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围困》死去的作者

2、你与你的信件

　　晚上，当他走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我也顺利把门打开了一条缝。我把手伸出去，他看着我这个奇怪的动作，然后慢慢地走进我，递给我一封信：“你知道今天有你的信吗？”

　　我摇摇头，把钱放在他的掌心里，然后接过信就准备关门。

　　他用手抵住了门：“我很惹你讨厌吗？或者是我看起来像个坏人？”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为什么要连上防盗锁链，可我也没有办法把防盗锁链从凹槽里抠出来，我说：“你人很好。”

　　他点点头，看得出来对我的答案一点都不满意，然后转身掏出钥匙开了门，我一直看着他，他这回没有像往常一样走进屋内还向外看一眼，他直接关了门。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咬了防盗锁的链子一口。

　　屋内灯光忽亮忽灭，墙上挂着的印刷版的清明上河图活了起来，一大群水墨般的人物在我的客厅里说话，还在无实物表演，在船上的看起来依然在船上，在买卖的依然在讨价还价。

　　而我此刻只想安静地读信，我直接把灯关了，然后再打开，他们就又回到了画里。我的拖鞋和皮鞋相互追赶打闹着，窗帘让它们小心点，不要碰到石灰的肚子了。

　　我打开信，信的内容如下：

　　陈郁：
　　我想杀死你，可这不能解决问题，因为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正常人。　　　　　　　我们大学当了四年室友，大学毕业后又住在一起。没有一个晚上，我不是在对你的幻想中度过的，我想尽了各种姿势和你的表情，我把龌龊都藏在夜晚，因为白天一开始，我还是要当你的死党。
　　所以我选择写一封一年之后才会寄到的信，我必须鞭策自己，要么得到你，要么毁灭我们现在的生活。不然我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即使你收到信的这一天想要举起刀子刺向我的胸口，或者拎走行李大家好聚好散都无所谓了。
　　因为我找不到一件事比这还要痛苦，那就是我们近在咫尺但我却得不到你。
　　我想得到你。
　　２０１２年１０月
　　向北

　　我揉了信把它扔进垃圾堆里。“嘿，家里又来新朋友了。”一个声音从垃圾桶里传来，另一个声音说：“嗬，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哪敢啊，老婆，别揪耳朵，当着外人的面给我留点面子。”

　　我把信又拿出来，才平息了一场家庭纷争，我把信放进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尸体的手里：“你肯不肯原谅向北？”

　　我是鬼，我假装坐在沙发上，我假装还需要吃饭，因为日子太难熬，我的尸体就算发出再刺鼻的腐臭味，也没有任何人来给我收尸。我只能被困在这里，我想起向北杀死我的那天的场景，他说：“为什么你不肯接受我？给我一个理由。”

　　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问我是谁，我有些犹豫，但还是凭着一股怒气说我喜欢对门的人。“你骗人，对门根本没有住人，你觉得我恶心为什么不直接说？”他对我怒吼道。

　　我看着他愤怒的表情，觉得有些疑惑，我发现我根本不了解他，我坐在沙发上，希望心平气和地跟他聊一聊，可是他却用刀刺向了我。我就这样死了。

　　随着我回想起这一切，四周渐渐地安静了下来，灯啪地一声熄灭了。我知道，这间屋子死了。围困住我的根本不是这个屋子，而是我自己。我在黑暗中照样能看到东西，我走向电话那里，电话线早就被拔掉了。可我每天都能接到电话，那个电话来自对门一个叫郭远的人。

　　我轻松地穿过了我自己和郭远家的门，来到了郭远家的客厅。他正在厨房里做饭，芳香四溢。“你终于凭自己的意志走出来了。”郭远从厨房里端了一盘菜出来。

　　我回头看：“可我的房子死了。”

　　“不会的，石灰太太还要生下他的孩子呢。”他走过来抱紧我，快速地吻了我的脖子一下。

　　“窗帘一直喜欢石灰，可石灰却甘愿自己破裂只为了秋天的雨。”我慢慢说道，然后后退了几步，“向北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郭远疑惑地说：“你在说什么呢？”

　　“有一点我临死前想不明白，可现在却很清晰。向北杀我的那天说对门根本没有住人，我是在骗他。可这事以前我和向北争执过，向北一直认为对门住了人，相反地，是我认为对门没人，那天我就是说的气话。可如果那天杀我的是你就可以解释了，因为你知道自己是鬼，所以你得知我喜欢的人是你时你说不可能。”我顿了顿，“也许你还有些窃喜，抱着既然你说你喜欢我，那我就把你杀掉，跟我在一起算了的想法。可我死后屋子就一直不能进出。”

　　郭远家的东西全都开始摇晃，慢慢地长出四肢和血盆大口，我继续说道：“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怨气太重了，屋子里的每样东西都会让我想起他，这也束缚住了我，但每次一想到能够出来让你灰飞烟灭就让我激动不已，那封信也是你写的吧？太拙劣了，笔迹相似思想却完全不同。”

　　那些原本属于他的东西纷纷都受到了我的控制，在我说话的期间一直向他逼近，首先是地毯咬住了他的脚踝，玻璃制品纷纷在空中相撞刺向他的身体，木桌把他抵在墙上，我慢慢向他走近：“因为你把感情写反了，日夜都对他牵魂梦绕的是我。”

　　他痛苦地在墙上挣扎：“你说你那么喜欢他，那天又怎么会拒绝他？”

　　我把手掌抵住他的额头，黑色的气体萦绕在他的身体周围，嘭地一声他溃散成沙。“因为我们都不过是目光短浅的人啊，如果知道那天我们就会死，我一定不会因为怕影响他的前途而拒绝他。我会说好啊，然后吻他，就算你那时藏在他的身体里也无所谓，他一定听得到我的答案。”我缓慢地说。

　　新事物在孕育之前总是不确定的，当墙体的石灰剥落之后，我看见了砌在里面的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