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乡，夫差冢》莫书离

14、入吴为妃（五）

　　与此同时，群芳殿东厢
　　一大早得知施夷光逃离出宫的郑旦心情十分愉悦，以至于她的嘴角一直挂着笑意，不明因果的人还以为她中了彩票。
　　半个时辰后，一身雪沫的阿英推门而入，拍掉身上的白雪，室内外的温差使她抖了抖，然后向座上的郑旦禀报自己打探回来的消息。“姑娘，西厢那位果真逃了出宫，大王为了这件事动了怒气，还下令杖毙侍候那位的婢女呢。”阿英有点惋惜地说，毕竟西厢那边的两个婢女与她皆有交情。
　　“看来西厢那位似乎不太喜欢宫中的生活啊。”抱着琵琶出来的阿兰接话道。
　　听罢，一身白裙的郑旦从位置中站了起来，然后踱了两步，问：“阿兰果真这么想？”
　　被点名的阿兰走到郑旦身边，将手中的琵琶奉给郑旦，道：“只要这不是那位的‘欲擒故纵’之法就好。”

　　吴国王宫
　　一身正装的夫差坐在案前，显然是刚下朝不久，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规律地敲击着放满了竹简的案桌，神色冷冷地睨着下首的暗卫长。“发生了什么事？”
　　跪在下首的暗卫长突然感到压力颇大。“回主公，属下刚刚收到飞一传回来的消息，施夷光从越宫里逃了出来。”
　　闻言，夫差那敲击着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握成拳头放在桌上，问：“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
　　“她现在人呢？”说着，夫差似是无聊地拿起手边的刻刀把玩起来。
　　“跟，跟丢了。”话落，暗卫长只觉上首传来无形的威压，险些让他喘不过气来。主公生气了。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公居然为了一名女子生气，之前听乾一他们说主公曾因为一个初识的女子差点走火入魔，看来不是夸大其辞的。
　　“月飞。”夫差冰凉的声音在上首响起，下首的月飞还没来得及抬头回应，他只听见刻刀划过自己的脖子钉在地上的声音。“寡人给你三天的时间，找不回施夷光你就带着飞字辈的人一起提头来见。”
　　主公果然是动怒了。“遵命。属下告退。”
　　离开夫差的书房，月飞才感到脖子传来的疼痛，伸手一探伤口，只见月飞的脸色白了几分。若不是主公的功夫了得，自己怕是已经死在殿上了。
　　待月飞离开了书房，一直侍候在旁的秦宝才移步捡起地上的刻刀，恭敬地递给夫差。“大王。”
　　“嗯，你也退下吧。”
　　“是。”
　　偌大的书房仅剩夫差一人，他把玩着手中光洁的刻刀，嘴角带笑地低语道：“寡人的阿光果然没有让寡人失望。”

　　入夜的树林尤为阴冷，积雪映亮了树干，黑白相映的环境竟是说不出的鬼魅。突然，寂静的树林里响起了哒哒嗞嗞的马蹄声，而马背上坐着的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年，此人正是出逃的月光。
　　话说两天前的晚上，月光带着钱财逃出了越宫，因为怕勾践他们追上来逮捕自己，所以月光不敢有一丝的停留，她从都城会稽的一个马贩手里打劫了一匹马，并把反抗的马贩打晕，然后扒了他身上的衣服换上，而临走前月光还“好心”地用禾草盖住马贩，免得他在寒冬的夜里魂归天国。
　　两夜没有合眼的月光终是在来到这个树林的时候体力不支，她慢慢地停下了马，然后温柔地拍拍马头，说：“大傻，辛苦你了。”
　　大傻是月光给这匹马起的名字，而大傻似是不满月光起的这个名字，它重重地甩了甩头，后腿一蹬，然后体力透支的月光就这么华丽丽地被摔在了雪地上，打滚了两圈才得以停下。
　　“呸呸。”两声吐出嘴里的雪沫，月光指着大傻骂道：“尼玛，敢造反。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连你这匹臭马都欺负我了。”
　　被骂的大傻不屑地从鼻子里喷出白气，然后转身用屁股对着月光，还煞有其事地甩了甩尾巴表示鄙视。
　　“你！有种。”月光气得脸青，但是心知自己不该跟畜牲计较，所以只能黑着脸从雪地上爬起来，然后走过去牵起大傻的缰绳，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安歇。
　　片刻，终于生了火的月光坐在火堆旁吃起了干粮，看着跳跃的火苗，她想起了一个被遗忘了重要发现。这个年代还没发明出蜡烛，所以月前月光在那个神秘的山洞里所看到的火把是不合时代的，那么由此可以推断出陈府里必定有一个穿越者。想到这里，月光心惊的同时又有一些兴奋，看来她是有去处了。只是，这另一个穿越者会是谁呢？
　　突然，月光的脑中灵光一闪，会不会是那个气势凌人的陈钥？
　　那人的气场甚足，手段凌厉，心狠手辣，若他是穿越者，怕也是一代君王的人选。如果我去投靠他，倚着之前救过他一命，应该可以讨个称心的职位安度余生吧？
　　月光本来是不想投靠任何人的，因为只要置身于权力的漩涡之中就一定不会有好下场，虽然对于熟读历史的她来说可以选择有利的一方投注，但是世事无常，谁又能保证未来不会有变故？就如数月前，月光那么竭力地想要改变施夷光的命运，可惜一场辛苦下来还不是被勾践他们带回了越宫，一切的努力竟变成徒劳，还徒增伤害。既然如此，何不投靠一个“同乡”？虽然这样做可能会颠覆历史，但是月光自问不是一个伟大到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的好人。
　　有了打算，月光突然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清明，于是在填饱肚子后就安心爬上马背，从行李中抽出被子盖在身上，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
　　这几天可真把月光累坏了，不光要跟勾践派出的追兵赛时间，还要躲避不知道是哪一方派来的暗人的跟踪，两天没有合过眼的眼下已经是一圈的青色。
　　“啊唔！”打了一声哈欠，月光俯身爬在马背上闭眼休息，而大傻也很配合地没有跟月光作对，安静地背着她。
　　不知睡了多久，沉浸在梦中的月光被颠簸颤醒，不满地拍了拍大傻的肚子，小声嚷道：“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
　　然，大傻却忤逆地长嘶一声，将月光完全惊醒了。
　　“思春呢你，大晚上鬼叫什么？”月光气恼地睁开眼睛骂道，但当她看到四周的流萤时却感到了强烈的不安。“走。”大喝一声，月光重重地拍了一下大傻的屁股，然后吃痛的骏马便开始在雪地上狂奔。
　　果然，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月光就听到身后传来追兵的声音。祸不单行，月光还没想到如何摆脱后面的追兵，左后方突然又冒出了另一批黑衣人。
　　“真是见鬼了。”低骂一声，月光夹紧马腹，拉紧缰绳，迎面的风雪吹掉了她的头绳，长及腰际的黑发在狂风中乱舞，加上她精湛的马术，一时间竟让人觉得眼前的绝色女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而当跟在追兵中的范蠡看到这样风姿卓越的月光时，只能重重地叹息：如此耀眼的女子竟生不逢时。
　　策马狂奔的月光并不知道有人为她惋惜，现在的她只顾怎么逃命。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被逮住的下场，然而，若要她为勾践这个小人做事，最后还不得善终，她宁愿自刎于此。
　　月光年少时曾听说，活着比死去更需要勇气，以前她不懂这个中的道理，现在她已经懂了。人要在困境中求生还不如死忙来的自在。只是，如果有生机，谁又想轻生呢？人总是贪恋红尘的。
　　“施姑娘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快随我们回宫向大王自首吧。”范蠡温润的嗓音在后方响起。
　　自首？哼，真是不要脸。“范蠡，本姑娘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何来自首一说？”
　　“姑娘，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何苦呢？”
　　听罢，月光嗤笑。“等勾践一统天下再来跟本姑娘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吧。”说着，月光用力将马缰拉向一边，大傻被扯得嘴角撕裂，嘶叫一声然后急速地改变方向。知道大傻被自己扯伤了，月光马上腾出单手来顺了一下马颈，低声道：“乖大傻，若是今晚我们能逃过一劫，姐姐以后一定好吃好喝地伺候你。”
　　也不知大傻是否真的听懂了月光的话，但是它的奔跑速度却是明显快了。
　　感到了大傻的加速，月光暗衬莫不是自己随手牵的还是一匹千里良驹？
　　而就在月光暗自庆幸的时候，那两批追逐着她的人马却是已经打了起来。当月光听见刀剑相碰的声音而回头时，已经看到不少身穿兵服的人倒地不起，由此可见那批后来赶上的黑衣人似乎并不容易对付。该不会是刚出虎穴又遇猛狼这么倒霉吧？
　　嗖！
　　一支利箭从月光的发间穿过，然后钉在一棵树干上。因此，月光大骇，急急地回首扫视到底是哪方的人要夺自己性命。
　　这一看可不得了，两支利箭朝着月光的面门射来，吓得月光小脸煞白，然后下意识向后仰。下一秒，两支锋利的黑箭一前一后从月光的眼前飞过，差点擦过她的鼻尖。
　　惊出一身冷汗的月光忍不住破口大骂：“勾践你这个死混蛋，竟然敢派人杀我？活该你吃屎。”
　　月光的怒骂使正在打斗的众人僵了一下，他们实在想不到如此绝色的女子会说出这样粗俗的话语。
　　而当事人月光才不管他们怎么看自己，反正都是一些想要害她的人，她又何必在乎？正好借着众人愣神之际，月光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双手按在马背上，然后用力撑起自己，使身体倒立在马背上，接着她的双脚在空中旋转半圈，当她再次坐回马背时已经是面对着众人，背对着奔跑中的大傻。
　　“好俊的身手。”目光一直追逐着目标的月飞低赞一声，这名女子的身手较之月影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月影乃是他们五大暗卫长中唯一的女性，而这个施夷光的身手居然可以和月影媲美，不愧是有让主公动心资本的女人。“飞五，解决那两个弓箭手。”
　　“是，老大。”一旁的飞五接到命令后就飞身靠近那两名正要拉弓的士兵，手起刀落，一颗喷着热血的头颅就这么掉在雪地上，染红一片。
　　可能是以前见惯了各种尘封的尸骨，这样血腥的一幕仅是让月光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并未影响太大。而且现在也不是她可怜别人的时候，况且还是可怜一个要杀自己的人。
　　说实话，月光是不懂武功的。在现代的时候，月辰尧教给月光的都是如何盗墓的知识，还有一副好身手加好枪法。但是这里是春秋，不是二十一世纪，这里没有枪。虽说近身肉搏月光或许不会输给这里的任何人，但是比武功的话，月光即使是死几辈子都不够命抵。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