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凉，雪其雱》片片流霜

86、元宵节

　　眨眼到了元宵节，宫人们正忙着挂花灯，吴敏则是有些坐立不安。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心中很忐忑。她坐在窗边弹着《惟愿卿安》，一遍又一遍，这首曲子也失去了它应有的魔力，无法抚平她烦躁的内心。
　　此时一阵箫声响起，吴敏有一丝恍惚，是谁呢？欧阳景？还是云川？这一刻她竟然听不出来。她心不在焉地拨着琴弦，忽然她无奈地笑了一下，这是后宫，除了他还能是谁？
　　一曲终了，欧阳景看着她的背影，温和地问：“怎么了？不高兴吗？”
　　吴敏撇撇嘴，继而转过头，故作轻松地说：“没有啊！”
　　欧阳景嘴角轻轻牵起，宠溺地看着她，轻声问道：“她们很烦？”
　　吴敏看着欧阳景宠溺的眼神，有些发愣，胡乱地摇摇头。
　　“郡主！晚饭已经备好！”翠儿禀报道。
　　“要不要一起吃饭？”吴敏问道。
　　“好！”欧阳景的神色很温和。
　　欧阳景和吴敏面对面坐着，他给她夹了很多菜，时常直直地看着她，自己反倒没怎么吃。吴敏有些慌，今天的欧阳景有些奇怪，虽然以前他们也很亲密，但是这样的他还是很少见。
　　“菜不好吃吗？”吴敏不禁问道。
　　“好吃！”欧阳景回过神喃喃地说。
　　“那你多吃点！”吴敏一个劲给他夹菜，希望他不要再这样看着她，她浑身不自在。
　　欧阳景微微点头，吃的很慢，似乎饭菜都难以下咽。
　　“小敏！”他忽然叫了一声。
　　“嗯？”吴敏转过脸，惊讶地看着他。
　　“有你陪着吃饭，真好！”欧阳景说得很轻，眼神黯淡。
　　吴敏也有些伤感，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起吃饭了。
　　“以后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好不好？”欧阳景直直地看着她，眼睛里流露着不舍。
　　吴敏有些发愣，细细回味着他的话。难道是云川要回来了？她点点头，不由得嘱咐道：“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欧阳景看着碗里的菜，艰难地点点头。
　　一顿饭吃了很久，碗筷撤下之后，两人坐着喝茶。
　　“今天我陪你过元宵，可好？”欧阳景轻声问着。
　　“啊？”吴敏有些惊讶，“她们会不会追到这里来？”
　　欧阳景噗嗤一声笑了，无奈地摇摇头：“她们以后不会来烦你了！”
　　吴敏心下轻松，继而嘿嘿笑了一下，解释道：“她们不烦，只是我……”
　　“小敏！”欧阳景没等吴敏说完，又喃喃地叫了一声。
　　“嗯？”吴敏有些纳闷，他今天怎么总是欲言又止的。
　　“今天宵夜吃什么？”欧阳景忽然问道。
　　吴敏反应不过来，噗嗤一声笑了：“刚吃完饭，你就饿了？”
　　欧阳景没有说话，看着她灿烂的笑，他心下欣喜，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晚上吃元宵，一早我就吩咐过他们了。所有的人都要吃，我还算上了门口的几个侍卫呢！团团圆圆嘛！”吴敏絮絮叨叨地说。
　　欧阳景喝着茶，他很喜欢这样听她叽叽咕咕，只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时日，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的不自信和害怕。向来他都是为了帝王这个最高的权力之位努力，不惜手染鲜血，不惜付出任何代价。自从认识了她，他有时候才意识到有时候幸福与权力无关，与天下无关。
　　吴敏瞥了眼满面愁容的他，他一向都是从容淡定，自从他们各自被赐婚，她才知道他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梅花林的那次争执之后，她知道他还是没有放下她，她冻伤，他也痛苦异常。现下云川就要回来了，她心下不舍，毕竟他是她第一个真心真意喜欢过的男子，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那么美好。
　　此时翠儿端上来两碗元宵。
　　“你尝尝！”吴敏回过神，招呼了一声。
　　欧阳景回过神，缓缓搅拌着。吴敏斜瞥了一眼，也漫不经心地搅拌着。他们各自舀起一个元宵，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小心烫！”
　　这样一句简单的言语，将深藏在内心的关心袒露无遗。他们呆呆地看着对方，心下苦涩，时光无法倒流，再也无法回到当初的秦王府，那时候他们亲密无间，从不需要这样刻意隐藏对彼此的关心和爱护。
　　一阵沉默之后，他们漫不经心地吃着元宵。
　　“我们一起看星星！”欧阳景说道。
　　吴敏犹豫了一下，喃喃地说：“今天月亮很大，看不了星星吧！”
　　欧阳景愣了一瞬，温和地说：“那就看月亮！”
　　吴敏有些犹豫，以前他们是情侣，做些浪漫的事情，那现在算什么呢？
　　“以后也许没有这样的时候了！”欧阳景说得很轻，满满的不舍和哀伤。
　　吴敏有些不忍，也许她和云川离开洛城之后，再也不会回来了，此生不会再见了。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爱，她统统都知道。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比他更爱自己的男子存在，但是她毅然选择离开他，因为他是皇帝，是万民的，唯独不属于她。
　　“那我们看月亮！”吴敏故作轻松地回答。
　　欧阳景欣慰地点点头。
　　时值正月十五，月亮很圆很亮，月明则星稀，只有数颗星子点缀着漆黑的夜空。
　　“月色真好啊！”欧阳景走出房间，抬头看着天空，感慨道。
　　“是啊，今天月中嘛！”吴敏正在披狐裘，应道。
　　欧阳景忽然抱起她，纵身跳到屋顶，搂着她的腰坐下。
　　吴敏有些发愣，轻声地说：“你现在是皇帝了，你坐屋顶，会不会吓坏一群人啊？”
　　欧阳景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继而认真地说：“我还是以前的我，不会因为当了皇帝而改变！”
　　吴敏没有说话，她不愿意去猜他话里的意思，毕竟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小敏，以后你看星星看月亮的时候，会想起我吗？”欧阳景突然问道。
　　吴敏又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耳边传来欧阳景无奈又不舍的声音：“还是忘记我吧，那样你会更开心一些！”
　　吴敏有些感动，抿了抿嘴，艰难地说：“你也忘了我吧！”
　　欧阳景失神的眼睛瞬间明亮，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手上的力量加重了一些，将她揽入怀里，坚定地说：“我不会忘记你的！”
　　这一次吴敏没有反抗，任由他抱着，她很安心地靠着他坚实又温暖的胸膛。也许忘记不忘记，语言上的承诺没什么意义。承诺抵不过事实，抵不过岁月，终究会被遗忘。
　　欧阳景见她没有反抗，心下欣慰，手上的力量松了些，他们相互依偎，定定地看着夜空。
　　“欧阳景，人说天上一颗星，代表地上一个人，你会是哪颗星呢？”吴敏随意说着。
　　“你猜！”欧阳景随意应着。
　　“我说你是月亮！”吴敏灿烂地笑着说。
　　“啊？”欧阳景微微低头，看着怀里那个洁白无瑕的笑脸，瞬间不知身在何方。
　　“你是皇帝啊，统领整个天下，这夜空最明亮的也就是月亮了！”吴敏理直气壮地说。
　　欧阳景点点头，喃喃道：“以后你去哪里，我都看得见！”
　　吴敏瞬间愣住，这似乎不是普通的告别，是决别？不过确实也是决别了，此生不能再见了。她有些难过，把头往他颈窝里钻了钻，一股熟悉的墨香瞬间袭来，唤起她内心满满的不舍，那个仙境的神仙公子，温和的大帅，那个她用心去喜欢的秦王，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她就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睡着了，欧阳景的眼神明亮，侧过脸，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温和又自信地喃喃道：“我一定会成功的！”

　　是不是云川要回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