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凉，雪其雱》片片流霜

67、梦想

　　一阵晚风吹来，凉飕飕的，吴敏哆嗦了下，清醒了几分。云川缓缓放开她，拉着她的手，走进一个山洞。
　　不一会，他已经生了一堆火，火焰很旺。
　　吴敏有些晕，用手抚摸着后脑勺。
　　“你怎么样？”云川走到她面前，关切地问。
　　“没事，就是有点晕！”吴敏回答道。
　　云川的大手抚上她的后脑勺，轻轻揉着，眉头微皱，喃喃道：“这么大一个包！”
　　吴敏有些恍惚，似乎小时候撞到后脑勺，爸爸帮她揉，一边心疼地问：“疼不疼？”
　　云川瞟了眼吴敏，见她脸庞挂着一滴泪，眉头皱了起来，温和地问：“是不是很疼？”
　　吴敏回过神，微微点头，继而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云川眉头紧皱，瞥了眼浑身湿透的她，温和地说：“先把衣服烤干，免得着凉！”
　　吴敏应了一声。云川用树枝架起两个长长的晾衣杆，他将长袍和上衣都脱下，展开，晾在杆子上。吴敏瞥了眼立在身边的云川，光着上身，他很壮，很明显地能看到六块腹肌。吴敏愣了一下，这人怎么像健身教练似的？
　　云川见她盯着他，不由得有些脸红，低下头去。吴敏反应过来，也转过头瞥向别处。同时一丝疑惑涌上心头。他不是常去醉月楼吗？
　　“我坐那边，你坐这边，我们当中隔着衣服，所以……”云川突然顿了一下。
　　吴敏瞥向边上的晾衣架，衣架上晾着他长长的衣服，像是一道帘子，虽然不是很厚，但是给人感觉安全很多，隐秘很多。
　　“你把你的衣服挂在这条杆子上，你尽快……”云川的声音越说越轻，边说边转过身，走到衣架的另一边坐下，整个人被衣服挡住。
　　吴敏嘴角牵起一个欣慰的笑，她低头慢慢解着外衣的扣子。这个山洞里，就她和云川两个人。虽然她撞见过他和燕婉的事情，也见过他进醉月楼，但是她从来不曾怀疑过他的人品。
　　云川脱下裤子，晾在边上，看着火堆发愣。他不禁扭头，透过他的衣衫，明亮的火焰将对面的女子勾勒出一个身影，清晰地看着她缓缓地解着扣子，慢慢的脱下，将衣服挂在杆子上，他们之间的帘子加厚了一层，她的样子模糊了一些。
　　云川有些慌乱，猛的转过脸，脸上写满懊恼。
　　“谢谢你，你又救了我！”吴敏正解着中衣的带子，感激地说。
　　云川回过神，颇有怒色地说：“你为何总是要说谢谢？”
　　吴敏正脱下衣服，挂上衣架，两人之间的光线又暗了些。她愣了一下，不明白云川怎么突然生气了。她不知道怎么接话，继而两人一阵沉默。
　　“头还晕吗？”云川又恢复了温和的声音。
　　“还好！”吴敏随口接了一句。
　　“你饿不饿？”云川很温和，他转头看向几层衣服后面那张模糊的脸。
　　“不饿！”吴敏回答道，语气很平和，听不出喜怒。
　　他看着吴敏抱着双腿，看着火堆，一动不动，继而温和地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到底是谁要杀我！再怎么说我也是荣王爷侧妃的妹妹啊！”吴敏愤愤地说。
　　云川愣了一瞬，眉头紧皱，没有说话。
　　“那么多人来杀我一个！”吴敏喃喃道。她实在想不通，自己是个小姐，怎么会得罪那么多人？难道自己还有其他的身份不成？
　　“我也想知道他们是谁……”云川喃喃道，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
　　“不知道姐姐还会不会担心我……”吴敏平和的声音，夹杂着几丝苦涩。
　　云川仔仔细细地盯着那张模糊的脸，想看清楚她的神色。
　　“云川，我连累你了，你爹估计吓坏了！”吴敏抱歉的声音。
　　“没有，是我连累了你，那些黑衣人中一大批人是来杀我的！”云川淡定地说。
　　“什么？”吴敏侧过脸，定定的盯着帘子那头模糊的面容。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云川眉头微皱。
　　“什么人可以杀你呢？你不是世子吗？”吴敏喃喃道。
　　云川听着她的喃喃自语，瞬间两眼放光。
　　“我爹娘肯定急死了，欧阳景又要整夜不眠了！”吴敏喃喃道。
　　云川有些无奈，他为了她跳下山崖，她却不知道。欧阳景一夜不眠，她却如此牵挂。
　　“衣服干了！”吴敏叫了一声，继而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我穿好了，你穿吧，我把眼睛闭上！”吴敏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云川把衣服穿好，看着紧闭着眼睛的吴敏，有一丝恍惚。当时他们在马车里也是这样，她闭着眼睛，他换衣服。她换衣服时，他转过身。当时他们没认识多久，这样的信任已经不知不觉中建立起来了。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你穿好了吗？”吴敏问道。
　　“好了！”云川回过神，答应一声，眼睛转向别处。
　　吴敏睁开眼睛，修长的手指理着披散的长发，轻轻的，缓缓的，像是在抚摸一匹墨色的绸缎。跳跃的火焰映在她的脸上，像是一双温柔的大手，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红扑扑的面颊，一双水眸异常明亮。
　　云川有些不敢看她，忽然站起身来，沉沉地说：“我去找找有没有吃的！”
　　吴敏看着他急匆匆地往外走，不由得吩咐一句：“你小心点！”
　　他的嘴角轻轻牵起，大步走出了山洞。
　　当云川回来时，吴敏正打着哈欠，抱着双腿，昏昏欲睡。
　　“先别睡，吃点东西再睡！”他打了一只兔子回来，将兔子穿在树枝上，坐在她边上烤起火来。
　　“嗯！”吴敏应了一声。
　　云川正想说话，见她脖子一弯，侧靠着他的肩，呼吸浅浅。他有丝心慌，愣了一瞬，继而伸出手，轻轻一揽，将她揽进他坚实的怀抱。他不敢动，直直地坐着，一只手举着兔肉烤着。一阵肉香逐渐飘散出来。吴敏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见自己正在云川怀里，立刻坐起来，喃喃道：“好香啊！”
　　云川嘴角露出温暖的笑，递给她一个野果，温和地说：“解解渴！”
　　吴敏接过，看也没看，直接咬了一口，酸涩难耐，她瞬间愣住，这不是柠檬吗？她瞥了眼云川，他似乎没有发现她的表情。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邪意，她使劲剥着手里的柠檬，一股清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山洞。
　　“好香啊！”云川感叹道。
　　吴敏终于把柠檬剥出来了，她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你要不要尝尝？”
　　云川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石化，不由得点点头。她将整颗柠檬递了过去，他接过，根本没看直接往嘴里送。顿时他的眉头紧皱，吴敏瞬时爆发出一阵大笑。云川看着她大笑的样子，竟然不觉得嘴里的果子酸涩，愣是咽了下去。
　　吴敏顿时止住了笑，愣愣的问：“不酸吗？”
　　“不酸！”云川一脸的温和，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吴敏瞬间愣住，他吃的不是柠檬？他不怕酸？还是他没味觉？她正从地上拿起一个，想再剥一个，手被他抓住，看着她一手的柠檬汁，几个指甲断了，他的眉头紧皱。
　　“别剥了！”云川喃喃道，“指甲都断了！”
　　“指甲断了就断了，指甲会长呀！”吴敏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哪有你这样的千金小姐？”云川有丝责怪的语气。
　　“我也不想做千金小姐，还不如浪迹天涯的吴敏呢！”吴敏反驳道。
　　云川愣了一瞬，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回答，继而他闷闷地说：“把手擦擦！”
　　吴敏哦了一句，正想往自己身上擦。
　　“你擦哪里啊？”云川看着她的动作，及时制止道。
　　“不擦衣服上擦哪里？”吴敏反问道。
　　云川也愣了一下，确实，能擦哪里呢？外面黑，她一个人出去，他也不放心。他坚定地说：“擦我身上……”
　　吴敏也毫不客气，直接往他袖子上擦了几下，忽然瞥见他袖子破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裸露在外。摔下山崖的那一瞬在眼前回放，他被黑衣人砍了一刀。她从裙摆上撕下一条布，仔仔细细地给他包扎起来。
　　云川看着吴敏的动作，有丝发愣。刚刚的嬉闹瞬间拉回到恐怖的刺杀场景。
　　“我没事！”云川淡淡地说。
　　“嗯，我知道这点伤要不了你的命！”吴敏喃喃道，“回去擦点雪肌玉露膏，别留下疤！”
　　云川眉头微皱，没有回答。
　　“雪肌玉露膏，你还有吧？上次被爆竹炸伤，有留下疤吗？”吴敏忽然问道。
　　“我是男子，留下疤怕什么？”云川有些气闷。
　　“你留下疤了？”吴敏瞪大眼睛问道，“我看看！”
　　吴敏已经站起身来，轻轻拉开他的衣领，健壮的肩膀裸露出来，一处手掌般大小的褶皱，她修长的手指轻点他坚实的肌肉，喃喃道：“真的留下疤了！怎么办？”
　　云川有些发愣，她竟然去看他的伤口，她不知道男女有别吗？他居然也没有阻止她，愣愣地坐着，感受着她纤细的指尖正轻点他的伤口，顿时一阵灼热感从肩头传来，他心跳加速，脸颊微微泛红。
　　“欧阳景说那个药是贡品，不会留疤的！怎么会这样？”吴敏继续喃喃自语。她无意瞥了一眼云川，见他脸颊通红，瞬时反应过来。当时予辰也是这样，她缓缓放了手，低着头坐在边上。
　　沉默了一阵，响起云川薄怒的声音：“我一个大男人，留点疤有什么要紧的？倒是你，以后不许玩烟花爆竹！多危险！要是伤到脸了，看你嫁不嫁得出去！”
　　吴敏愣了一下，双手拖着下巴，喃喃道：“要是毁容了，可能真的嫁不出去了呢！”
　　云川闻言看去，她明亮的大眼睛此刻有些暗淡，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很严重的问题。他抿了抿嘴，似乎有话说，但最终没有开口。
　　肉香已经充满了整个山洞，吴敏才回过神，盯着正在火上烤的兔子，问道：“什么时候可以吃啊，好饿啊！”
　　云川轻笑了一声，撕下一只兔腿，递了过去：“吃吧！”
　　吴敏接过，看着云川温和的表情，微笑着说：“那次吃烤兔肉，你身边一堆随从呢！今天你要自己动手了！”
　　云川若有所思地说：“以前我不愿意动手，什么都是手下做，现在觉得这样更好！”
　　“你是世子，当然不用自己动手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吴敏啃着兔腿随口接着。
　　“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做这个世子，我宁愿带着自己爱的女子，浪迹天涯！”云川看着吴敏的脸，认真地说。
　　吴敏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愣了一瞬，继而怯生生地问：“你是说燕婉？还是醉月楼的姑娘？”
　　云川愣了一下，继而闷闷地说：“我去醉月楼，不是你想的那样！”
　　吴敏哦了一句，点点头，没再多说。
　　吃完兔肉，云川用自己的袍子给吴敏擦了擦手，站起身来，说道：“我给你梳头吧！”
　　“嗯？”吴敏愣了一下，继而无奈地说：“我的发簪都掉入水里了，你有簪子吗？你有梳子吗？”
　　云川一脸的温和，从怀里掏出一支黄金发钗和一支碧玉簪子，让她拿着。他修长的手指穿过绸缎般的墨发，轻缓地梳理着。吴敏看着手里的簪子，很是诧异，这不是那日她拿去换栗子换面条的簪子吗？
　　耳边回想着栗子摊头老板的话语：“姑娘，那支发钗被一个公子拿走了，当晚他拿着你的画像找你！”
　　那日找她的人不是欧阳景吗？难道是云川？云川不是燕婉派人通知来的吗？
　　云川也有些恍惚，似是在燕云居，他帮她在梳头。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给她梳头，两人对着镜子笑靥如花。自从她离开之后，他再也不觉得给她梳头是件快乐的事情。一年三次相约，每次梳头意味着离别。一次比一次痛苦，痛的他不想再继续，痛得他决定此生不再相见。他不曾想过，除了她之外，他还会帮其他女子梳头。曾经的山盟海誓就这样无疾而终了，他有些不安，自己是这样的薄情之人吗？他停了手里的动作，看着手里的墨发，从指尖丝丝滑落，他能爱她一辈子吗？是不是也保证不了？她身边有个欧阳景，对她一片深情，恐怕自己也比不上吧。况且爹不同意，想到这里，他将手里的墨发狠狠地握紧。
　　吴敏“咝”的一声，用手捂着头发，转过脸看着失神的云川。她心下了然，云川会梳头，应该是帮燕婉梳过，想必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刻骨铭心的吧。
　　“弄疼你了？”云川问的很温和。
　　“嗯，你轻点！”吴敏应了一声，转过头去。
　　云川将她的墨发轻轻绾起，从她手里接过发钗插入，再用碧玉簪子加固。
　　“好了！”云川回到她身边坐下。
　　吴敏晃晃头，没有头发掉下来，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嗯，手艺不错呀！”

　　ｈｏｈ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