱼，一起喝酒，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我们都不是平凡人，却在渴望平凡的幸福，灵灵啊！你，我，还有湘君，我们都渴望平凡的幸福啊！”楚幽幽凝视澄清的美酒，忽然叹息幽幽。
　　隐身屋顶的金鸾王湘君，面纱后冷艳的面孔忽然一阵凄迷，拂袖离开，幸福，对于这浴血江湖，怎能不是一个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