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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漫漫寻觅路 ...

  •   欧阳景休息了三日,便带着阿顺赶往洪城。他已经派人四处打听吴敏的消息,可如今已经八天过去了,音讯全无,他实在是等不住了,决定去趟洪城,希望能从陆丰那里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欧阳景马不停蹄,只在驿站换马时稍作休息,吃点干粮便赶路。经过一日一夜的奔波,终于在吴敏离开的第二十天清晨赶到洪城。
      当陆丰看到风尘仆仆的欧阳景的时候,很是吃惊,他没有想到来找吴敏的第一个人会是欧阳景,而非上官予辰。
      “陆丰,小敏在洪城吗?”欧阳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的很轻,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仍然抱着侥幸心理问一句。
      “她不在……”陆丰也是轻声回答,也许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太过残忍。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欧阳景缓缓地闭上眼睛,依旧是喃喃地问。
      “已经二十天了!”陆丰也数着日子,不用算也知道。
      “二十天?”欧阳景缓缓地睁开眼睛,“上官将军班师回朝的那天?”
      “是!”陆丰眼前又浮现了那一日的情景。
      “她有说为什么要离开吗?”欧阳景看着手上的缎带,问得很轻。
      “她说不想上官少将军为难!”陆丰细细回想着。
      欧阳景点点头,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很不自信地问:“她有说她去哪里吗?”
      “她说……”陆丰停顿了下,几乎有些哽咽,“她说她回家了!”
      “回家?”欧阳景眉头一皱,怎么可能?她不是忘记了以前的一切?紧紧追问道:“哪里?回哪里的家?”
      “她说她四海为家!”陆丰说的极轻,几乎是从喉咙底发出的。
      这一句极轻的话,却像一把利剑刺中欧阳景的心脏,他顿时一个踉跄吐出一口鲜血。
      阿顺扶住欧阳景,几乎是哀求着说:“您要保重啊!”
      陆丰看着黯然神伤的欧阳景,心中不忍,劝慰道:“大帅,您不必过于担心,小敏身上有银两,她说去完成她的梦想,看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
      欧阳景似乎没有听到陆丰的话,看着右手腕上的红头绳,喃喃道:“是啊,你根本没有家,我为什么会这么糊涂,居然把你留下了!”
      屋子里一阵沉默,过了半晌,充满怜惜的声音响起:“你可平安?”
      欧阳景打马走在洪城的街道上,从来没有任何事让他感到如此的无力,如今已经二十天了,天下这么大,她到底去哪里了呢?此时一个黑衣男子快马加鞭冲到欧阳景面前,跳下马,下跪在地:“公子,您要找的人,十天前在梧桐县出现过!”
      他瞬时两眼放光,喃喃道:“梧桐县?南边?难道……”
      一个时辰之后,梧桐县的一个摊贩老板指着画像,肯定地说:“是他!”
      欧阳景两眼放光,眼睛里闪烁着激动,语气却是很温和:“你确定?”
      “当然!我罗老汉在这里摆摊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人一箭能射穿我六丈之外的铜板,也就是这位小公子,赢走了我的十两黄金啊!”罗老汉满脸可惜,带着几分愤恨。
      欧阳景握着画像的指节泛白,眼睛里波涛汹涌,喃喃道:“是她!确实是她!”
      “罗老汉,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阿顺问道。
      他想了一会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可以去各个客栈问问,当日他射穿六丈之外的铜板,很多人都认识他!”
      话音刚落,罗老汉抬起头已经不见了几个人的踪影,只见一阵马蹄掀起的尘土。台子上放着一锭金元宝。

      两个月后,上官家。
      一大早,上官予辰在书房踱来踱去,脸上焦虑,不时地转身问阿乾:“一封信都没有?”
      阿乾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头低得很低,点点头。
      “她生气了?不理我?”予辰眉头皱起来,有些无奈。
      “少爷,快过年了,可能……”阿乾劝慰着。
      “是啊,都两个多月了,我答应她两个月肯定去接她!”予辰闭上眼睛,似是不敢面对。他转身一个大步跨出了书房,直接推开上官韧的书房,大声叫着:“爹!”
      书房里空无一人,这些日子以来,上官韧似乎总是很忙,予辰想找他问问有没有找到吴敏的家人,总是找不到他。予辰心里很慌,看着空无一人的书房,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一阵冷风吹进来,掀起书桌上一个信封,吹落在地,打了个圈,落在他跟前。他内心烦乱,要是继续找不到吴敏的家人,难道就不接她了吗?让她继续呆在洪城?不行!他对自己说,他等不了,这段日子太煎熬了,他等不到吴敏的信,也等不到王将军那边的消息。有时候他很气自己,为什么只能坐着等?他正欲转身,瞟见跟前这个信封,顿时热血上涌,眼睛大睁。
      “咳咳”上官韧正站在予辰身后,淡淡地说:“你来干什么?”
      予辰呆呆地转过身看着上官韧,一下子想通了所有的关节:“你截了我的信?”
      上官韧没有作声。
      予辰满脸通红,大睁着眼睛,声音却很低:“你根本没有让王将军找吴敏的家人,是不是?”
      上官韧仍然没有作声,缓缓地走进书房,坐到书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杯子递到唇边。
      予辰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是悔、是恨、是怨、是痛……他愤愤地说:“你骗我!”
      “放肆!”上官韧手里的杯子狠狠砸在书桌上,水花四溅。
      予辰转身大步迈开,正欲往外走。
      “站住!”上官韧喝道。
      予辰停住步伐,并没有转身。
      “你要去洪城?”上官韧调整了语气,淡淡地问。
      予辰坚定地回答:“是!我要去找她!”
      “你不必去了,她已经离开洪城了!”上官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茶,递到唇边抿了一口。
      予辰刷的转身过来,大步走到书桌前,盯着上官韧的眼睛:“不可能!”
      上官韧从一叠书信中抽出一封,扔在桌上,轻点着信封上的字:“这是一个叫陆丰的……”
      予辰没等他说完,快速抓起那封信,手竟颤抖着,迟迟没有打开。
      “儿子,长痛不如短痛!”上官韧站起身来,慢步踱到予辰面前。
      “为什么?”予辰眼睛里一片茫然,似是在问自己,又似是在问远方的人。他拳头紧握,指节泛白,眼眶通红,他狠狠的瞪着眼前这位至高无上的父亲。
      上官韧表情僵硬,他从来没见过这个孝顺能干又识大局的儿子,用这样愤恨的目光看着他,似乎要找他拼命。他正想怒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书房里一片尘土飞扬,墙上血迹斑斑,予辰的右手血肉模糊。他缓缓地转过身,慢慢地走出了上官韧的书房。
      阿乾老远就看到少爷受伤,赶紧拿出药箱,迎上去轻声说道:“少爷,您先包扎一下!”
      予辰没有表情,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走进自己的书房,坐了下来,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阿乾用酒给他擦拭血迹,擦上药,拿出一卷纱布,“叮”的一声,一支簪子滚落在地。
      予辰猛的惊醒,盯着地上这支珠花。眼前闪过昔阳县街头的情景。
      “你站首饰店门口,不是要买首饰吗?”
      “我是想买啊,你也得过来陪我一起挑啊,我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一堆人围着我说,我都晕了!只好买了最贵的!”
      “好精致啊!”
      阿乾正奇怪,这药箱里怎么会有簪子呢?他陪在少爷身边那么多年,他身边一直没有女子的饰物。这想必是姑娘的吧,不过姑娘从来没戴过啊!
      予辰伸出手,缓缓的,慢慢的,轻轻的,一点一点地靠近那支簪子,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握在掌心,紧紧的,生怕它会逃走似的,眼眶通红,喃喃道:“原来她早就知道……”
      这一日,上官予辰没有出书房,没有吃午饭。他的生母——上官大夫人很着急,找人把饭菜送到书房。他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但是皱着眉头,又似乎在思考。阿乾也不敢出声,看着饭菜从热气腾腾变得凉透。天渐渐昏暗,晚饭送了进来,来人见着桌上纹丝未动的饭菜也呆了一下,不敢多说,放下晚饭便退了出去。
      天色渐渐黑了,闭着眼睛的予辰忽然睁开眼睛,一双眸子异常明亮,他刷的一下起身,从书桌上抓起一叠厚厚的画像,这些是这两个多月以来画下来的,他翻了几张,画中人着装都是一样,只是表情会有所不同,有愤怒的,有微笑的,有面无表情的。他指尖轻轻滑过画中人光洁的脸庞,淡淡地对阿乾说:“召集一千轻骑!”
      阿乾愣了一下,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予辰带着画像,手握佩剑,踏着月光走出上官家的大门。忽闻身后步伐杂乱,他转身一看,上官韧带着阿乾和一帮家丁冲了出来。
      予辰愤愤地瞪着阿乾,眼睛里几乎喷火。
      阿乾颤微微地说:“少爷,阿乾不想您犯错啊!”
      予辰没有理会,拔腿往前走。
      “来人!把上官予辰绑了!”上官韧怒火冲天。
      叮的一声,予辰手里的宝剑出鞘,他转过身用剑指着众家丁,恶狠狠地说:“挡我者死!”
      所有的人都没有上前,看着这个平日里英姿焕发的上官三少爷,此刻却是杀意腾腾。
      “那么我呢?”上官韧大步走了上去。
      予辰握剑的手微颤了一下。
      “你为了一个女人,要对你爹拔剑相向吗?”上官韧几乎是怒吼。
      予辰眼睛里的杀气已经退去了一大半。
      上官韧走上前去,胸口离剑尖只有一寸的距离。予辰一惊,顿时手腕一痛,宝剑脱手而去。上官韧继而变拳为掌,猛击他的胸口,顿时一口鲜血喷洒吐在地上,激起细小的灰尘,手里的几百张画像飞向空中,逐渐飘落在地。
      “老爷!手下留情啊!”上官大夫人哭喊着挤出人群,跑上来抱着吐血的予辰。
      “关进宗氏祠堂,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靠近!”上官韧一甩袖子大步走了。
      阿乾和几个家丁,七手八脚地将予辰扶进宗氏祠堂,他们也不敢逗留,知道这次问题很严重,老爷是真生气了,他们从来没见过老爷会把三少爷打的吐血。
      予辰跪在一排牌位前面,没有擦嘴角的血渍,目光呆滞,纹丝不动。他到现在也没想通,为什么他喜欢吴敏会受到这么大的阻力。
      一天一夜过去了,予辰滴水未进。这日,上官韧来了,看着跪着的予辰,轻声问道:“你还要去找她?”
      予辰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儿子,你怎么就不懂呢?”上官韧的语气里透露着无奈。
      “私自调用兵马,你知道是什么罪吗?”上官韧苦口婆心地说,“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上官家,想抓我们的把柄!你为了一个女人,要让整个上官家为你陪葬吗?上官家有今天,是列祖列宗用鲜血和头颅换来的,还有沙场上无数将士的生命换来的,我怎能容你如此挥霍上官家这三百年的基业!”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喜欢吴敏……”上官予辰喃喃的说。
      “因为你姓上官!”上官韧坚定地说,“上官家有今天,一是靠战功,二是靠人脉!每个上官家的男儿女儿所做的事情都要为整个上官家考虑,才能保住我们上官家永久不衰!”
      “包括婚姻?”予辰喃喃地问。
      “是!包括婚姻!”上官韧口气异常坚定。
      上官予辰此刻才明白,他和吴敏,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了。他的婚姻,从他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无能为力,因为他无法挣脱自己的姓氏。
      “想通了,就回房休息吧!”上官韧温和地说。
      予辰摇摇头,呆呆地说:“我想再呆几天!”
      上官韧叹了一口气,大步走出了宗氏祠堂。
      连着五日,予辰滴水未进,终于昏倒在祠堂。
      “老爷,就是一个女子,辰儿喜欢就娶了吧!”上官大夫人心疼地看着昏迷在床上的予辰。
      “不行!”上官韧拒绝地干脆利落。
      “老爷,辰儿这样,你就不心疼吗?他为上官家所做的够多了!”大夫人掩面哭了起来。
      “妇人之仁!”上官韧的语气里露出一丝不屑。
      “这个女子,可以做偏房啊,辰儿再娶一个名门千金作为正室,这样不就两全了吗?”大夫人突然止住了哭,似乎想到了万全之策,眼睛发光。
      “这样一个女子,还没进门就闹得上官家鸡犬不宁,不要说做偏房,做侍妾都不行!”上官韧很是愤恨,转身走到门口,停顿了下:“除非我上官韧死了!”
      上官韧说完便大步走出了房门。
      昏迷的予辰躺在床上,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渗出,滑过光洁的眼角,落入鬓中。
      次日,上官予辰醒了。上官大夫人高兴的不行,命人送来鸡汤,参汤,还有他平时爱吃的菜肴,满满地摆了一桌子。他统统没吃,点名要吃白粥和馒头,有时候只吃面条。连续吃了三天,上官大夫人着急了,进进出出房间好几次了,都是抹着泪出去的。阿乾似乎想起了什么,这些不是少爷在洪城营帐里吃的吗?他看着一个角落堆着绸缎、首饰、文房四宝,这些都是少爷陆陆续续出去买的。这几天少爷好像不一样了,不会对他发火了,也不会提笔给姑娘写信,丢的一屋子纸团子了,也不会出去买东西了。
      予辰身体好,又是练武之人,体力恢复的很快,只是清瘦了不少。第四日,他跪在上官韧书房门口整整一上午。
      “你有什么事?”上官韧终于打开书房的门,淡淡地问。
      “我要去洪城!”予辰抬头看着上官韧,认真地说。
      上官韧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问:“你一个人去?”
      “是!三天便回!”予辰信誓旦旦地说。
      “带上阿乾吧!”上官韧温和地说。
      “不用,我一个人去!”予辰磕了个头,站起身来,转身便走。
      予辰用了一日一夜赶到洪城,踏入洪城的那一刻,他内心沉重。这个让他充满美好记忆的城池,如今让他痛苦不堪。他不知道该怪谁,该恨谁,该如何解决这个无解的难题。
      陆丰见到憔悴的上官予辰,愣了好一会。两个多月不见,竟清瘦了那么多。
      “陆丰,小敏什么时候离开洪城的?”予辰问的很轻。
      “小敏走的那天,就是将军你们班师回朝的那天!”陆丰痛苦地回忆着。
      予辰微微点点头,轻声问:“她有说为什么吗?”
      “她说不想将军为难……”陆丰说的很轻,似乎是个很难启齿的事情。
      “她果然老早就知道!”予辰喃喃道,语气里透露出无限的无奈,“她有说她去哪里了吗?”
      “她说将军问起,就说她回家了!”陆丰再次回答着两个月前欧阳景问过的每一个问题。
      “回家?”予辰忽然眼前一亮,难道她想起自己家了?“哪里?”
      “她说……”陆丰停顿了下,他想起两个月前欧阳景就为了这个答案吐了一口鲜血,极轻极轻地说,“她说她四海为家!”
      这一句极轻极轻的话,像是一记重拳,直击他的胸口,比几日前上官韧的那掌重上千倍,顿时一口鲜血吐出。
      “将军!”陆丰慌乱,忙劝慰道,“小敏说去完成她的梦想,玩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她身上有银两,她说银两花完就会回来……”
      “她本就没有家,我却承诺给她一个家,然而我却亲手毁了这个誓言,让她流落江湖!”予辰喃喃道,眼睛里闪烁着满满的悔恨和怜惜。
      予辰缓缓地走在洪城街道上,眼睛里有痛、有悔、有怨,望着自己右手腕的红色缎带,喃喃道:“你可平安?”
      “将军!”陆丰在他身后叫道,欲言又止。
      予辰停了脚步,并没有转身。过了半响,陆丰也没说话。予辰正欲抬步,身后传来陆丰的声音:“大帅在两个月之前来洪城找过我,他也在找小敏,已经两个月了,说不定他那里有消息……”
      “欧阳景!欧阳景!”予辰喃喃地念着、重复着,跳上一匹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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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漫漫寻觅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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