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夕何夕》北冥有愚

5、荆棘（一）

　　下飞机后的出口，步行只要十分钟，而我堪堪用了四倍的时间。行李箱划过地面的声音，在宽阔的大厅里显得异常刺耳，我如约停在外墙的广告牌前，看着牌子上物是人非的广告语，想起五年前林轩送我离开的时候，我重复着广告牌上的标语，依偎着身边的他无限憧憬，“等待，只为更美丽。”那时，或者说直到得到他结婚消息的前一刻，我都一直相信只要愿意等待，就可以是一辈子，而如今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接受眼前的现实，艰难到连悲伤都无处投递。
　　在所有回忆袭来之前，施望南的电话打了进来。
　　“大小姐，安全着陆也不来个信儿。”风风火火的声音里难得透出担心的意味，短暂地冲淡了我的阴霾。
　　”急什么，正不刚出机场你电话就来了。“
　　“我研究了下新闻，没看见坠机的消息，还以为你中途掉下去了。”
　　施望南是我在加拿大的死党，嘴巴毒了点，心肠倒是不错，由于比我先到加拿大两年，作为学妹的我真没少受他照顾，他对人一向热情，唯独对我挑三拣四数落不断。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大小姐我正不爽呢。”
　　“活该，你这是自作自受，好话你不听，现在知道难受，当初干嘛去了，还死皮赖脸地去参加人家婚礼，别人也没求你。”施望南的话使我的脸色瞬间苍白，他对我从不拐弯抹角，他的话不偏不痒地戳到我的痛处，钻心的痛接踵而至。我没有接话。
　　许是感觉到我的沉默，施望南淡淡地转了语气，“算了，以你的性子怎么听得进去我的话，你要做就好好去做，别哭丧着脸，你是参加婚礼不是葬礼。”施望南的话语透着关心，只是提不起感动的心情，稍平复的心绪又再次打乱，“我以为，我是他唯一的新娘。”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时刻说出示弱的话语，在这生活了二十年的国度里，我突然急切地需要尚在异国他乡的肩膀，赐予我面对现实的力量。
　　是的，我离开故土五年，五年后的第一次回归，竟然是为了参加我初恋情人的婚礼。我和林轩青梅竹马二十年，我甚至以为我们是命定的伴侣，无论时光如何阻断，我们仍会是对方唯一的归宿。
　　我低落的语气使得施望南也难得沉默，“既然回去了就别想那么多，一切总会过去的，早去早去，我在加拿大等你。”
　　这是施望南最后的安慰，即使神通广大聪明如他，也无法在这件事上帮到我半分，我生性伤情寡断，学不来施望南的豁达，又偏偏自傲好强，活该自食其苦。话又说回来，本也是自己种下的因，旁人又有什么资格尝果，所有的一切至此，我求的不过是一个结局。
　　挂了电话，我深深地吸气，想排解胸闷的不适，却不料带入浓烈的窒息感，让我不禁有片刻的晕眩。晕晕乎乎地走出机场，四月的阳光照在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温暖，反而是吹拂的冷风逼迫我打了个寒战。入眼仍是熟悉的风景，就连站口边的小吃店名都没有改变，想起林轩送我离开时的不舍，不过才五年光阴，他身边的伊人就换了姓名。
　　伸手拦下一部的士，趁刺骨的寒冷将我吞噬之前钻进了后座，回忆翻天覆地袭来，那般强势无法挣脱，虽是早有预料却仍一丝也缓解不得。我没有办法不回忆和李林轩的种种过往，他占据我生命三分之一的时光，是我曾惜以为宝的爱人，更是我展望幸福的方向，可是如今，他不再属于我的生活，不再给及我渴求的爱情，再也不会有一双有力的大手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轻唤着丫头，其实施望南说得对，我这次回来，参加的是我爱情的葬礼，我亲手埋葬了我的爱情，一开始就自悲到体无完肤，所以我注定输得彻底。
　　一切早晚都会过去，这是施望南的信仰，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