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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94~9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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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章】
盛夏的闷热笼罩着克莱顿,佐治亚毒辣的日光成日侵蚀着我的肌肤。我就如那干惯了农活的妇人一般,黑了,壮了,步子迈得更开,说话更为爽利,喝威士忌也愈加痛快。
转眼已是1867年,时日无多。
我喉咙一紧,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上眼,试图松缓紧皱的眉头。
夏如此澎湃,盛极而衰后,冬便接踵而至。由于佐治亚的秋天热得暴烈,冷得彻骨,总叫我分不清它是夏是冬,我便不再在意当中还穿插着这一可有可无的过渡季节。
我心底明知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象,然而却深感真实得可悲。
我珍惜当下,亦惋惜。
如此生活,Elijah和Nik没有真正体验过,当真是遗憾。
好歹我没有这烦恼。我轻笑,挑了挑眉,径直走进厨房,打开顶层的格子柜,拿出Elijah的酒杯,往喉咙里灌了一杯白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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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在客厅里同哥哥们兴致高昂地打牌取乐,却直叫我后悔不迭,加入了这罪恶的游戏。
“你别妄想Kol!别乱来,我发誓我会把Cissie的信烧光!”我面色煞白,如临大敌地盯着Kol手中的画笔和五颜六色的调色盘,小心翼翼地与他保持着一张长餐桌的距离。
“愿赌服输Rebekah。”他面上的表情不是一般的无辜:“那只能怪我的牌技太高超。”
“你少胡说八道了!”我恨恨地看着他:“你们三个该死的……”我锐利的指尖逐一扫过同仇敌忾的三兄弟:“分明合起伙来坑我一个!”
“你的牌……嗯,也打不出什么好结果了。认命吧。”Elijah很严肃地拿起被我扔得满桌都是的牌研究着,然后对我肯定地点点头。
“坑你没好处。”Nik摊摊手:“我还得浪费我的颜料。”
“求你们别……”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我总该有点贵妇人形象吧,不然邻居们该怎么说呢!”
“你一直都没有亲爱的。”Kol非常镇定:“早在你不知廉耻地同时交三个男朋友时,你的名声就荡然无存了。”
我猛地插起腰,像一只愤怒的公鸡般冲他大吼:“够了Kol Mikaelson!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捏碎你的肝!”
“哇哦……哎,看见了吗汤姆森。”Kol忽然望向我身后,笑得前仰后额。
该死的,汤姆森这时候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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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慌张地转头,却连汤姆森的影子都没见着。
我回过神来,Kol早已笑得喘不过气。
我恼怒得满面通红,正不知所措时,却忽然看到餐桌上有着一封摊开的信纸。我心知是Cissie的来信,狡猾地笑着,一把抓过大声朗读起来:
“亲爱的Kol:咱们有将近7年没见面了呢,但我觉得这样似乎挺好的,之前跟你待在一起这样多年,成日吵吵闹闹的,我可是烦透了————(我大笑着在客厅里躲避着Kol气急败坏的追杀,想方设法地念得更响亮,更情感丰富一些)尽管现在我真想马上揪起你的衣领,将你摁到床上。若我现在见到你,我可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欲望啦!那种情感越来越强烈,直叫我想要从新奥尔良一路步行回克莱顿找你呢!”
Elijah和Nik看着热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高声欢笑着,再接再厉道:“我亲爱的丈夫,如今我是想起来便给你写一封信,我早就不生你的气啦,你也一样吧?8年前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件小事,要让我们分开这么久啊!我游历了许多地方,这之前都同你说过了,也给你们寄了不少的信,我只消看那只大袜子,已经装了一大半了呢……”
读到这里,那皱巴巴的信总算是被Kol气喘吁吁地抢回手里了。
我笑得直不起腰。
那只大袜子是他们夫妻间的游戏。真是无聊极了这俩人,打赌输了的要给对方织一双袜子,Kol耍了些奸计赢得了赌约,Cissie为了讽刺他,织的袜子足足能装得下三个Kol。
到了后来,但凡夫妻相看两厌时,便一人带着一只袜子分开到世界不知哪个角落去游山玩水,把它当成一个硕大无比的袋子,专门用来装那些腻死人的情信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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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bekah!”Kol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对着我怒目而视。
我也瞪着他:“干嘛你,眼珠子蹦出来了知不知道。”
“你这叫偷窥别人的隐私!”他义愤填膺,振振有词。
“哦天哪,算了吧Kol,你是最没资格指责我的人了。”我不屑地撇嘴:“你说,当初我给汤姆森的信,有哪封不是被你喊得整个田纳西都知道的?”
Elijah和Nik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大笑,Nik挑了挑眉,笑得打跌:“我都能知道汤姆森的大腿内侧有一颗粉红色的胎痣。”
“噢天哪!”我惶恐地盯着Kol:“你这没教养的混蛋,这种事都到处乱说!”
“这首先要赞叹我的小妹妹有本事写出这种东西。”Nik戏谑地挖苦着。
“Nik你别胡说!”Kol严肃地摆摆手:“我绝对没出卖你亲爱的妹妹。”
“信你我就是傻瓜!”我怒气冲冲地插着腰,感到火冒三丈。
“我是说真的!”他无辜地睁着大眼睛:“胎痣是我亲眼看见的,你知道的,汤姆森喜欢裸睡,所以……哎哎手下留情!”
我愤怒地举起水果刀,眼瞧着Kol惊恐地摆着手,像一只尾巴被烫伤的猫一般'蹭'地跳到茶几上,然后一个鲤鱼打挺摔往沙发,滚了一圈死死抱住Elijah不放,一个劲往我跟前送。
“够了你们。”Elijah无奈地摇摇头,毫不留情地甩开Kol的钳制:“你们全都成家了,竟然还不如伊森稳重。”
“噢,Elijah很喜欢小伊森呐,给他和金妮定个娃娃亲不错,相信洛佳尔和芒罗一家都乐见其成。”Kol嬉皮笑脸地说道。
我放下手中的刀,问道:“对了,金妮哪去了?”
于是下一秒,我愕然地发觉,Elijah将要回答我那刻,如同被施咒一般,陷入僵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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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就静了。
诡异地,凝滞地,突如其来地。
话音未落,我的心跳已漏了一拍。
那是一种惶惶然无所依的空虚,麻栗栗渗透血髓,掘皮刻骨,寒冷如冰。恐惧、惶然、惊愕、悲伤如潮水般涌来,强烈的情感如山洪暴发般贯穿浑身每寸皮骨灵肉,席卷着膨胀臃肿的大脑。
而外在的躯壳,静止、浑浊、一片死寂。
一切如同凝固的塑像,不动,不动。
暗夜的坟墓一般压抑。
我呆愣在原地,对眼前的虚空茫然无所知,冷到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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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时光定格,却如同绵延了一个世纪般凄苦。
清晰的骨骼擦碰声突兀响起,他们如同吊线木偶,僵硬地转动着躯体。
“你在说什么?”Elijah没有看我,他茫然地望向前方。
“我说,金妮去哪了?”我忽然一阵战栗,神经绷得似要断裂。
“你在说谁?”他将头转向我的方向:“谁是金妮?”
我愕然,如遭雷轰电击。
Kol站起身,眼神茫然没有焦距,空洞的嗓音似在另一个世界:“我要去新奥尔良找Cissie。”
无人意外,亦无人有异议。
眼见着他就这样无知无觉地走出门外,愈走愈远,直至消失,众人的面目却都茫然,丝毫不明何事发生般无措。
我头痛欲裂,源源不断地落泪,紧皱的眉头与圆睁的双目出卖了我深深的不安与恐惧,反胃欲呕的冲动刺痛了我周身的每一寸神经。
激烈的千言万语挣扎着想要从胸膛中疯狂呐喊破土而出,却在喉咙中被残暴地侵蚀殆尽。
我甚至不能挪动哪怕一寸之距。
冰冻千尺的麻木与怆然。
我寂寂无言,淹没于那骇然飘渺的虚无境地。
我只抓狂地想见到汤姆森,抑或是加尼美德斯,而这种欲望从未如此强烈。
只有他,能解释这如鬼魅般迷离的怪异,拯救我脱离如今这患得患失、披头散发、如溺水者般四手乱抓、惊恐孤独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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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拼劲全力尖叫出来,一声又一声:“啊———!啊———!”
好怕好怕,好冷好冷,彻骨的冰。
“啊———!啊———!”
上帝呀,发生了什么?究竟何故,我会这样恐惧。
能相信吗?因为我的双眼,正直直盯着大门外50码处,汤姆森遥遥站在两排雪松下,小小的人影,正对着我灿烂地微笑着,兴奋地摆着手,大声呼喊着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但心底却响起他欢快的声音。
“再见Bekah!再见!”
心寒。茫然。恐惧。
他在说什么?我无尽虚惘。
而发怔的一瞬,疾速策马如旋风般穿越雪松的洛佳尔飞速前进,同样僵硬而无知无觉,眼前恍若空无一物,面色凌厉而痴恐,飞扬的裙摆旋起绚丽明艳的毒花,激扬起万丈飞尘的马蹄在刹那间排山倒海地撞向她的兄弟!
汤姆森闻声转过头……
我的恐惧在千分之一秒内达到了颠峰。
它死死攥着我的喉咙,升腾着蹿向大脑霹雳燃烧,一路烤干所有的理智。我狰狞地张着口,面孔如魆般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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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没有见到想象中那血肉横飞的场面……
这反倒更令我恐惧。
洛佳尔与她的马穿透了汤姆森的身躯,就像穿过稀薄的空气。
然后他轻轻一拍手。
第一道夕阳射下,他的灵魂如烟雾般消失……
我如疯子般凄厉地失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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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章】
金妮、Kol、汤姆森,任谁也没有再回来。
满屋的仆人,凭空消失。
我问:“金妮呢?”
Elijah的眼中只有困惑,怔怔地反问:“谁是金妮?”
我问:“汤姆森呢?”
洛佳尔的眼中只有痴迷,似是喃喃自语:“汤姆森上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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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再次感受到了Elijah与洛佳尔之间令人心寒的相敬如宾。
Elijah的客气,洛佳尔的小心,无时无刻不昭示着夫妻间的疏离。
孤寂的暗夜,在微弱的火光下,我无声地停驻在门外,倾听洛佳尔蜷缩在地炉旁压抑的哭泣。
我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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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7年10月,Nik离开维克利尔,不知所踪。
他走得无声无息,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而几乎是他一走,我便垮下来,无论精神抑或是□□。
病来如山倒,我以惊人的速度消瘦下去,形容枯槁,丑陋狰狞。
无休止地缠绵病榻,也无人想起要问药求医。
我已不再奢望仍有痊愈的那天。
尾声已到,时日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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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月,我没有离开过房间,连下床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洛佳尔如一个忠诚的女仆,衣不解带地照看我,夜以继日,无休无息。
她为我擦身,喂饭,换洗亵衣。
她一直是那样温柔,那样光明。
然而她一声不吭。
一个月来,她几乎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且我已未再见过她同Elijah一起出现。
Elijah来看我,她便离开。她回来送饭,Elijah便回避。
我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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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日……
我被毛巾不适宜的滚烫温度惊醒,却发现是Elijah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为我擦拭干枯如柴的手臂。
我茫然地望着他,颤抖着无力的气息:“洛佳尔呢?”微弱得连我自己亦听不清。
他一怔,仿佛陷入沉思一般,发着呆,似是努力想着该如何回应我的问题。
半晌,他凄楚的笑意凝固在嘴角,语调是那样荒凉:“她去哪……她还能去哪?她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我对她这样坏,她怎能不走……”
他低头,苦涩地望向我:“咱们相依为命罢,Bekah。”
我紧紧抿着嘴唇,沉默地闭上双眼,从眼角滑下泪来。
不会这样幸运的Elijah。
或许就在下一秒,你便会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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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相依为命了27天。
这一日总算到来。
空荡荡的大宅,只余我一人。
一觉醒来,四处蒙尘,呛得我眼泪直流,咳嗽不止。
我艰难地拄着拐杖,缓慢地挪动着虚浮的脚步,将自己拖出房间。
“Elijah———”我费力地下着楼梯。
“Elijah———”我喘着气走进书房。
“Elijah———”
“Elijah……”
我疲惫地站着,低垂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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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狼吞虎咽地吃光了厨房里仅剩的玉米饼和两个苹果,用尽全身力气,将两桶黄油一点点泼洒到客厅的每个角落。
我晕倒了两次,筋疲力尽。
完成这一切后,已是暗夜低沉。
我又睡了一整天。
等再醒来……
我轻笑,在奇怪怎么还醒得过来。
已是第二日的傍晚了。
我顺手裹了一条毛毡,先是到院里伸了个懒腰,深深地呼吸————唔,好冷,却清新的空气。
今天的落日真美,我微笑,目光慢慢地转动,欣赏一望无际的山丘、桃树溪、棉花田、玉米地……
噢,它真是漂亮极了。
我自豪地想着,轻轻转身回屋。
我端着蜡烛,走往每个房间,嘴角含笑地细细凝望,回想以往点点滴滴。
我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
在知道马上就要死去前,我将手中即将燃尽的蜡烛扔向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火苗沿着地缝疯狂地窜腾蔓延,松节木地板在瞬间燃烧。
我跌坐在院中,如落叶般倒地,茫然而空洞地望着被火光照亮的夜空。
1863年,洛佳尔坐了三天三夜,彻夜不眠地盯着卡特莱特家大宅被烧为灰烬。
1867年,我如蒲苇般瘫痪在地,被汗水浸透衣衫,浑身发烫,看着冲天的大火一寸寸蚕食着维克利尔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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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样看着,看着,等待灵魂一寸寸剥离我的躯体。火焰燃烧的不独是维克利尔,更是我千疮百孔的生命。
最后一丝游离的意识失去前,我恍惚感受到残破腐朽的身躯被轻轻托起,薰衣草的清香幽幽灌入鼻中,那双精美绝伦的透明眼珠熠熠生辉,如同矜贵无双的海蓝宝钻。
我无声地微笑,侧耳倾听。
微风吹动树叶,翻起浪花,扬起裙摆。
我听见了教堂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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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章】
清晨的冬阳温暖而柔和,为柳树坡撒遍金华。
Elijah静静伫立在洛佳尔坟前,凝视着古老的墓碑,及膝的大衣被寒风带起,勾勒出他完美修长的身躯。
两年来,他每天也是这样,早起在克莱顿四处逛一逛,散散心,走上柳树坡,在妻子的坟头送上一束新摘的白海棠,陪她说说家常话。
他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除了教他培育花种的老花匠,无人会与他有交集。唯一与外界联系的象征,是每日在包裹中邮寄而来的血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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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亦是如此,用镰刀简易地除草后,他缓慢地为坟头添上新土。
只觉心静。
他均匀地呼吸,山风清新的空气叫他感到愉快,且并非太凛冽与干燥。
这真是不错的一天,他微笑着想。
他专心致志地做着,甚至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近。
一双素净修长的手加入了他,温柔地将湿润的泥土覆上墓碑。
他愕然,忽然就怔住。
一阵心酸。
以及感动,苦涩,惆怅,哀伤……
他知道那是谁。
除了她,也只能是她。
是吗?
他一直悲喜交加低垂着头,紧盯着自己牢牢按在地上的双手,不可遏制地悄然颤抖着,缓慢地、一滴滴垂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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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温暖的手覆上他的,混杂着泥土与草芥的潮湿。
他抬起头与她对望,霎时热泪盈眶。
白金色长直发,如板栗般光滑透亮,小巧的下颚如晶润的玉石,璀璨的透明眼珠似是矜贵绝伦的海蓝宝钻。
她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稔。
她是洛佳尔,她是他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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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维妮亚斯。”她静谧的微笑如玉绽放,柔婉空灵的嗓音似是教堂回荡的钟声。
他的眼圈通红,嘴唇栗栗发抖。
她便心痛。
“Elijah,我很好,很快乐,真的。”她灿烂地笑起来,露出洁白幼细的牙齿。
他仍自呆呆落泪,说不出一句话。
她凝视着他,神色复杂而担忧。
半晌,她随意挽起头发,弯身舀起木盆里的水,为他洗净双手,仔细擦拭粘黏上灰尘土砾的长风衣。
而后她牵起他,与他十指交扣,带他缓缓走上小坡,席地而坐,靠住他的肩头,闭上眼,静静聆听彼此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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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痛苦地闭上眼,紧紧握住她的手,丝毫不愿松开。
她痛得皱眉,却舍不得挣脱,轻笑着说道:“我一直跟Kol在一起,Elijah。”
说罢,她抬起头望他:“我下地狱是出于自愿,只为救我在乎的人,并非单单为了你,因此你不必感到愧疚,以致于独自为我守灵。”
他怀疑地与她对视,痛苦之色不减半分。
她噗嗤一声笑了,抚平他紧皱的眉头,欢快地说道:“噢,事实上,因祸得福呢!我喜欢地狱,甚至比天堂更甚。我有一个新项目正在进行当中,那就是度化超自然炼狱的罪恶亡灵,引导他们忏悔向善,从而获得转世投胎的机会。只要一想到他们永不超生,受尽折磨,我就头痛极了!如今可好啦,哈迪斯很喜欢我的提议,他也认为这个项目功德无量,比耗费人手去囚禁折磨他们来得更有意义呢!亡灵中不乏有诚心悔过,善良却误入歧途的生物,他们可是帮了我许多忙呢,同我相处得很愉快。当然啦,也有些相当不听话的老顽固,给我添了不少的麻烦,不过,Kol会帮我用某些妥当的方式收拾他们的。总而言之,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们都是可爱并且有人情味的人,我们经常围着焚烧炉,带着脚铐和锁链跳舞呢!哈迪斯还想办法给Kol弄来了一把小提琴,我们过得可是快乐极了!”
她兴致勃勃地说着,掩藏不住流溢的喜色:“我太自豪了Elijah!这可是我上万年来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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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ijah呆呆地看着她欣喜若狂的模样,感到不可置信。
然而未几,他便温柔地轻笑起来。
倍感安慰,又十分动容。
是呀,这就是他的妻子,哪怕置身于最绝望而残酷的境地,她都从未放弃过爱与救赎的希望。
她总是如此高尚,有着数不尽的优点,只怪他当年蒙了眼迷了心,白白辜负那岁月静好的七年。
他们曾相守。
如今再渴望,也是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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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道:“你怎么能来?”
维妮亚斯一怔,叹了口气:“Rebekah寿命将尽,我被哈迪斯委派,与死神一同引导Rebekah进入超自然炼狱。现在是借机偷偷见你一面罢了。”
他忽然大惊失色:“Rebekah已经变成人类,为何还要堕入超自然炼狱!”
“她曾是吸血鬼,哪怕变回人类,也无法如普通人般安息。”
她紧张地抿抿嘴唇,着急地摆着手,说道:“不过别担心,我能帮助Kol,自然也能帮助她,这便是我非下地狱不可的缘故了。我离职后本能自由选择去处,但我转念一想,何不借机以此为典当物换回Rebekah的青春,并为她死后铺路呢?我待在那里总算是有个照应。Kol一向同我要好,我也不忍他独自一人受苦。当初金妮的死并非意外,是命运安排Kol要同Cissie见面,而我要在这之前跟Kol将一切交代个明白罢了。”她一口气说了许多,却并不知能否安抚他,不禁停下来偷偷觑着他的神色。
见他渐渐平和,她松了口气,接着道:“你放心,Rebekah过世后会同我和Kol待在一起,我会竭尽全力净化他们的灵魂,助他们兄妹俩早日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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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ijah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苦笑:“听你这样说,死了,倒是福气,至少一家团圆。”
“无论生死,过得有意义,便无甚差别。”她笑得饶有深意。
“那你……”他喉咙一阵发苦:“这一切结束后,你也要……走?”
她说不出话。
这便是默认了。
就这样哀伤起来。
方才见面,便又离别。
她是这样不舍,却无能为力。
然而是时候向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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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我吧Elijah。”她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充满眷恋:“忘了我,忘了Katerina,重新开始。”
“听起来相当容易,不是吗?”他哀伤地笑着:“或许再过上个五百年便可办到。”
“你是永生不灭的。”她温柔得似一片海:“而我也一样,我会守护你,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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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静下来,凝视她良久,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默不作声,只是望着她。
她微微皱了眉,感到不知所措。
半晌,他忽然开口。
“既然如此,等你可好?”他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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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这样怔住,呆呆望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她只觉得心酸,心痛,心在颤。
蓦地,泪流满面。
她的理智告诉她要拒绝,应当要狠狠拒绝,要毫不犹豫地骂醒他,让他断绝掉这荒谬的想法。
这真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然而她是那样不情愿。
就是这一句话,点燃了她的全部希望。
他的永生漫长而孤寂,她的永生漫长而孤寂。他们拥有无尽的光阴,不是吗?
她忽然想起了1863年,他向她求婚,明知他只是因怜悯而迎娶她,却仍旧执迷地点了头。
是多么相似,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话。
150年前,他在这里向她求婚;150年后,他说要等她归来。
她怔怔地站着,与他面对面,同他那样近。这份温暖她等待了3600年,她珍惜,她渴望,她费尽心机想要挽留。
她只是傻傻地笑了,笑得是那样幸福,那样快乐,而他也一样。
两人的心是那样饱满,那样充实,几千年来,这一刻最幸福。
这个无私了3600年的女人,在爱情面前,选择了自私。然而谁又能责怪她呢?谁能有勇气舍弃唾手可得的幸福?
多么荒唐,一个是天使,一个是吸血鬼;一个在人间,一个在地狱。她沉静又端庄,他雍容而高贵,两个最理智的人,干出了最疯狂的事,用尽余生无边无际的光阴,去换取一段前路渺茫,孤寂未卜的爱情。纵然前路茫茫,无人知晓前进方向,但爱人的信念,幸福的信仰,支撑他们充满期盼地度过永生。
这是一场愚蠢至极的豪赌,无论是谁,都将输得血本无归。
然而强大如命运,都无力阻挡他们相爱。
爱情的力量,有时就是如此伟大,超越生死,冲破命运,挑战权威。
他们缠绵地对视着,笑得如此执迷不悟。
他们信奉爱。
曾经坚持的,一直坚持下去了;曾经不再相信的,如今,却信得最为固执。
这就是他们的信仰。
相爱何必相守,于我永志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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