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刀和斗篷》安塔瑞斯

12、A Piece of Reminiscence

　　12. A Piece of Reminiscence

　　莱夏特离开了，费舍尔回到办公室。最近事情变得有些乱七八糟，他仰靠在椅子靠背上，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十几年前那个圣诞夜，他和多美尼库斯的偶遇。

　　协议正式签订的那天，国境内有影响力的猎人和吸血鬼家族多数都到场，还有专门赶来维持秩序的猎人，场面十分热闹。那是近几十年，甚或很可能是前后百年内最重要的一个夜晚。他的心情却出奇的低落。

　　今天晚上，他的一部分理想就要实现了，然而那至高的满足并没有持续，留下的尽是不甘与空虚。还不够，他仍苦闷地滞留在这毫无前景的困境里，缺乏出路。

　　他躲开人群，一个人来到露台上，今夜将是圣诞前夜，这令很多猎人不满，但费舍尔却并不在乎。

　　他在外面站了很久，从下午三点半一直站到傍晚开始下起了雪的时候，虽然不大，雪花纷纷落下来，还是不一会就到处覆了一层白。他看着安静的雪景，尽量忽略背后的觥筹交错，直到他听到一声斗篷抖动的声响。他回过身，

　　是一个吸血鬼。

　　那吸血鬼褪下斗篷，费舍尔注意到他有一头黄澄澄的头发，和金子一样耀眼。他冲费舍尔点头笑了笑，唇红齿白，看起来有点儿玩世不恭。费舍尔也严肃地冲对方问了一声好。

　　这个吸血鬼个头很高。费舍尔本身就已经不矮了，但当吸血鬼走过来的时候还是感到了一丝压迫。他随意地倚在费舍尔身旁的石栏上，把他斗篷上的雪抖掉。

　　“我刚从法国南部赶过来，”他微笑着说，“就看到你一个人站在这儿，我猜大家都在庆祝、准备、或是咒骂，你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独自在这地方发呆吗？”

　　费舍尔怪异地看着他，他身上并没有一丝吸血鬼的气息，干净地像是初生的婴儿。然而他又毫无疑问地是一名吸血鬼。他把气息隐藏的这么好，一旦进入人群，甚至不会有人注意到他，可见他注重隐`私。他从没见过这个家伙，而强大到可以彻底隐藏自身气息的吸血鬼，至少该是个长老级别的。

　　“就算我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又与您有什么关系呢？梵海顿的长老已经在那边汇合了。”他礼貌地指向旁边的一扇窗户。

　　吸血鬼稍微歪了歪脑袋，眼睛里闪过一些兴趣，大约因为他并没有厌恶地啐一口吐沫，而是以常规的礼仪接待了他。“年轻的猎人，”他说，“我可不是梵海顿的长老。至于我为什么问你，”他无聊地扫了一眼室内，“大概是你看起来多少比那里面的要有趣些吧。”

　　费舍尔诧异地看着对方，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用“有趣”这个词汇来形容他。

　　吸血鬼转了个身，把斗篷随意搭在栏杆上，眯着眼睛欣赏起还未完全降到地平线以下的落日，雪地反射的夕阳的红光给他的脸添了一层蛊惑。

　　费舍尔突然感到胸膛里充满了倾诉的欲`望，对着这个陌生的、可能明天后就不会再见的异族。

　　他踟躇着，费舍尔从就不是一个惯于倾诉的人，更别提是对着一个陌生人。大概是发现了他的为难，吸血鬼回头看着他。“你看起来有许多烦恼，而我正处于慷慨的情绪中，不介意冒充一会儿告解师。”他说。“我们为什么不找一个更能确保隐`私的地方呢？离仪式开始还有三个多小时，我可不想浪费在无聊的社交上。聊天是很有效的打发时间的方式，我相信你一定有许多有趣的观点。”

　　他下定了决心，有什么所谓呢？他憋闷在心里的事多半和这个强大的吸血鬼并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对方很可能不会在乎他说的任何一个字，而这正是费舍尔需要的。

　　教堂的钟声敲响了，费舍尔突然从回忆中清醒。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幕，想到，他有多久没有向任何人袒露过内心了？如果从那之后，已经快二十年了。

　　如今他已达成了当初的愿望，但他满足了吗？

　　莱夏特的疯狂他也该负有一定责任，也许是时候考虑换个方式对待那年轻人。

　　之后的一切发展顺利，席勒他们在莱恩斯村又呆了两天，直到克鲁格利用笔记和生命之石为男孩恢复了年轻活力他们才离开。

　　“我是真心想和您成为朋友 ，雷德尔先生。”丹诺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在他第三次告诉他滚远点之后，“虽然您对我真算不上友好。您看，您一开始强`暴了我，后来又冲我鼻子来一拳，可是我还是送了您一瓶好酒，而且您对那酒还算满意。别跟我争这个，我闻得出来，您把一瓶酒都喝啦。恐怕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我脾气更好的人了，或者吸血鬼也一样。您为什么就总拒我于千里之外呢？说实话，我真是想不明白，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明明聊得挺开心呀，后来是怎么演变成…”

　　席勒眯起眼睛在座椅上又往后靠了靠，连晌午的阳光也无法让这吸血鬼消停下来。“你究竟为什么对我这么有兴趣？”他平静地问，他们正坐在莱恩斯村一家朴素可爱的餐馆外面，金红色的花朵在窗台上绽放着。“不管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这儿都没有。我是个穷得叮当响的猎人，不会为你所用，也没有任何贵族血统或者其他利用价值。”

　　丹诺停下了他滔滔不绝的演说，大概是没想到他突然问出这么直白的一句。他眨了两下眼，然后张口缓缓说到，“当然是友谊呀，雷德尔先生！一个生命和另一个生命间奇妙的温暖，我们每个人都需要。”

　　雷德尔心里嗤笑，依然平静地说“我不和吸血鬼交朋友。”

　　丹诺微笑着说，“那可太遗憾了，我倒很想和猎人交朋友，而您看起来还不错。”

　　席勒转过头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这家伙可真是满嘴瞎扯，除非他是个受虐狂。“随便你吧。”他不知道这个家伙的目的，他也不担心，如果有什么险恶的阴谋，到时候总会露出马脚。

　　“那么，您对我们以后的行程有什么计划吗？”丹诺兴致勃勃`起来，“我一直想看看波恩大桥，在我离开的时候还没建起来呢…”

　　他们离开的时候席勒终于设法甩掉了吸血鬼，克鲁格还要再安顿一下遭受了惨痛经历的小哈斯先生，所以他和两个实习生先回去，就像来时一样。

　　他们开了一会儿。

　　“先生，”施特劳斯突然在后座上毕恭毕敬地说，眼神里却闪着戏谑，“关于早前那个吸血鬼，我们可以问问吗？”

　　席勒挑起嘴角，“不行。”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施特劳斯一脸蠢蠢欲动想要再说些什么。“看来你更喜欢来时的交通方式。”

　　施特劳斯立刻闭紧了嘴吧，不满地瞪着他的后脑勺。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苏珊娜说，“那个小偷被警察抓住了，就是偷哈斯的翡翠盘子的小偷，现在就关在警察局里。”

　　“还真有一个翡翠盘子？”施特劳斯惊讶道。

　　“是啊，听说那家伙平白无故年轻了好几岁，现在还一头雾水呢。估计他到了牢里也想不明白，'难道偷了东西反而要被上天奖励？这世界是怎么了？'”苏珊娜模仿男人说话。

　　施特劳斯捂嘴大笑，席勒也笑起来。

　　以后再也不带实习生了，他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