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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红裙妒杀石榴花 ...


  •   “什么!”石勒一下子站了起来,就连张宾亦变了脸色。

      石勒满腔怒火跟着李和走到院外,却见云冉匆匆跑过来,拉住他,“石勒,你先听我说……”

      “那孽子在何处?”石勒甩开她的手。

      “哥哥他一时贪玩,错手……”云冉岌岌道。

      “莫要替他狡辩!”石勒怒道,“他平日里对下人动辄打骂,打量我不知道!如今更纵得他目无王法,竟敢随意杀人!”

      云冉急得脸都白了,“是我不该让他进军营,是我没有拦住他……”她穿着单薄的衣裳匆匆赶出来,额头渗出了汗滴。

      院外突然吵嚷起来,竟是石虎!他身后跟着几个小厮,都不敢近前拦他。

      “求他作甚!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石虎吼叫着,不顾侍卫阻拦,冲进院来。

      石勒见状益发恼恨,咬牙切齿道,“畜生!还敢撒野!来呀,把他给我押入监牢!”

      “反正那蠢奴才,上了战场也是死!”石虎被几个侍卫压着跪在地下,却还使着蛮力硬要站起来。

      “哥哥,少说几句罢!”

      “拖下去!”石勒铁青着脸一挥手,侍卫们压着石虎半拖半拽的下去了。

      石勒一向爱惜兵力,石虎平白打死士兵且无半点悔意,他一气自然非同小可,人人都道石虎此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云冉见石勒气头上,是劝不住的,只得回了飞云馆。方一进门,子佩迎上来,“王妃来了。”

      刘妃坐在待客用的黄花梨玫瑰椅上,手边放着一盏金桔蜜饮。

      “给王妃请安,”云冉福了一福。

      “姑娘不必多礼,”刘妃强撑出笑意,“姑娘可知我是为何而来?”

      云冉笑笑,“早知王妃会来,没想到这样快。”

      刘妃眼中已是含了泪,“云冉,你要救他。”

      “不消说,我同夫人的心是一样的,”云冉说道。

      刘妃轻笑,“怎会一样呢?我没有孩子,虎儿是我一手带大,像我的亲生儿子一样。”

      “王妃也知道,王爷亦把哥哥看成亲子,才会生这样大的气,”云冉道。

      “虎儿性子是莽撞了些,他是个孤儿,家中又没有男人,为着生计,不得不由着他强出头,”刘妃说着用帕子揩了揩眼角,“你瞧我,说这些做什么。”

      刘氏玉泽,本就不是美人,数十年劳碌贫困的生活已在她的脸上刻下了痕迹,下垂的嘴角和眼角的皱纹是再多锦衣玉食也抹不平的。云冉有几分尴尬,温言劝道,“现在不一样了,万事都有王爷做主,王妃苦尽甘来了。”

      刘妃的目光在云冉脸上梭巡,“妻以夫为纲,王爷的心思我也不敢揣测,虎儿也是一时糊涂……”

      云冉沉吟片刻,“这件事,除了老夫人,别人再没有办法……”

      刘妃走后,云冉独自思虑良久,唤瑞安进来,在他耳边耳语几句,瑞安边听边变了脸色,连连答应着出去了。

      这套梅花状银模子做的很是精巧,连花蕊都清晰可辨,用浸过白梅的水和面做成面皮,再用银模子凿取梅花形状,火炉上煨着汤,选取老母鸡,配以鱼肚,干贝,火腿,笋尖,松茸,用事先熬制好的猪骨汤,小火直煨四个时辰后,瀝去汤渣,兑入山泉水煮制面片,这道貌不惊人但做工繁复的菜,叫做梅花汤饼

      “王爷最喜欢吃梅花汤饼,可今日王爷在老夫人处用晚膳,小姐怎耗精力做它?”子佩边收银模子边问道。

      云冉笑笑,“他吃不好的。”

      “小姐难道有神通,能未卜先知?”子衿笑问。

      子佩推她一把,“贫嘴的丫头。”

      “她还小,子佩也忒严了些,”云冉笑道。

      子衿笑着才要说话,忽看见瑞安在门口探头探脑,便走过去,打了一下瑞安的头,“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瑞安摸着头,“姑奶奶,下手也忒狠了些。”

      “什么事?”云冉听得声音,问道。

      子衿走进来,“瑞安等着给小姐回话。”

      云冉顿时敛容,说道,“让他进来,”

      更漏声声,衬得夜更加寂静,云冉抚摸着眼前的七弦瑶琴,这张琴名“冰清”,自汉宫中流出,母亲亦有一把名琴唤作“绿绮”,她一直记着母亲抚琴的样子,那低缓悠远,飘渺若无的琴音总是回荡在她的梦里。她的手指细细抚过琴身上的冰裂断纹,缓缓拨动琴弦。

      石勒在飞云馆前停下了脚步,他是一个行伍出身的粗人,不懂音律,但在那一刻,那琴声仿佛如清泉般流入了他的心里。一曲终了,他抬头望向天空,这是一个晴朗的冬夜,他看到了漫天璀璨的星光。

      “小姐请王爷,”瑞安小步走上前,恭身道。

      “怎么不进来?”云冉亲自捧上一盏茶。

      “听你抚琴,不便打扰,”石勒笑着说。

      “哦,这是在怪我得了你的琴却不向你道谢,”云冉微微扬起脸看他。

      石勒失笑,“谁也刁钻不过你。”

      “我可是也有谢礼的,”云冉亦笑道,“子佩,去把梅花汤饼烫一烫吧。”

      “我已用过膳了。”

      “恐怕食不甘味吧。”

      石勒佯怒,“我就知道,这里必然有你的事!”

      “你若不知道,便不会绕到我这来了,”云冉丝毫不以为意。

      “你给玉泽出的主意?还去请出老夫人!会拉车的牛犊最能坏车?哼,都是你教的吧,”石勒冷笑,“云冉,你不是糊涂人,为何包庇石虎?”

      “老夫人早晚会知道,若由旁人去说,可不是更要动气了,老妇人才过了几日安生日子?气坏了都是你的不孝,”云冉道,她在他身边坐下,缓缓说道,“我并非要包庇他,石勒,哥哥毕竟是你的至亲,我怕你有一日会后悔。

      “我只怕他终有一日成为脱缰的野马,”石勒叹道。

      “其实我今日查出,这件事另有起因……”云冉在石勒耳边絮絮说了一番

      石勒听罢,也只是摇头,“罢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云冉还要再说,石勒摆手道,“汤饼可好了,我还真有些饿了。”

      话音未落,子佩托着食盘进来摆饭,喷香四溢的汤饼,配十香瓜茄,醉香覃等几样精巧小菜。

      云冉拿出一串钥匙,“府中总要王妃当家,我这几把库房的钥匙,也好交给王妃了。”

      “怕是她没有你妥帖,你先管着吧,”石勒放下碗筷,说道,“云冉,平日里莫要亏待了她,也不要委屈了自己。”

      云冉只得作罢。

      第二日便传来消息,石虎被打了五十军棍,放了出来。云冉并没有特意去看望,只是在给老夫人请安时,顺带叫人给石虎送去了一例骨汤煲老鸽,嘱他好生将养。也是石虎到底年轻体壮,数日后便渐渐痊愈,能叫人扶着在庭院中走动了。老夫人多次在她请安的时候提及让她多多陪伴提点石虎,而云冉只是以要安排程姝入府之事推辞。

      当晚石勒在漱玉斋留宿,刘妃亲自打点服侍。

      “昨日妾身为王爷做了一双鞋,王爷试试可还趁脚?”刘妃笑着着人拿过一双羊皮软面高板靴。

      石勒喝着参汤,看了一眼随口说道,“不错,云冉从不会做这些功夫。”

      刘妃一愣,旋即道,“云冉是大家闺秀,哪里会做这些呢。”

      “她偏爱躲懒罢了,”石勒笑道。

      刘妃笑着在他身旁坐下,闲话家常般的说道,“虎儿这孩子虽顽劣,性子犟得像头牛,但和云冉倒还和气,什么事旁人劝了不听,云冉一开口他再无不从的。”

      石勒但笑不语,刘妃接着说,“云冉也大了,又没个父母兄弟,妾身作为义母,不能不为她张罗,虎儿也快十七了,不如许配给虎儿,倒是真成了一家人呢!”

      石勒一直安静听着,至此才收起了笑容,淡淡地说,“王妃倒有几分眼力。”

      刘妃看他神气似是不好,便小心翼翼道,“妾身想着,婆婆喜欢她,是断断舍不得放在别人家里,况且虎儿得了贤妻,自然就收了心性,也好为王爷效力。”

      “王妃的话不无道理,”石勒仍旧看不出喜怒,“只不过历来跟着孤的人都知道,要想活得久,便要少说话。”

      刘妃霎时浑身冷透,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手不能克制地微微颤抖。

      “王妃安享清福便可,虎儿的事孤自有主张,不必王妃费神,”石勒说罢,再不看她一眼,起身走出了漱玉斋。

      一架轻车停在府前,素手轻撩帘幕,一个女子娉娉婷婷探出身来,抬头看了一眼“平晋王府”的匾额。

      “程姑娘好”陈妈妈赶上前去,但见这女子约二八年纪,一张细白的瓜子脸,眉弯新月,眸含秋水,朱唇噙着一抹温雅的浅笑,发髻上别一只银錾花押发,身着如意云纹袄,散花百褶裙,半旧的绣折枝梅披风,打扮虽简素,却更显娴静端庄。

      小厮搬过下马櫈,下来一个身量未足的小丫头,拿着包袱,程姝扶着丫头的手下了车。

      “奴婢夫家姓陈,是府里的管家,小姐今日有事,着奴婢迎接姑娘,吩咐不准怠慢了,”陈妈妈上前行了个礼。

      “陈妈妈好,”程姝微微福身。

      陈妈妈引着程姝主仆二人进府,转过影壁,沿着抄手游廊,向内院走去。一路上,将各处房舍院落一一指点于她,程姝默记于心。

      待到了程姝的住处,放下包裹,程姝道,“采葛,把咱们从南边带来的茶沏一壶给陈妈妈。”

      陈妈妈忙不迭道叨扰,程姝亲扶陈妈妈坐下,摘下手上的翠玉镯,挽着她的手,不落痕迹的套在她手腕上,道,“程姝初来乍到,托赖妈妈多多指点关照。”。

      陈妈妈也不推辞,笑道,“不敢当,姑娘是程大人的亲妹妹,是府里的贵客,都是奴婢份内应当的。”

      程姝笑着坐在陈妈妈身侧,问道,“不知何时去拜见王妃?”

      陈妈妈觑了她一眼,只是笑道,“小姐自有安排。”

      程姝暗悔失言,便道,“想是府中事务繁杂,王妃也不是时时得空吧。”

      “姑娘有所不知,咱们府里是云冉小姐主事,”陈妈妈道“只是府里人不多,王爷旁骛又甚少,府内日常杂事都是管家并几个嬷嬷小厮办,也就够了,若有要事,才要等小姐回府拿主意。”

      “小姐难道时常不在府中吗?”程姝诧异道

      “云冉小姐虽为王爷义女,却甚得宠爱。王爷但凡征战在外,总是要带着小姐的。王爷生活是极简素的,可待云冉小姐可真是……怕是皇帝的女儿也没有这般金尊玉贵,”陈妈妈笑着说,面上不无得色。

      程姝当然知道,她此次进府,就是为了陪伴云冉读书女红,原以为是个孩子。“听说云冉小姐才十六岁,难道传言有误?”

      “没有错,小姐虽年轻,却是个极明事理的,又能识文断字,待下人又和善宽仁。有这样的主子,真是咱们做奴婢的福气,”陈妈妈不住口称赞。

      程姝拿一方素绫汗巾在唇畔按了按,笑问,“小姐可定了人家了?”

      陈妈妈一怔,“还没有,也不知谁有那福气。”

      程姝笑笑,“茶好了,妈妈尝尝吧。”

      而此时在飞云馆中,云冉冷着脸坐在厅中,陈管家侍立在旁,石虎所居福熙阁一众仆人黑压压跪了一地,不知何故,一时竟无一人敢言语。

      “平安,”云冉轻声道。

      平安上前伶俐的请安。

      云冉也不看他,对陈管家道,“五十大板,打出府去。”

      陈管家挥挥手,两个大汉过来架住他,平安慌了,蹬着双腿挣扎,大叫,“奴才不知所犯何罪!”

      “我看你机灵,便叫你来随身侍奉表公子。谁知你竟引着表公子惹下人命,你说我可饶得你?”云冉冷冷道。

      “小姐明鉴,这委实不干奴才的事啊,奴才一直劝着,可表公子的性子,他不听奴才的啊!”平安跪在地上,一双精瓜的眼睛乱转。

      陈管家将一副铁弹子扔在桌上,平安见了冷汗泠泠而下。

      “表公子好骑射,是你送上的这副铁弹子?”云冉冷着脸说。

      平安磕了个头,说道,“回小姐,做奴才的只知道侍奉主子,投主子所好,小姐若怪罪,奴才日后定当多劝着表公子读书,再不做这些了。”

      “好个忠仆!”云冉冷笑,“你撺掇你主子以人为靶取乐,若说只是为了奉承主子,却又为何独独打死张乙?”

      “奴才并不识得张乙,表公子胡乱射的,奴才实在拦不住,”平安犹自狡辩,滔滔不绝,“奴才虽不成器,却并不敢撺掇主子。小姐若不信奴才的话,大可问过表公子,再发落奴才不迟。”

      云冉垂目不语,陈管家喝道,“小姐问话,你只回答是与不是,哪来的这许多混话?再不说实话,可要用刑了!”

      “你说不认得张乙?罢了,你且看着,”云冉不急不恼,反而扫视地下的女婢,目光停留在一个标致的丫鬟身上,“六儿,你过来。”

      那唤作六儿的丫鬟膝行向前,“奴婢给小姐请安。”

      云冉冷眼看她,六儿原是她房里针指上的,她生得美貌妖佻,打扮更不似寻常丫鬟,绫罗绸缎,珠翠满头,看上去竟是个侍妾的气派。

      “府里藏着你这样的祸害,我竟到今日才知,”云冉侧头,“陈管家,叫个人牙子来,立时与我拉出去卖了!”

      六儿一惊,直直挺起身子,“奴婢已经是表公子的人了!”

      云冉冷冷与她对视,“如此,天香阁倒是个好去处。”

      六儿竟强横地说,“小姐卖不得奴婢,表公子不会答应,我要见表公子!”

      云冉厌恶的撇过头,子佩上前口角利落地说道,“没廉耻的贱婢,那死了的张乙可是你之前的相好吧?”

      此言一出,旁人犹可,平安瑟缩了一下,都被云冉看在眼里。

      子佩接着说,“你进了王府,勾搭上平安,便对张乙弃如敝履,后来更是借着平安,攀附上了表公子,以为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谁知那张乙也不是什么好货色,隔个三五日便来找你要钱,威胁若不给,就要将往事告诉表公子去,你便与平安合谋,设计借表公子的手杀了他。”

      六儿紫涨着脸,仍不松口,“子佩姑娘说的竟跟真的一样,如今死无对证,随你们怎样诬陷奴婢,我也是百口莫辩,我要见表公子!”

      子佩瞥了一眼陈管家,“小姐面前,还敢没上没下地犟嘴!府里现如今是这样的规矩吗?”

      陈管家上前左右开弓,将她掌嘴数下,六儿的脸登时肿了起来,这一下子六儿撒开泼,哭喊着冤枉,一头就要撞在柱上,陈管家眼明手快拦下了,屋内吵吵嚷嚷,哭声震天。

      云冉暗自摇头,扬声道,“放开她!我从未见过有人撞死,你现在撞一个我瞧瞧!”

      六儿一时愣了,众人唯唯诺诺跪着,都不曾见过云冉动怒,只以为她是个宽厚好性儿的,却不想有这样的威势。

      云冉面不改色地说道,“你以为瞒得住,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子佩,把自她和平安的房里搜出的东西拿上来,也好让她瞑目。”

      子佩将一包腌臜物丢在她跟前,六儿一见身子便瘫软在地,流着泪不敢抬头。

      平安跪爬着上前,涕泪横流,“小姐饶了奴才吧,小姐开恩……”

      云冉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盖,“表公子是要当大事的人,别怪我杀一儆百,你们当明白,此事由我而止,还能留得性命。”

      说罢挥挥手,陈管家便着几个小厮婆子,将二人带了下去。

      云冉叫住陈管家,吩咐道,“你去福熙阁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表公子,就说我已将二人发落了,日后便再不许提这件事。”

      陈管家称是,抬头对屋下人道,“都听仔细了,若有人敢再议论此事,可不能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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