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伤》凡楼

12、12

　　王讯做了一个梦，梦里深切的悲伤紧紧攫住他的心，有个声音在心里呜咽，呜咽声渐渐变大，不再细微不可闻。
　　他罩在一团浓雾里，看不清来时方向，突然景色一变，竟然是贺戴家的后院，天色已近黄昏，天色的云彩被夕阳照射的五彩斑斓，偶尔有几只麻雀停落在院子围墙边上，微风拂面，竟有几分睡意……
　　王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的是梦吗？为什么感受会如此真切？
　　“你来了？”
　　王讯猛的转身，面前站了一个盈盈微笑的俊秀少年，记忆里他从未对自己这样笑过，脸上总是带着忧郁，他几乎以为那就是他本来的面目，没想到他笑起来这么好看。
　　“阿戴，你没死？”王讯抱着自己朝思暮想的身体，欣喜若狂，恨不能把他勒进自己体内，从此化做一个人。
　　少年笑而不答，眉目间的笑意更显张扬，竟比天上的云霞更美丽几分。
　　“你不要走，永远陪着我，好吗？”
　　少年开口了，声音清亮：“你已经有人陪伴，不需要我了。”
　　“不……不，我永远最爱的人是你，永远不会改变。”王讯抓紧他的腰，头靠在他的颈间，泪水滴到少年精致的锁骨上。
　　“……你……我要走了……”少年说着离开的话，身体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柔顺的依在王讯怀里。
　　“走？你这次想怎么离开我？我不让你走！”王讯直接锁人，他使了很大的力，自己都感觉到痛，少年的脸色却丝毫未变，灿烂的刺眼。
　　“我只是来看看，看完了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你要去那里，你带我一起去，这些年，我每天都在想你，很想很想，我不相信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会是你，你只是藏起来的，对不对，我知道，你只是不能原谅我……”王讯急切的想解释清楚，少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
　　“我真的要走了……我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明明紧紧抱在怀里的身体，一瞬间消失，只剩下一团空气，王讯交握着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身体，想像着那人还在自己怀里，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那么疲惫不堪，那么难以忍受……他是真的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摸摸心口，空空的，眼角有泪掉落下来，一如少年时的惨绿时光。
　　阿戴说：你不需要我了……
　　不是的，我只是太寂寞、太想你了，才另外找人陪伴，我从来没有爱上过别人……
　　醒来后，怀里人仍在，只是不再是梦中人，
　　男人追逐着对事情的掌控感，一旦事情脱离他们的掌控范围，他们就会不安，王讯他心里担心，是不是有些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接下来的日子平顺安宁，两人虽未谈爱，彼此间的关系却比之前好了很多，晋海成有一手好手艺，每一天换着花样给王讯做好吃的。
　　这一天，晋海成刚从菜谱上学了个新菜，想到近来王讯身体辛苦，正好做来犒劳他，这“鸡肉清汤”做起来很麻烦，虽然看起来简单，实际工序非常烦琐，汤至少熬满三个小时，为了让汤清澈，其中需要撇三次油沫。在放入鸡肉和蔬菜后，需要再褒三个小时，撇两次油沫。而且配菜中，洋葱不能炒太焦，焦了会苦，不够焦，味道又不对，晋海成运气不错，第一次做就很出色，自己尝了尝，味道正好，王讯回家喝到这个汤的时候，感叹好喝之余询问起晋海成做法，晋海成清描淡写将过程说了一遍，王讯听完后愣了几秒，已经很久没有人这般为他花心思，喉部打结，他低下头，一滴泪水不顾主人的意愿落了下来。
　　在一起的日子是温馨的，晋海成猜测王讯对自己应该是喜欢的，王讯期待自己的行为已经软化对方了心，两人别扭着，试探着，想从对方口里先听到爱语，没有人留意到黑暗正慢慢临近，一径快乐着，幸福着。
　　林温的来访很突然，晋海成与她交流机会有限，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找到自己住的地方，晋海成让她进来，示意她随便坐。
　　坐定后，林温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最后化为幽幽一声叹息。
　　晋海成对她印象一向不错，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小心问道：
　　“林小姐，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林温从口袋里抽出一只女士烟点上，晋海成不喜欢女人抽烟，对她的好印象去了一半，面上不露痕迹，耐心等她开口。
　　林温答非所问，自顾自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我跟邢俊是大学同学，虽然是在同一个系，上课却很少在一起，大二的时候才真正认识，当时我站在花坛边等人，他的球砸到了我头上，我很生气，转过身，就看见他了。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见他，就很喜欢，我透过朋友打听他有没有女朋友，还问了性格、年龄、家庭情况，还有电话号码……后来知道他读高中时有个女朋友，两人早分手了，他却一直想着她，在学校，他一直很颓废，独来独往，除了上课打球，很少能看见他。有个朋友劝我放弃，当时我想，放弃也好，可是每天每天都在想他，没有办法专心做其他事……朋友实在看不下去，就帮我约他。我还记得那天天色很暗，他从校门口的书店里走出来，书店晕黄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像给整个人渡了层金边……他并没有答应我，他说他忘不了他女朋友，不可能接受我，我当时听了心里很难受，最后走的时候，跟他说不会放弃……回到宿舍，舍友正在放《失恋万岁》这首歌，我正好听到那句‘无论初恋多么的感动人，更好的爱前面等。’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他根本都没有给我机会证明我的爱……”说到以前的种种，林温的眼圈有些红了。
　　晋海成有点头大，她是邢俊的妻子，今天来到这里和自己谈他们的恋爱史，想想都觉得荒唐，更荒唐的是，自己竟然充当了安慰者这个角色，他递上一块纸巾，林温抬头说了声谢谢，继续讲故事：
　　“大三的一天，我突然接了个电话。他约我见面，我心里很忐忑，不知道他为什么找我？我到了以后，他直接问我，是不是喜欢他？以前从没想过会有这种时候，我有点接受不了。他盯着我看……我那时候脸肯定很红，他硬塞给我一盒巧克力，说他也喜欢我，想追求我……当时我也傻了，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这样的感觉既惊喜有奇怪，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后来，他如言开始追求我，和他在一起非常快乐，他是那种如果喜欢你，会把你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的人，别人常说我被他宠的像个公主……可是有时候，会觉得他并不是真的爱我，即使怀疑，我也不敢去问他……我们在一起快三年了，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三年……”
　　晋海成觉得头大，打断她的话：“林小姐，你今天来这里，想说什么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林温却像听见外星语言一样，瞠目站立，声嘶力竭说道：“你还不明白吗？邢俊他不喜欢我，他喜欢你！”
　　接着又喃喃自语道：“昨晚他一直叫你的名字，叫你不要走……那天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出不对劲，他看你的眼神那么火热，我不相信你跟他没什么……我们三年的感情难道就这么没了吗？”
　　晋海成揉眉，不管多么优秀的女人，遇到了感情的事情都会歇斯底里，失去理智，这件事情自己很难处理：“林小姐，你冷静点好吗？”
　　林温做了一件让晋海成更加头大的事情，她跪下来哀求道：“海成，你离开他吧，求你，我爱他，我不能失去他。”
　　场面混乱而难堪，晋海成无言以对，他与邢俊早就没有了关系，现在这又算哪一笔糊涂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