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生活（小修）》孤独的风

4、第 4 章

　　第二天睁眼时就已经是早晨八点。想起才戴上眼睛那会儿，瞪着墙壁上的挂钟，还颇有些不敢相信。一般的说，我的生物钟很准，平时，总是六点准时起床，先下楼买早饭，拿回来之后几口吃完，然后就开始工作赶稿。可是今天……

　　刚开始还没完全清醒，只是感觉到自己睡在了地上，当时还以为是夜里动的太厉害，不小心从床上滚下来。可就在准备爬上床去的时候，猛然看到在床上睡的正香的男人，才一下子清醒过来，慢慢的回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说真的，昨天真可以算得上是至今为止我生命中过的最糟糕的一天。

　　唉，都过去了……一边这样在心里安抚自己，一边抬手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伸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结果立刻的就感觉到全身上下传来的抗议。看来睡在又冷又硬的地上，真的是对身体的一大折磨，早知道这样，就让他睡了。呵呵，开个玩笑……

　　想着想着，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到床上的人身上。熟睡的脸透着纯真之气，两边嘴角还微微翘起，似乎在发笑，应该是做了个好梦吧。不过，看他拥着小薄被睡的安稳，还眉眼带笑的样子让浑身酸痛的我突然间超级的不爽。于是手伸了过去，打算拉了被抱的紧紧的被子，把他给弄醒，但还没等我的手摸着小被子，头脑中不经意间就想起了昨天晚上……手慢慢放下，看他睡的这么好，还是不要吵醒他了吧。

　　话说回来，这根本不是我的风格，就为这种事儿乱发气，又不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

　　轻手轻脚的开门出去，顿时，一股子热气迎面扑来。才八点而已，外面高挂的太阳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荼毒人们的皮肤。在空调屋里凉快了一整晚，这突如其来的热气着实让我有些招架不住。但是不管怎么样，早饭还是要吃的。所以没挣扎多久，我就老老实实的穿衣服，拿了零钱和钥匙，开门下楼。

　　今天早上吃点儿什么呢？一面想着一面向下走，等出了楼道，心里就定好了注意。热辣辣的阳光射在身上，热度直线上升。我心想，幸亏买早饭走不了多远，瞧，对面不远处那一大片树荫下就个小摊儿，几个大步就走到了。小摊子没什么食客，大概是过了上班高峰期。老婆婆一个人正埋头收拾着碗筷。我走近了小摊儿，还等没开口，婆婆就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我。

　　“小涛来啦，今天早上咋这么晚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吴婆婆那张皱纹满布的脸洋溢着慈祥的笑，混浊的眼中所露出的一丝担心让我的心中一暖。

　　“没有，就昨天睡的晚了点儿。”我解释道。

　　“那就好，要是有啥不舒服的可不要一直拖着，小病拖大病。”吴婆婆说，“我们这样的穷人家，病拖大了可没钱进医院，小涛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才行啊。”

　　“我知道了。”乖乖点头。

　　“那就老规矩吧？”吴婆婆一边说一边开始炸起油条。

　　“不不不，”我忙说道，“吴婆婆，两笼包子，四根儿油条，再来两碗豆浆。”

　　“怎么着，今天早上吃这么多？”她问我。

　　吴婆婆是这里的老住户，和奶奶一样，都是当年从外地嫁过来的。以前她们总是一起劳作，没事儿的时候谈谈知心话什么的，套句现在的话说，就属于闺房密友，两人之间是几十年的友谊。当年我奶奶去世之后，还是吴婆婆找到奶奶放在柜子里的寿衣，帮她穿上，还帮她梳的头发。可以说，吴婆婆是看着爸爸长大，再看着我长大。她是把我当成自己的孙子在疼，有一次我感冒了，她是比我还先注意到，每天是一见面就提醒我吃药，那关切的眼神和慈祥的目光时常让我想起奶奶。

　　“今天家里有客。”

　　“哟，小涛交女朋友了？”吴婆婆笑眯了眼，“那昨天晚上……过的咋样啊？”她神秘兮兮的问我。

　　“不是，不是，”看着吴婆婆一脸“小涛昨天晚上做了什么什么事”的表情，我赶紧摆手否认，唯恐会有什么误会，“就是我一哥们儿，到家里借住几天而已，不是什么女朋友。”

　　“哦，呵呵，是我老人家搞错了。唉，不过话也说回来，小涛啊，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算算岁数，你都已经二十五了吧。”

　　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我这么个穷小子，哪有姑娘想嫁给我？还是算了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吴婆婆一本正经的看着我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奶奶生前就是希望看到你结婚，有个好姑娘照顾你。就是她走之前还叮嘱我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现在倒好了，你都二十五了还是个单身汉子，我这不是对不住你奶奶么？要不，吴婆婆帮你介绍介绍？”

　　“不，不，不用了，”我立马摇头。吴婆婆和我奶奶交情好的很，平常也很照顾我，不过这事儿，终归是不能勉强的啊。干枯的手将东西全用塑料袋子装好拿给我，吴婆婆似乎还想继续说，大有今天不把我给说通了就绝不罢休的架势。不过幸好我眼尖，看见有人要来买包子了，赶紧跟她说：

　　“那我就先上去了，您还有生意呢。”

　　“哎，小涛啊，等我跟你说啊……”

　　“老板，来笼包子！”“哦，来了！”

　　趁着她正在忙的当儿，我逃难似的跑上楼去，身后仿佛还传来吴婆婆带着笑意的叹息，“这孩子啊，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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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门进屋，走到厨房，从橱柜里拿出几个碗，把早饭腾出来倒在里面，然后端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一切都弄好了以后，到了卧室门口，轻轻将门推开，发现他还没有任何要醒过来的迹象，睡的熟的可以，就没有叫他，自己坐下先吃了起来。电脑在卧室里，现在要用的话，一定会吵醒他，索性不用，干脆点儿，享受一下难得清闲的早晨。

　　吃着肉包，喝着热腾腾的豆浆，思绪有些缥缈。仔细想想，有多久没有这么悠闲过了呢？不清楚。只是依稀的记得，自己从毕业以后开始就是这样。先是早出晚归的找工作，然后就是整天闷在家里打字写东西，晚上很晚睡，早上很早起，成天昏昏噩噩的过着，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做，似乎，只要活着就好了……

　　眼睛不禁的瞟了瞟那扇紧闭着的门。昨天晚上的事情又一次回到了我的脑海里，一句句好似带着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却饱含着酸楚情感的话持续不断的重复着，我的故事，还有，他的故事……

　　好像，我已经无法把他看成是陌生人了。因为，他的身上，有我的影子。

　　我们，都是孤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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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了？”他揉着眼睛走出来。看着他那副东倒西歪的样子，我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恩…”看来他终于回过神，露出招牌式的阳光笑容。

　　“涛哥，早啊~~~”他伸了个懒腰，“已经好久没有睡的这么好了……我先去洗脸了。”

　　我点点头，“早饭就放在桌子上，自己拿。”

　　“好~~”

　　见他去了洗手间，我走进卧室。这小子还挺不错，把床铺理的满整齐的。径直走到桌旁，打开了电脑，打算开始工作。

　　“涛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鲜肉陷儿的包子？”没多久客厅里就传来他带着惊喜的而且还有些夸张的喊声。要是平时工作的时候，耳朵边有这么吵闹的声音我一定满肚子的不悦，可是现在我却奇怪的觉得，自己似乎满喜欢这样的感觉。手指熟练的敲击着键盘，耳朵却时刻搜索外面的声响。

　　怪了怪了……

　　“对了小刘……”

　　“叫我商河啦，”大概是嘴巴里包着东西，他的话有点含糊，但里面不满的语气还是让我听出来了，“我们两个，还客气个啥？”

　　“好，商河，你今天怎么不回事务所？”微微的勾起了嘴角。

　　“哈哈，我告诉他，你说了，这事儿办不成就不给钱。”应该是吃完了吧，得意的语调清晰了传了进来。

　　“这也行？不就是五十块的事儿吗？”我失笑，这种蹩脚的理由也亏他想的出来。

　　“哼，反正他就是不想让我跟着他，这样反而是随了他的意。他还能有什么不愿意的？”

　　“为什么？”我奇怪的问。

　　“不就是嫉妒了呗？我读书的时候成绩可好了。哎，涛哥，你知道司法考试吗？”他倒是来了精神，可我反倒写不下去了，干脆停了笔。

　　想了想，我回答说：“知道，但是不清楚。你过了？”

　　“那当然！”刘商河那个得意劲儿，“中国第一考，知道吗？百分之十不到的过关率呢。唉，不过就是家里没关系，还是农村户口，当时就没有找到好的事务所实习。你想想，要是我出师了，那不就抢了他的生意？要不是看在我还是实习生，请来做事不用花多少钱，他才不愿意带我呢。”

　　“这样啊。”了解的说，“那你今天……”

　　“放心啦，我不会打扰你的。”说着，就听见外面传来哗哗的水声，不久停了，然后是门开的声音。

　　我从卧室出来，看见他正要开门出去。“你要出去？”疑惑的问他说。

　　“就下去逛逛，没事儿。”笑着说完，他就出门下楼去了。

　　我回到桌子前，继续完成被他打断了的工作。不过，不一会儿，楼下便传来一阵喧闹声，连身处四楼，关在屋子里的我都听的是一清二楚。没办法，墙壁太薄，隔音效果不好。

　　“哎呀，哪儿来的小伙子？眼生的很。长的真俊啊！”恩，是吴婆婆的声音。

　　“婆婆，我是涛哥的朋友。”“你就是小涛的朋友？”

　　“嘿嘿，是涛哥好心，收留我让我在这里住几天，顺便帮他办点儿事。”

　　“小涛有啥事儿啊？是不是那个女人的事？”

　　“对呀，婆婆你怎么知道？”

　　“你可别说，这事情闹的可大呢，住在周围的人都知道。昨天中午那个女人骂人的声音大的很。不过说起来，小涛这孩子还真倒霉啊。”

　　“就是就是，小涛这人老实，明眼儿人一看都知道那个女人就是想敲笔钱。可小涛他呀，嘴巴拙，不会说话。要是我，一定和她斗到底。小涛是个男人，就总让着她……哎，小伙子，你叫啥名字来着？”

　　“大婶儿，我叫刘商河。”

　　“小刘啊，小涛这事儿就麻烦你了，我们这些邻居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也不希望他受委屈。”

　　“大婶儿你放心，这事儿就包我身上。对了婆婆，等那个女人再来的时候就拜托你叫大家都出来听听，评评理。”

　　“好好好，这里的人最喜欢的就是凑热闹了。”

　　“那谢谢啦！”

　　“没事儿没事儿！呵呵……要来点儿包子不？”

　　“好啊！婆婆的鲜肉包子真的很好吃！”

　　“呵呵~~~小伙子嘴巴还真甜，好，再给你来一笼！不要钱！”

　　“太好了！”

　　听着楼下的对话，我不禁苦笑起来。唉……这家伙，还真会讨人喜欢。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中午了，肚子也不客气的咕噜咕噜叫起来。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起身到冰箱里取出两袋儿方便面和两个鸡蛋。要是在平时，我只要一袋方便面就解决了。可今天……

　　“涛哥，你在煮啥呢？好香啊！”知道他快要回来了，老早就把门打开虚掩着。他倒好，推开门一进屋就开始叫唤起来。

　　“方便面。”

　　“啊？方便面？那个吃多了对身体可不好呢，没什么营养。”

　　“还有鸡蛋。”还挑剔呢。

　　“哦……”之后他乖乖的坐回凳子上，等我把煮好了的面端上桌。碗刚放到他面前，只见他一下子拖过来，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吃着面条，还弄出响声，像是在吃什么美味佳肴。

　　“涛哥，”他边吃着边说，“以后哪个姑娘嫁给你一定很幸福。”

　　我闻言，白了他一眼。

　　“给她吃方便面就幸福啦？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呢？现在的女人，谁愿意嫁个穷光蛋？”

　　“呵呵……”他径直的傻笑。“要我是女人，一定嫁给你。”

　　“……”对他的疯话我选择了迎头痛击。“想嫁给我？难道你喜欢男人？”话音刚落，就见他夸张惊恐的表情。

　　“怎么可能？我可是纯爷们儿！”

　　我嘲讽的笑着，“那还这么多的废话？快吃饭。罗罗嗦嗦，不就像个女人似的。”

　　“哈哈……”

　　吃完饭，我把碗筷洗了放好，回到卧室，见他舒服的坐在空调前吹着冷风。坐到电脑桌前，我问他：“干嘛要这么多的人来凑热闹？很好玩儿么？”

　　他一边吹着空调一边说：“人多力量大嘛！”

　　对他的话不于理评，打开电脑。

　　“涛哥你都不睡午觉？”

　　“不睡。怎么，你又要出去？外面太阳大着呢。”余光瞄到他正往外走。

　　“哈哈，就是啊！我已经好久没有去打麻将了，附近不是有个防空洞吗？到那边儿去过过瘾，顺便凉快凉快。”

　　“那儿？那边全都是些老年人在打牌，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去凑什么热闹？就不怕闷的慌？”

　　“就当是在放假嘛！何况是人家邀我的，也不好意思不去吧。那我走了！”

　　嗙！关门的声音。

　　我无语了。这家伙人缘儿怎么这么好？

　　虽然太阳还没有下山，不过时针终于指到了七点。

　　他怎么还没有回来？望着墙上的挂钟，我心想。紧接着，敲门声随后响起，心里暗舒一口气。

　　奇怪？我这么担心干什么？

　　“我回来啦！”响亮的男音才外面响起。

　　磨磨蹭蹭的走去打开门，还没从自己的思绪中转回来，就见他左右手上都拧着两个大塑料袋子，满头大汗。急忙接过来，哎，还挺重的。

　　“你去买菜了？”，我打开翻看里面的东西。

　　“对啊。”他汗流浃背，边抹着脸边说，“这儿菜市场里的东西挺便宜的，就多买了点儿。涛哥，难道你晚上也吃方便面的？”

　　不说话，把东西提到厨房。他说对了，看看我放在角落的那个大箱子里，装的全是康师傅。

　　叹了口气，他毕竟是客，总不能把人家给虐待了吧，既然他把菜都买回来了，不做也是浪费。卷起袖子，心想着，就做几道家常菜好了。

　　“让我来吧……”他首先抓起菜刀，就要往那菜板上的豆腐切去，不过看那手势……

　　“你出去，我来做。”把刀给抢了过来，还真怕他把自己的手给割条口子。

　　“涛哥你会做饭呐？”他吃惊的看着我熟练的将豆腐拖在手上，一刀一刀的慢慢切，方方正正的。

　　“我有说过我不会？”只是嫌麻烦而已。

　　“那怎么还整天的抱着方便面不放？”

　　“做饭麻烦。”不由自主的白了他一眼。

　　“原本我还想给涛哥你做顿饭，表示表示的……那、那我就先出去了。”话音刚落，就见他轻手轻脚的出了厨房。

　　表示表示？唉……只要你不把我的厨房给弄没就万幸了……

　　“哇，好好吃！”看着他那副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生出一股满足感。我发现自己最近变的越来越奇怪了。

　　“涛哥，你的手艺这么好，怎么不自己买东西煮着吃呢？”

　　“浪费时间。”

　　“哈哈，我就知道。”他爽朗的大笑。

　　“哎，我今天去打牌，发现涛哥你的人缘儿挺不错啊。”

　　“我？”是吗？

　　“对呀！”他说，“他们都说你是个大好人，经常帮别人。虽然平时不爱说话，但是人家要是有什么事情求你的，你要是答应了，就一定帮人家办好。其实啊，你做的好事儿别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且你这人对人细心又体贴，要是有钱，保证倒追你的女孩儿排到朝天门去。”

　　“……那又怎么样？”

　　“哈，这你就不懂了吧？”他接着说，“这里现在就算是咱们的地方，要是到时候那女人想要来点儿什么烂手段，还有这么多人帮忙撑着，那我们的胜算不就更大了？”

　　“是么？”我看着他，有点儿不解。“你不是说那个法律上规定的……”

　　“涛哥，这你就不懂了。规定是一会事儿，办起事情来又是另外一会事儿。要真是只按这法律条文做，十有八九都干不成事儿的，所以，到时候还要找其他的助力。”

　　见我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他拍着胸口对我保证道：“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帮你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