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十五|短篇集》月珏云际

11、莺茶

　　“今晚至明晨，東京大部分地區有持續降雨，局部地區有暴雨。明天最高氣溫19攝氏度，最低氣溫8攝氏度……”
　　電視裏氣象小姐還在不停地作著氣象預報，電視前的少年卻已經了無興趣地躺倒在地板上。
　　到傍晚，天色分外地陰沉下來。
　　19度啊。會變冷……望著窗外忠實於天氣預報的沉重天色，少年像是印證一般的打了噴嚏。
　　“龍馬~~~快去換衣服，都聽見了要降溫的吧！”媽媽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伴隨著溫暖的切菜和炒菜聲。
　　“哦。”少年向樓梯走去，有些無精打采。
　　與樓下的燈光們相比，樓上的房間顯出一種冒著寒氣的陰暗來。打開房間的燈，少年開始罕見地發起呆來。
　　長袖子的正選外套就掛在椅子背上，衣角上的標籤上分明寫著“手塚”的字樣。
　　少年站在椅子邊上拉起那對自己來説有些長的袖子，突然狡黠地笑了起來。——誰叫老爹下手那麽重，破了的話自然不能穿了……少年把責任推給自己的老爸，然而臉上有些微微發熱起來。
　　窗臺上是一個細小的花盆，種著很可愛的青草色的小苗。
　　明天要降溫的話，會很麻煩的吧。少年這樣想著，忍不住拿手碰了碰那猶分外細弱的小葉子，卻忽然感到一種溫熱的觸感從葉子邊傳來。
　　“嗷喵~~~”喜瑪拉雅貓俯臥在窗臺上眯著眼睛，饒有興致地伸著小舌頭向面前的小葉子試探著。
　　“卡魯賓！這個不能吃不能咬不能碰！”少年有些驚訝地把貓兒從窗臺上拖下來，“這可是……”
　　“喲少年~什麽時候那麽磨蹭的~~”
　　看著門邊素行不良的老爹，少年倒是很慶幸話語被打斷了——情書了女孩子了，這個色老爸閑著沒事就會拿這些事情打趣，好像十二嵗的自己就好像十二嵗的他一樣那麽輕浮似的。
　　吃飯，洗澡，囘房間……樓下老爸又看成人雜誌被媽媽發現了，電視的聲音也有些響……
　　少年躺在床上，右手下意識地拍著一邊的貓兒。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外面已經真的開始下雨了，一直不停地拍打著玻璃窗。
　　仿佛受到驚動似的，窗邊那小小的葉子也在輕輕搖擺，顯得很弱不禁風。
　　少年撇了撇嘴，看了一會葉子，隨後目光又定在那件外套上。
　　“明天要去那裏，真不方便。”少年這樣想著。

　　第二天的校園裏都是溼溼黏黏的味道，雖然不像夏天那樣的悶熱卻也難受得很。
　　如果下雨，部活就不進行了。
　　這是少年最不喜歡的地方。不是說自己有多麽熱衷於早晨的活動——多半時間都是在摸魚的自己沒什麽資格說——而是，要看到某個人的幾率就會自動下降好多。
　　手塚囯光。
　　不是必要事件的話，少年是絕對不會去那個班級裏的。八卦又吵鬧的學姐們，還有懷著敵意或者是過分的熱情的學長們。有時少年真的很能明白部長那張萬年冰山撲克臉形成的過程，同時爲了不步部長的後塵，他也不想接近那個班級。
　　然而今天的確是必要事件。
　　10月7日。對少年來說，這個日期從某個時刻起忽然變得分外重要起來。
　　“請問手塚部長在麽？”中午休息的時候，少年趁著所有教室都差不多人去屋空的時候跑到四樓的三年一班，向教室中問道。
　　教室后部有著熟悉髮色的身影站了起來，看見少年擡了擡眉。
　　“越前。”沉穩的聲音，稍微帶了點疑問的意思。少年動了動懷中的一團衣服，手塚便點頭說，“你進來吧。”
　　“把這件外套還給部長。”少年下意識地壓了壓帽子，簡短地説道。
　　手塚應了一聲，把那團衣服從少年懷中接過。
　　然而不同尋常的重量讓他皺了皺眉。
　　手塚坐下抖開被團得有些糟糕的外套，裏面赫然是一盆——草，兩片細小的葉子有些蔫了，顯出枯萎的跡象。
　　“啊！”少年有些懊惱地叫道，擡眼看見對方無框眼鏡后不解地目光，忽然臉又熱了起來。
　　“這是什麽，越前。”
　　少年低下頭去，忽然猛地擡起頭來，“那個是禮物。”
　　說完這話時的少年，臉上已經換成平時那種若有若無的狡猾的微笑。
　　“禮物？”
　　少年左右張望一下。教室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沒有別人了。
　　於是少年忽然大膽起來，湊近他的部長身邊，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
　　“是生日快樂啊，部長。”
　　“呃……”手塚猝不及防地吸著氣，接著就輕聲説道：“越前。”
　　“嗯？”
　　“這個要壓坏了。”手塚冷靜地補充道。
　　少年有些驚慌地從他身邊跳開，看著面前部長有些笑意的表情，不甘心地撇了撇嘴。
　　“怎麽了？”
　　“本來可以拜托姐姐做蛋糕做禮物的……可是下雨了……”
　　“嗯？”對於少年邏輯有些不通的抱怨，手塚保持傾聽的狀態。
　　“想和部長去河堤那裏野餐，本來。”少年的眼中放著光，有些理直氣壯的樣子。
　　“那這個呢？”
　　“這個……部長說過，喜歡青草的顔色，所以就种了。”少年有些惱怒地回答著，“可是現在顔色都變了。”
　　的確，那青翠的葉子，一夜之間，忽然變得有些深沉起來，又因爲蔫了的緣故，添了些褐色的感覺。
　　少年望著面前部長的臉，小聲地說：“變成，部長的頭髮……那樣的顔色了似的。”
　　鶯茶色。與一般棕色的髮色不一樣的，特別的髮色。
　　“啊，是啊。”手塚這樣回答道，終于對著面前的少年微微笑了起來。
　　“謝了，越前。”
　　少年的臉立刻就顯出興奮的神色，這樣迅速的表情變化讓手塚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某种貓兒。
　　“哪，部長，我可以在這裡吃便當麽？”
　　“爲什麽？”
　　“因爲部長的生日。”
　　“不用了。”
　　“可是……”
　　“午休時間結束了。”
　　“還早得很呢。”
　　“……”

　　哪，部長，這只是第一次的，生日快樂吧。
　　以後，還有很多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