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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下部 01 ...

  •   五点一刻,手机叮地一声轻响,年晓米一面哗啦啦地印文件,一面点开了信息:“到了,在转角。”
      他手底下的速度立刻快起来,掀开放下掀开放下……
      秃顶的部长看不过去:“你轻点,那玩意年久失修经不起折腾……”
      年晓米嗯嗯嗯地应着,光速把文件归档,一手拎包一手拽外套,第一个冲出办公室,把一众还在忙碌的同事丢在后面。
      其实恋爱挺好的,可以提高工作效率。年晓米高高兴兴地想。
      黑色的捷豹悄悄停在僻静的转角,拉开车门,淇淇探出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年晓米摸摸他,坐上去。
      “晚上吃什么?”
      “家里有肉馅和菠菜,丸子汤怎么样。”
      沈嘉文嘴角翘起来:“好。”
      年晓米至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求而不得几近放弃的感情,某天忽然像个特大馅饼一样砸在自己的头上,他到现在脑子都晕乎乎的。
      悲催的第一次过后,沈嘉文以照顾的名义每天留他过夜,然后趁他脑子还晕着的时候不失时机地提出:“搬过来吧。”
      年晓米那时候刚吃过药,脑子昏昏沉沉地,就听见那人在耳边念咒似地一遍遍诱哄:“过来住吧,过来吧……”
      隐约觉得哪里不对,还是昏头胀脑地点了头,然后一个激灵:诶?!同居?!
      沈嘉文亲昵地拿鼻尖蹭他的鼻尖:“嗯,过来吧,不然一周也见不了一次……”
      于是就……这样了。
      病好后年晓米回了一次家,米瑞兰脸色非常忧郁:“你跟妈说,你是不是有人了……”
      年晓米吓得蹦起来,话也说不利索了:“妈……你……你说啥呢……”
      米瑞兰叹了一口气:“你赵姨前两天看见你在附院打完针跟一个男的走了……”
      年晓米羞愧地低下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
      “你们,那个了?”
      “没!”年晓米下意识否认:“我感冒了……”
      米瑞兰不高兴了:“有什么事不能让妈知道的。”
      年晓米只得硬着头皮:“真没……他人很好……现在感情还不稳定……”
      米瑞兰叹了口气:“在一起的时候要戴套知道不,别染上什么病。什么时候带回来让妈看看。”
      年晓米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一定一定……”
      “知道怎么戴那个不……不知道妈教你……”
      年晓米非常想一头撞死:“那个有什么好学的啊!”
      “妈别的不担心,但是你可千万不能一根筋,学精明着点,凡事多想想。就是黄了也不伤心知道不?那还有明臻呐……”
      年晓米囧着脸,什么叫还有明臻啊……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实人一骗人一个准的缘故,米瑞兰最后似乎是信了。
      年晓米出门时抹了一把汗,觉得自己把一辈子的谎话都说光了。
      其实他满可以对母亲实话实说,但是下意识就不想那样做。
      因为他不知道他和沈嘉文会到哪一步,能不能真的像平常的恋人和伴侣那样一直过下去。
      如果真的,以后沈嘉文还要结婚,他希望能把这些难过一个人吞下去,不让母亲知晓半分。
      车子平稳地停下来,沈嘉文回头:“小米……小米,想什么呢,俩眼发直,累了?”
      年晓米回过神来:“哦,没什么。”说着把淇淇抱出来:“我先上去做饭了。”
      沈嘉文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进门就是一阵食物的香气,年晓米从厨房探出头来:“怎么这么久……”
      “去超市买了点水果。”
      淇淇在小书房里安静地描字母,看见亲爹,眨眨眼,低头接着描。
      沈嘉文洗了手,走到厨房里去:“还有什么要弄的?”
      “没有了……把菜端过去吧。”
      木耳炒白菜,黑白分明的,热腾腾地冒着气,带着点醋香。沈嘉文尝了一片木耳,软嘟嘟的又很有嚼劲,味道刚刚好。
      他凑过去看年晓米汆丸子,一个又一个,沿着锅边落下去又浮起来,很快沿着锅沿排成了一圈,水汽和香气一起飘出来。
      明明这一切都非常平常,他还是静静地在他身后站了许久。有多少年了呢,他在心里叹息,多少年没有人在灶台前给自己做饭了。旁人眼里或许只是不得已为之的麻烦事在自己心里却是一种隐秘的奢望。
      现在它在那里,实实在在的。家常的饭菜从某种意义上比那些大饭店里高档的菜肴金贵得多。它的存在说明,有一个人愿意和你一起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或许平淡甚至有无数烦恼,但是至少证明,这世上有谁是真心在惦记你的。
      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在厨房里流连了一阵,无事可做,就顺手去开冰箱门,半月前还空荡荡的冰箱里现在有些不堪重负的意味。冷冻那一层塞得满满登登,他只好去开冷藏那一层。
      大部分是水果和鲜奶,放鸡蛋的那排凹槽里排得满满的。其他……就是一些从来都没再这个冰箱里出现的东西了,比如一块一斤重的巧克力,比如大块的马苏里拉奶酪,黄油块……还有一堆小包小瓶的东西。沈嘉文怀疑楼下小超市的调味品货架上都没有这个冰箱里的东西全。他摸摸下巴,觉得有必要换个大点的冰箱了。
      年晓米在灶台边洗一个盛汤的大碗,沈嘉文拿起冰箱边上新出现的一个胖嘟嘟的瓦罐好奇地端详。
      年晓米被他的表情逗得有点想乐,那让他想起小时候姨妈家养过的一只猫,每当有新鲜玩意儿,那小东西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
      但他最后没有乐,只是安静地洗着手里的碗。因为他想起那只猫在一个春天跑掉了,尽管全家人对它那样好。
      冷不丁身后探过来一只手:“我来吧,水凉。”
      年晓米刚想说不用,手里的东西已经被轻巧地抽走了。
      沈嘉文就着冰凉的水洗着碗筷,眉头微微皱起来:“明天得出去一趟,起码买个新厨宝,冬天水太凉了。”说罢冲年晓米一扬头:“招呼淇淇吃饭吧。”
      年晓米看着他洗好一堆东西,掀开锅盖尝汤,突然又开心起来了。

      淇淇很喜欢吃肉丸子,年晓米盛汤的时候特意多给他盛了几个,见小家伙吃得腮帮鼓鼓,眼睛弯成月牙,笑着温声提醒:“菠菜也多吃一点,长力气的。”
      淇淇把嘴里的肉咽下去,声音脆脆的:“知道!会变成大力水手!”
      沈嘉文在儿子脑袋上胡噜了一把,低头扒饭。
      年晓米看了他一会儿,觉得其实男人最可爱的时候应该是认真吃饭的时候。
      晚餐吃到一半,电话响了,沈嘉文不情愿地放下碗筷,去书房接电话。
      不出所料是李秋生。
      “有事儿快说,吃饭呢。”
      “嘿你个不识好歹的。我妈让我问问你,那个建行的小姑娘你还去不去见了?人家等你一个来月了,你也该有时间了吧。”
      沈嘉文压低声音:“不去了,推了吧,帮我谢谢干妈,以后也甭给我忙活了,我现在挺好的。”
      那边一听就急了:“什么玩意儿你现在挺好的!你儿子病了住院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退一万步讲,你天天一个人儿晚上搁床上躺着舒坦是怎么着!后半辈子指着俩手过了?”
      沈嘉文也不恼,微微一笑:“真挺好的,我有人了,淇淇也喜欢。”
      对面明显被噎了一下,紧接着像查户口似的急急盘问起来:“什么人?家哪儿的?多大岁数?结过婚没有?漂亮不?……”
      “家在本市,比我小四岁,没结过婚,挺漂亮的,人也好……不过可能跟你想的不太一样……”
      “什么!什么不一样?!有残疾?”
      “滚边拉去人家身体健康着呢。”
      李秋生松了一口气:“没啥毛病就成,不过我建议你再好好观察观察,现在的小姑娘都精着呢。她真不嫌弃你带孩子?”
      “不嫌弃,人家还挺喜欢的。对了他做饭特别好吃。”
      “行行行,你看着谈吧,过两天见见,让你嫂子跟他好好唠唠……”
      “再说吧,刚开始……先过一阵子的。”
      “那也行。欸你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沈嘉文略思考了一下:“有一年多了。”
      对面疑惑道:“怎么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我见过么。”
      沈嘉文随口应付着:“你见过,不过你可能不记得了……行了吃饭呢,改天我去看看干妈,可千万别给我瞎张罗了。”
      电话刚放下就又响了。
      沈嘉文看着来电显示的号码,觉得吃饭时的那些好心情像个漏气的气球,迅速瘪成一块干巴巴的胶皮。
      他有心想摁掉电话,终究觉得不好,还是接了起来。

      淇淇吃好了饭,年晓米揪着围兜给他擦嘴,一抬眼看见沈嘉文从书房里出来,眼神有淡淡的冷意。
      他坐下端起碗,却没有动筷:“宝宝,爸下个星期给你报个课外班吧,你看你想学什么?”
      淇淇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沈嘉文看着儿子一脸懵懂,叹了一口气:“……算了,你们吃完了?”
      年晓米点头:“添饭么?锅里还有不少。”
      “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了。”
      年晓米把淇淇安顿到沙发上看图画书,回头看见沈嘉文皱着眉头戳汤碗里的菠菜。
      他跟他一起过了半个月,慢慢得懂得了从微小的细节里判断这个男人的心情。比如他高兴时会一口气喝掉一大杯水,吃东西吃得又快又安静,喜欢含笑直视别人的眼睛……
      现在他坐在那里,半天吃不下一口,目光低垂……多半是碰到心烦的事在想办法。
      盘碗最后还是空了。年晓米做晚总是比够吃略少一点,大概是不愿意有隔夜菜的缘故。沈嘉文吃个半饱,倒也不恼,本来晚餐也该少吃。
      只是到了睡觉的时候怕是要挨饿。
      不过他没提这件事。不愿意让自己显得很麻烦。
      淇淇从沙发上抬头看他,沈嘉文摸摸他:“你姥姥姥爷想让你周末过去,去么?”
      宝宝的嘴角一下子掉下来:“不去……”
      沈嘉文拍拍他:“这周可以不去,下周总得过去了。”
      淇淇看着手里的童话书,低头不说话。
      沈嘉文突然有点警觉起来:“为什么不爱过去,谁对你不好么?”
      淇淇轻轻摇头:“姥爷很好……姥姥,有点凶。”
      “那妈妈呢?”
      淇淇不说话,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他:“爸爸,我是妈妈生的么?”
      沈嘉文一时怔住了,他从年幼的儿子的眼睛里看到一种本不该属于小孩子的悲伤。
      再问就问不出什么来了。饭桌上那个吃得满嘴饭粒的小娃娃好像是别人家的孩子似的。沈嘉文忽然想起其实在不久前宝宝还是个不爱讲话,有点自闭的孩子。
      这让他心里埋藏的那些不安又一次冒了出来。
      “爸爸你会不要我么?”
      沈嘉文亲亲他:“不会,爸爸说话算话,我们拉过勾的,你忘记了?”
      淇淇点点头:“老师说,作业要家长签字。”
      沈嘉文失笑:“还有作业?这幼儿园也太严了吧。”
      宝宝严肃地点头:“要评小红花的。”说完放下图画书,噔噔噔跑到书房写作业去了。
      沈嘉文从茶几下摸出一盒烟,夹在手指里,往阳台去。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吃得太好分心的缘故,他现在抽烟不像前一阵子那么厉害了,一天有大半包也就够了。
      然而他自己知道,比起更早之前却是严重了。那时他偶尔也抽得很凶,却不上瘾。现在一时半刻离了烟,总觉得浑身不大舒服。
      年晓米正在灶上炖东西,淡淡的清爽的甜香一点点溢出来。
      沈嘉文凑过去一看:“哟,炖什么呢晚饭都吃完了。”
      年晓米耐心地搅着锅里的东西:“雪梨羹。我看你跟淇淇都有点咳嗽……”回头看见沈嘉文手里的烟,脸色一变,差点摔了汤勺:尼玛我在这边指望能给你治咳嗽,你怎么还抽烟!还抽!
      他特别想把沈嘉文手里拿个坑人的小白棍掰吧掰吧丢进垃圾桶,然而还是咬牙忍住了:要,耐,心。管得太厉害人家会烦你的。
      沈嘉文好笑地看着年晓米仇恨地在他的手指上盯了一会儿,僵着脸背过身去,声音干巴巴的:“少抽……一点儿吧,对肺不好……对淇淇也不好……”
      沈嘉文往阳台走:“嗯。”
      刚把烟点上,身后拉门哗啦一声开了,回头看见年晓米站在那里,一脸大义凛然:“我说……还是……别抽了……”
      沈嘉文耸耸肩,脸上笑容戏谑:“你该不会是想劝我戒烟吧。”
      年晓米点点头。
      沈嘉文吸了一口,歪歪头,笑容未褪:“凭什么啊。”
      年晓米一下子懵了,凭什么啊。有一瞬间他忽然心酸地想蹲下来蜷缩起来。
      暗红的一点在黑暗的背景下明灭,沈嘉文的身影半掩在夜色里。20层,落地玻璃外,冬天的夜空深远而冷寂。
      如果他退一步,如果窗子开着……难言的恐惧忽然涌上心头。
      脚比心思还快。
      沈嘉文手指上的烟眨眼就不见了。
      年晓米心跳得很快:“什么凭什么,总之……别抽了。”
      他看见沈嘉文脸上倏然露出笑容。
      烟落在地砖上,被踩灭了。
      他骤然落尽一个温暖的怀抱:“嗯。我尽量,你监督。”
      年晓米心跳漏了一拍,耳边略过温暖的呼吸:“还有,有话要说。”
      年晓米只觉得一股难言的暖意从心口扩散开去,他嗅到沈嘉文衬衫上温暖的气息,下意识把整张脸都埋进去,轻轻磨蹭。直到听到一声轻笑,才大梦初醒般地抬头,瞬间红透了脸。
      沈嘉文错开一步,把烟丢进纸篓:“锅开了么?”
      年晓米立刻慌不择路地往厨房跑,还被门槛小小地绊了一下。
      雪梨羹里的银耳炖得软烂,整道果羹呈透明的胶状,加了一点冰糖,入口滑腻清甜。淇淇呼噜噜吃了一碗,到了最后,整张脸都埋进碗里,小猫似地舔着。
      年晓米轻轻拿开他的手:“不要舔碗,不礼貌。”
      淇淇充满期望地看着他:“还想吃!”
      年晓米回头,沈嘉文握着勺子从锅里抬头,一脸无辜:“剩个底,我打扫干净了。”
      年晓米只好摸摸小宝宝的头:“下次吧,晚上吃太多也不好。”
      淇淇有点失望地低头,攥住了年晓米的衣襟,声音小小的:“不要忘记呀。”
      年晓米把他抱起来亲了一口:“说好了的,不会忘,去刷牙吧。”
      窗外的灯火一格格灭下去,年晓米看着淇淇上下眼皮打架地收拾课本,有点心疼:“明天周末可以写呀。”
      淇淇迷迷糊糊地往床上一趴:“可是都写完才能好好玩呀……”话音渐渐静下去,年晓米凑上前一看,已经睡着了。
      他刚搬过来的时候发现淇淇怕黑,晚上都是开着壁灯睡的。担心对小孩眼睛发育不好,就自己做了个光线微弱的纸杯小夜灯。还是充电式的那种,白天把纸杯取下来,灯座放在窗台上,晚上睡下时打开。小而简陋的太阳能板储能不多,却刚好够淇淇入睡,宝宝睡着了,灯也就自己灭下去了。
      沈嘉文很喜欢这盏小灯,强烈要求年晓米再弄一个,可惜重要元件都是从一个坏掉的太阳能充电计算器上拆下来的,总不能为了一盏小灯再去买个计算器,这才作罢。
      被问起怎么会做这玩意儿,他就说是大学里一个同学教的。没说的是,他曾经对那个同学有点心动,看见人家哄女友弄了这个,才印象如此深刻。
      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小夜灯的光线一点点微弱下去,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去,沈嘉文给淇淇关好门,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检查门锁和煤气,最后关掉所有的灯,只留下卧室床头的台灯,浅浅的暖黄色,只够照亮大床的一边。
      年晓米远远地缩在床那边的阴影里,无比沧桑地叹了一口气。大概是第一次太过惨烈把人吓到了,沈嘉文再也没有碰过他。两个人像床中间有人似地一人把着一边,背对背,隔得老远。
      插入是很痛,但是互相摸的时候明明很舒服。年晓米不安地缩了缩,觉得身下有点难受。也不敢像一个人的时候那样劳动右手君,只好默默忍着,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着是不是对方后悔了,一会儿想着自己是不是该主动点,简直一片混乱。
      很久也睡不着,只听见身后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回头,看见沈嘉文还坐着,一膝蜷起,手肘支在膝上,侧脸在微光里凝成一个线条利落的影子。
      “怎么了?”
      “没,你还没睡?”
      “嗯,你有事么?心烦的话……倒是可以跟我说。”
      沈嘉文失笑:“前妻的事,怕你听了膈应。”
      年晓米摇头:“那也没什么。”
      沈嘉文盯着被子上的暗影,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与其像是说给年晓米,不如说是讲给自己的。

      沈嘉文和黄丽丽是大学时认识的,他自己因为年少时经历的原因,在一群毛头小子里显得非常特别,女生缘一直很不错。黄丽丽是心极高的女人,人生得美,家庭条件又好,公主病得厉害,性情偏偏也拔尖得很,沈嘉文不知不觉就成了个女神宴席上的那个金苹果。
      他自己那时候对感情很随意,觉得跟买东西差不多,挑一个好的就是了。两个人各怀心思,又都是天生的伶俐人,彼此面上功夫做得够足。可也就因为都是心思百转的人,戏做着做着,就混不觉人在戏中了。
      两个人彼此都把对方骗过了,成了人人艳羡的情侣。旁人大学毕业也就分开了,沈父被儿子弄怕了,好容易安定了几年,便想让这安定的日子地久天长下去,于是便一个劲儿地催着他成家立业。
      前妻家里是走仕途的,那时正是不顺的时候,眼瞅着要把整个家都搭进去了。沈嘉文有长相有能力,他父母图着女儿终身有靠,也催着结婚。
      大红的本本拿到手里,再多的犹豫都成了云烟。
      等两个人真的在一起生活,才发现原来从前看到的全是假的。黄丽丽嫌弃沈嘉文不懂浪漫,沈嘉文不满她不懂持家。
      偏偏两个人结婚没多久,省市里的风向变了,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黄母摇身一变青云直上去了。黄家跟着水涨船高,两家顿时成了门不当户不对。
      两个人那时候天天因为琐事冷战,加上丈母娘在中间搅合,差一点就直接离婚。
      淇淇的出生纯属意外。两个人那时候光顾着冷战,结婚后几乎没怎么上过床,而且每次都有避孕。黄丽丽生理期一直不稳定,为了身材又吃得极少,等发现的时候,这个命大的孩子在肚里已经四个多月了。她纵然烦得要死,却也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万幸这个做妈的一路自私到底,才有淇淇的降生。
      看着年晓米脸上的难以置信,沈嘉文叹了一口气:“你可能很难想象,但是的确不是所有女人都适合做母亲。李秋生还劝我去做鉴定,不过后来发现没必要了,淇淇现在长得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后来呢,后来终于还是离了。儿子有妈不如没妈,那就直接散伙算了。
      年晓米半天没说话,沈嘉文笑了一下:“有什么感想?”
      “就……不太明白。”
      “你小时候挨过你妈的打么?”
      “没……一指头都没挨过。”
      “那你不明白是对的。”
      年晓米晃晃脑袋:“可你为什么心烦?”
      沈嘉文:“因为姥爷想孩子,老是让我把淇淇送他那边去。”他没说的是,总觉得前妻在谋划什么,隔了四年才母性大发,骗鬼呢。
      年晓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老人想孩子……挺正常的。一周过去一次……
      “孩子姥爷倒是还好说,不过真是不想见那母女两个,婚都离了,不愿给自己添堵。”
      年晓米摸摸头:“……哦。”
      沈嘉文回头看他:“哦什么哦,跟你谈心呢。算了,不该跟你讲这个,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年晓米说:“呃,有话要说么……”
      沈嘉文不满道:“对啊,你有什么话,也要说出来大家才公平啊。”
      年晓米脸上立刻开始发烫:“也……不是要紧事啊……”
      一双布满薄茧的大手忽然沿着腰线爬进睡衣,年晓米被那带着粗糙感的热意一激,瞬间就有了反应,他下意识地往外躲闪,却被扣着腰揽了个结实,沈嘉文不紧不慢地揉弄着他:“说吧。”
      年晓米:“……你这样我没法说……算了……啊……其实就是这个……”
      沈嘉文停下动作,温柔地顺了顺他的背:“怕你没好利索,不是说两个月么。”
      年晓米气恼道:“但是我前面没事啊!”然后又声音低下去:“你进来很疼,但是……摸的话,就很舒服……”
      沈嘉文似乎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什么,然后忽然笑起来:“懂了。”
      安静的夜晚,墙上两个影子慢慢变成一个,年晓米趴在床上,向后勾着沈嘉文的脖子,裸露的手臂泛起冷意,便衬得身后愈发温暖安全。夜航的小船慢慢驶向海港,一次次靠岸,又一次次被浪冲开……好久好久……终于停靠下来,在轻轻摇晃的水波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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