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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天悬星河 ...

  •   天色渐渐亮起来。

      星月都隐去光辉,日光明亮温暖,驱逐了黑夜的寒意与阴影。昆仑山上的钦原鸟翅尖上映着一点金色的阳光,斜斜掠过蔚蓝的天空。

      慕容紫英捧着那株幼苗,穿过大殿与回廊。晨起去剑舞坪练剑的弟子见到他,纷纷行礼。

      “慕容师兄。”

      “紫英师兄早。”

      “慕容紫英师叔早。”

      慕容紫英一一点头致意,神情自若,显然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

      琼华派上空不允许御剑飞行,五灵剑阁离得又远,他走了有一回儿才走到掌门吩咐的地点。正想种下树苗,却听见不远处的树丛里有古怪的窸窣声。这个时辰,琼华弟子应该都在做早课,而长老与掌门也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所以… …难道是误入的小动物?

      “唔… …真好吃。你要吃一点吗?”

      是人的声音!

      紫英面有愠色。

      “谁躲在那里?!出来!”

      树丛里的人好似是被吓了一跳,伴随着两声低低的惊呼声,树丛抖得更厉害。

      还不止一个人?门下的弟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慕容紫英往树丛走了两步,刚拨开一点树叶,什么都没看清楚,两个人就冒冒失失冲了出来,几乎要撞在他身上。

      他躲开一步,看清出来的人是谁后,微微有些吃惊。

      “… …璇玑?… …怀朔?你们… ..你们躲在这里干什么?璇玑,你不是生病了吗?”

      今年不过七八岁的璇玑低着头,把糖葫芦又往身后藏了藏,咬着嘴唇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眼圈红红的,说不出来话。

      怎么办?都怪怀朔… …明明说这里很隐秘不会有人来的!结果现在被紫英师叔抓到她装病逃掉早课,还对他撒了谎… …呜呜呜,怎么办嘛?他一定会生自己气,再也不喜欢自己了… …怀朔这个骗子,大骗子!再也不要理他了!呜呜呜… …

      怀朔小心翼翼看着紫英。

      “紫英师叔,都是我不好,硬要拉着璇玑出来,害她耽误了早课。你要罚就罚我吧,不要怪璇玑… …”

      璇玑“呜哇”一声哭了出来,拉了拉怀朔的袖子,泣不成声。

      “怀朔… …怀朔你怎么这么说呀!明明… …明明就是我… …是我非要吃糖葫芦… …你才… …才给我买的… …我还一定不去上早课… …都是我把你拉出来的… …呜呜… …都是我的错嘛… …”

      怀朔忽然涨红了脸,不顾璇玑的拉扯,半跪在紫英面前。

      “紫英师叔… …璇玑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我明明知道这些都不对,却还是没有及时阻止她胡闹,还帮她逃出来玩… …这都是我的错,请师叔不要怪她!”

      “怀朔… …怀朔… …呜呜… …明明是我不对… …你先起来呀… …”

      璇玑扯了两下也没能把铁了心的怀朔扯起来,干脆和他一起跪下了。

      紫英还一句话都没说过,两个“罪魁祸首”却已经都跪下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看璇玑,带着婴儿肥的脸上还淌满了泪,正抽抽噎噎的哭着,不由得叹气。

      “地上脏… …你们两个先起来吧。”

      怀朔倔强地仍旧半跪着,不肯起来。

      “师叔不先罚我,我就不起来。”

      璇玑抽噎着重复了一遍。

      紫英揉揉太阳穴。

      “我也没说要罚你们… …先起来吧,都跪着像什么样子!琼华弟子怎可随意下跪?”

      怀朔这才扶着璇玑站起来。

      “师叔这是不怪我们了?”

      璇玑几乎是立刻就破涕为笑,如果不是紫英还冷着脸,几乎想扑上去亲他一口。

      “我就知道师叔最好了!谢谢师叔!我最喜欢紫英师叔了!”

      怀朔觑着紫英的脸色,低头拉了拉璇玑的衣服。

      “干嘛?师叔是最好的嘛,师叔,对不对?”

      紫英单手握拳,凑在嘴边轻轻咳了两声。

      “你们还不去做早课?”

      璇玑不肯走,眨着眼睛看着紫英,笑容可爱。

      “师叔要在这儿做什么事吗?我们帮不帮得上忙呢?”

      她早就看见被紫英放在脚边的那颗小树苗了,刚才因为心中又急又羞没有多看,此时才注意到这是一株从未见过的品种,树干是银白色的,叶片却是淡金色,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一棵真树,倒像是什么人做出来的精巧摆件。

      慕容紫英摆摆手,示意他们快些离去。

      怀朔生怕紫英再生气,替璇玑拍拍衣衫上的泥土和草叶子,拉着她离开了。

      “再不走可就赶不上早课了。师叔,谢谢你,我们这就走。”

      璇玑嘟起嘴,但也没再多说话。

      “紫英师叔再见!”

      紫英目送二人远去的背影。璇玑一蹦一跳间,还在莫名兴奋地说话,清脆的嗓音透过剑阁后峥嵘的绿意,隐隐约约被风吹到他耳边,支离破碎不可辨识。他抿了抿唇,伸手去拿树苗,却看见夙瑶出现在方才璇玑站的地方,一双眼睛凝视着他,看不出什么情绪。

      紫英不知道她把方才的事情看了多少,脸上带了一点窘迫出来。

      “掌门… …您来了… …”自己轻轻放走璇玑与怀朔,其实是带了一点私心的吧。掌门如果都看见了,会怎么想呢… …

      夙瑶嗯了一声。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把树栽好。”

      紫英看了看还没被种好的树苗。

      虽然迟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自己确实没能很好完成掌门交代的任务… …
      “掌门,对不起,我动作太慢了。我现在立刻种。”

      夙瑶就站在一旁看他有条不紊地用法术把树稳妥地栽好。

      “方才,是被耽误了一点时间吧。”

      紫英这时候已经定下了心,神情恢复了镇定。

      “是的,正如掌门所见。”

      夙瑶看着自己的弟子,微笑。

      “你做的很好。璇玑,毕竟是孩子… …孩子气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紫英俯了一下身,面上神色沉静,并没有因为夙瑶难得一见的夸奖而露出特别的喜色。

      “多谢掌门的夸奖… …紫英愧不敢当。”

      神树之苗已经种好,在这凡尘的土地中,不知能不能发挥出它应有的力量。夙瑶将圣光打到树苗上,树苗沐浴着明黄色的光,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抽条长高,很快超出了剑阁后的梨花花树,不久就变得与剑阁齐平,枝繁叶茂,淡金色的树叶茂盛葳蕤如已经在此成长百年的古木。

      淡金色的叶子上是白色的花,踏着白色的花就可以通往她的住处… …仙界的殊胜之境都在她脚下… …这一株相似的神树,令她想起当年。

      夙瑶晃了晃身子,脸色白的几乎透明。

      她在神界就是用圣光控制神树的生长,繁荣或凋谢,都在她掌控。圣光的使用虽然需要消耗大量灵力,但仙界灵气如同凡间的空气般充足无虞,决不至于像如今,稍动一下就是撕心裂肺油尽灯枯。

      慕容紫英立刻觉察到了掌门的不对劲,想扶她一把却被她用眼神制止。

      “我没事… …紫英,你现在去收拾一下东西,立刻和我下山。”

      下山?琼华门下的弟子到了一定的修为都会被要求下山历练。如慕容紫英自己,从十三岁的时候第一次下山开始到如今,已经经历过多次历练。可据他所知,掌门是从不管这类事务的。

      “掌门,紫英斗胆,下山是为了… …?”

      夙瑶遥望着琼华以南,风起之地,笑意加深。

      “有些东西,是到了时间收回来了。”

      一日之后,黄山。

      御剑飞行的速度很快,紫英站在黄山上往下眺望,林木葱绿,风光与昆仑全然不同。

      “掌门,那儿应该就是青鸾峰。”

      慕容紫英指着最大的一处山峰对夙瑶说。

      青鸾峰确实是个适合隐居的地方,山明谷秀,兰芳蘅幽,山间有一挂瀑布,小溪潺潺,流动的水光在山壁上离合明灭,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

      望舒剑与琼华派与琼华派有难以解脱的因果,是以下落并不难推算。想必当初云天青和夙玉逃出琼华之后,就是在这里结庐而居的吧?如今望舒仍在,建造这里的人却已经魂归黄泉了。

      “紫英,我们过去吧。”

      在茅屋上还有树屋,慕容紫英上下都查看过了,没有半个人影。但屋内的牌位前,香炉中仍有一柱香未燃尽,显示这里有人居住。

      牌位上写的名字,紫英亦曾在弟子的窃窃私语中听闻。

      想必这就是昔日二人躲避琼华的地方了?怎会… …如此轻易就被掌门寻到了?不是说追查多年都没有消息吗?

      他正在沉思,忽的听见屋后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野兽的吼叫。他记挂着还在外面的掌门,虽明知以掌门之能,断不可能有事,还是不由得快步走了出去。

      到了屋后,他一眼看见掌门已经在那儿,发丝服饰丝毫不乱。在她边上,一个年纪大约十三四的孩子手底下按着一只野猪,正麻利地给猪放血,他先前听到的惨嚎声就是这只奄奄一息的野猪发出的。

      “掌门,这是… …”

      那少年头发乱蓬蓬的,但衣服面容还算干净,看他一个人能打到这么大的一只野猪,剥皮肢解技巧纯熟,显然久居此地,依靠山间野味野果为生。

      少年擦擦手上的血,面对着突然出现的两个陌生人,挠头。

      “你们… …你们是谁啊?”

      夙瑶看到他,如何能猜不出这便是夙玉与云天青生的孩子?这孩子面容与云天青几乎一模一样,但眼睛却不像他,更不像夙玉。

      “你是云天青的儿子吧,你叫什么?”

      少年很意外地看着夙瑶。

      “啊!你认识我爹?!我叫云天河… …是我爹的儿子。”

      云天河?天悬星河… …

      原来如此。

      “我想找你爹要当年他拿走的一把剑,你知道在哪儿吗?”

      云天河继续挠头。一把剑?爹没和他说过这件事情啊… …

      慕容紫英看云天河一脸迷糊,上前一步。

      “那你爹现在在哪儿?”

      云天河望望慕容紫英,还是一脸懵懂。

      “我爹?我爹已经去世了呀… …虽然他还是会经常在梦里吓吓我,但他已经去世… …嗯… …去世很久了。”

      慕容紫英看他的表情不像是说谎,转头看着夙瑶。

      “掌门… …这…. …”

      夙瑶早就知道云天青去世的事情,闻言脸上半点惊色也无。

      “天河,那你知道你爹的剑放在哪儿吗?”
      爹的剑… …

      “我知道啊!爹死了以后,他的剑就和他一起葬在石沉溪洞里了… …”

      石沉溪洞… …倒过来是——洞悉尘世?呵… …云天青… …

      夙瑶还记得他昔日曾在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世上岂有神仙哉?

      世上有人如琼华,有妖如幻暝,有魔如重楼,而神,则如她自己。岂无神?修仙之人,焉能质疑仙的存在?洞悉尘世,又如何呢… …他们修的是仙,却总想着到尘埃中去,终归… …终归害人害己。

      “天河,石沉溪洞,你能带我们过去吗?那把剑对我们很重要,我必须要回去… …”

      云天河想起爹严厉的样子,面上略有迟疑。但是人家已经说了那是很重要的东西,不带他们去也不好… …

      “好吧!我带你们过去。”

      他转身的时候,背上箭囊落入夙瑶与紫英眼中。那兽皮的箭囊中,分明插着一支冰蓝色的长剑!

      慕容紫英惊得脸色都变了。他追随宗炼长老,爱剑、练剑成痴,代表琼华铸剑最高成就的双剑,他虽一直未能直接目睹实物,但已无数次从典籍画卷中看到关于双剑的描述与图象。可以说,他对双剑的了解甚至比之曾亲自铸剑的宗炼长老亦不遑多让!

      这把剑… …这把剑… …

      “掌门,望舒!”

      前面正抬腿要走的云天河惊跳了一下,转过头。

      云天河挠头傻笑。

      “呵呵,这个大哥,你指着我做什么?”

      夙瑶拍拍紫英的肩膀,柔和的水灵力沁入他的身体,帮助他的情绪舒缓不少。

      “天河,你背上的剑,就是我们要找到望舒剑。你不是说… …剑在墓室里么?”

      云天河啊了一声,一头雾水。

      “可是… …可是你们不是要找我爹的剑吗?‘这是剑’是我娘的剑呀… …”

      夙瑶走过去把剑抽出来,剑身上立刻传来汹涌的冰寒力量,虽然处在半沉睡状态,这把剑的寒气仍旧凌厉异常,非常人所能承受。眼前的孩子竟能将之背在身上毫无异色,不简单啊… …

      “你叫这剑… …‘这是剑’?”

      天河呵呵笑了两声,不停挠头。

      “是呀… …我爹说的。这把剑还挺好用的… …可以用来烤野猪,削头发,砍柴切萝卜… …”
      他掰着手指头好似还要再说,一边情绪好不容易在夙瑶的帮助下平复下来的紫英终于再次忍不住了。

      “你说什么… …你竟然用望舒烤野猪砍柴?!你,你!你竟然… …!”

      云天河看不懂人的脸色,大力点头。

      “嗯嗯,是啊,还有切肉剔牙什么的… …咦,这个大哥,你的脸… …怎么那么青?”

      夙瑶拿着剑,冰凉的寒气冻着她掌心,如此冰冷,也真只有天水违行之体可以承受。

      “天河,这剑我们拿走了,你要和我们一起走么?我们俱是琼华门人,天下第一修仙大派。你爹娘以前也是… …不过后来他们离开了。”

      云天河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挠头挠得更厉害。

      “啊… …你们要把我烤肉的叉子拿走我以后怎么吃野猪呢?… …还有… …休鲜大排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天悬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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