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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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易长风侧过头去，不敢看她，“窈娘，你知道的，我走到今天太不容易。”
“难道我是容易的么？”盈盈泪眼，凝视着眼前人，那薄幸人却望向别处，广袖下露出的手指尖微微颤动，修长的脖颈僵直的梗着，就像是用尽里全力才克制住没有回顾，虽是侧过大半边脸去，苏窈娘也能看出他眉梢眼角的不忍与挣扎，似乎害怕只要回头再看苏窈娘一眼，就会改变主意一样。
毕竟夫妻多年，苏窈娘却知道，这主意既已拿定，易长风就绝不会更改。他最会戏仿话本里种种人物，花园寺庙里捡手帕的书生、绣楼闺阁里暗垂泪的小姐、山野间剪径的大王、小溪头浣纱的姑娘，叫他学来，无不是形神具备。昔年贫寒，小夫妻的日子过得窘迫，若是易长风夜里不读书，油灯里便只点着细细的一茎灯草，苏窈娘借着微光做些针线，做相公的便常常给她说说书里的故事，又模仿出故事中才子佳人、王侯将相的样子，唱念做打，以此博她开怀。那时候日子虽然苦，俩人却好的似蜜里调油，有情饮水饱，心里都甜的很，谁又曾料到会有今日，当年的好相公拿出全副本事，这般作态，也不过是想粉饰他的龌龊用心，哄她安安分分的下堂罢了。
“窈娘，我当然知道你不易。我也不是狠心的人，不舍得逼你回家去，你拿了这休书，且先去咱们买在城外的小庄子里住下，回头我安顿好了再接你回府上来。那边的家什都是置办好了的，你随身的两个丫鬟也一定带去，不过是小住一阵罢了，你看可好？”易长风唱作俱佳，说的情真意切，配上俊眼修眉，七尺身量，若不听话里的休书云云，倒也真当得起一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哦？再接我回来？”苏窈娘挑挑眉头，不置可否。
易长风以为妻子动心，更是殷切，转过头来，目光中一片情深款款，说道：“自当如此。你我这么些年的情分做不得假，在我心里，没人能越得过你去。娘子，记得么，我们是要长相厮守一辈子的人啊！”
“长相厮守？呵？”窈娘不禁冷笑一声，“休书都写了，你跟我说长相厮守？”
“娘子，这不过一时之计！你且先应了，咱们日后再从长计议。”
“怎么个计议法儿？娥皇女英？若是周家小姐肯做平妻，你又岂会写这一纸休书？便是你敢将我接回来，莫不是要我给你做妾？倒真是好算计呀！”苏窈娘蓦地逼近易长风的面孔，一双泪眼隐隐透出血色来，惊得易长风往后踉跄了一下。
易长风的确是这么想的，他和窈娘是青梅竹马，贫贱夫妻，感情不可谓不深厚，若非无奈，他也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眼见发达在即，只要娶了周相家的小姐，相爷大人自然关照女婿，到时候给他谋个缺，他也算的是个官老爷了。那时再将窈娘纳回来，给官老爷做妾自然比给穷书生做娘子来的风光，他若是偏着窈娘一点，岂不是风光与实惠都让她给占了？只是妻子性格虽然柔顺，内里却刚烈的很，他只敢说会接回她来，却不敢说是做妾。毕竟，若窈娘不领他这份情意，偏要闹将起来，他的面子上总是不好看，惹得周大人和周家小姐不喜就划不着了。
可是此刻她已经猜出了他的打算，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这当如何是好？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吧，窈娘向来还是讲道理的。这样想着，易长风伸手去揩拭苏窈娘脸上的泪痕，“娘子，你不过是名分上略微吃些亏，我到底还是想着你的，日后自然也会护着你，断不叫人欺侮了你去。是我没用，虽搏了个进士出身，到底名次不好，若无人照拂，这辈子顶天了也就是进六部当个员外郎，再难出头，累你被那些夫人小姐们看不起。等日后周相爷提携，我当了大官，在想法子扶你做个平妻，你也算是正经官家太太了。”
苏窈娘随他动作，听他如此说来，也不言语，只怔怔看着，看着她曾经的如意郎君，忽然想起易长风曾给她讲过的一则唐传奇，那传奇里的绝色女子与一个才高八斗的郎君相恋，郎君最后却另娶他人，被辜负抛弃女子重病在床，最后竟含恨死去了。
时间过得太久，故事的情节早已模糊，但昏黄灯光下，易长风斜倚在床上，捏着把嗓子学那女子的场景一时在心里鲜明起来，那可怜的女子是怎么说的来着——“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负心若此！征痛黄泉，皆君所致！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
“相公。”苏窈娘忽的低低唤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易长风大喜，以为她终于想通了，握住她的手，语调缠绵，道了一声“娘子”。
“相公读书多，可知这世间有无鬼怪？”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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