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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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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台上的烛火烧去了泰半,更深漏断,烟线弥散,余香袅袅,却是压不住高阑外莲华妖娆的气息。桂白定了定神,微微抬起头,正看到花九卿的侧脸,他被烛火罩上了一层暖光,看上去竟有三分柔和。
“你竟然还活着。”桂白乍然开口,他看到花九卿手中的眉笔顿了顿,复又落上他的眉。
“过了这么多年,观音你这上妆时不停不歇的毛病却还是没改?”花九卿勾唇,其中笑意真假参半,“医者之言不可尽信。何况,我也是在鬼门关转过一圈的人了。”
花九卿说这话时,挑着一双凤眼去看桂白,那人一双活泛的眼却是逃了过去,花九卿嗤笑一声,伸手捏住桂白的下巴,迫得他不得不与他对视,“你总说对我知无不言,莲二的人上天津卫来取我性命,却也是知无不言?”
“我对先生,从来知无不言,对你亦是,知、无不言。”桂白一字一顿地说,花九卿手上的力道不容小觑,捏得他仿佛骨头都要碎开。
“不知,则,不言?”花九卿抿唇而笑,松了手去将眉笔摆好,他盯着桂白上下打量,似是无意地说起,“那你所谓的,莲二对你毫无戒心,知无不言,却原来,还是有不知的。”
这人实在厉害!桂白在心里叨念,只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就将他与莲二之间画出一道沟壑来,分明想着不要去信,可到底还是有了芥蒂。
“你说莲二似兽,兽类嗜血却死心眼,只认一个主。观音,你可知古人是如何驯服野马的?”花九卿指尖轻轻滑过桂白的眉梢,将那一点黛墨抹去,“然需三物,一铁鞭,二铁锤,三匕首。铁鞭击之不服,则以铁锤锤其首;又不服,则以匕首断其喉。”
桂白一下子睁大了眼,他比谁都清楚,莲二生于山野,长于草莽,终究是驯不服的野兽——又不服,则以匕首断其喉。
“何须鹏鸟来相窘,效于飞双双入冥。好不轻松惬意!”花九卿轻声念白,已是顾左右而言他,徒留桂白听他悠然一句,“ 《情勾》这一折,如今由你唱来,倒是别有趣味。”
他桂白何似阎惜娇?倒像是那被女鬼用一条白绫将脖颈系住的张三郎,牵线木偶般地被带入阴曹地府!
“你要杀我?”他们之间实在没有太多人情,能说得上的交情大抵都在漫长时光中浸渍的怨怼与猜忌,若花九卿要杀他桂白,连理由都有三千。
可那人却答得爽快,“我不杀你。我、只杀拦在青帮前头的人。”花九卿言罢,又提起眉笔,对他笑道,“来,别动,我将这处的眉眼再描摹一遍。”
桂白只能顺从的闭上眼,他不想成为那人眼中的逆鳞,并非怕死,只是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