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下的花》且笑伶伶

1、第一章

　　刚刚转头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他。穿着他那件常穿的黑色外套。他也看到了我，可是他的眼里只有一闪而过的错愕，似乎一丝别的情绪都没有。随即便低了头走过转角，我呆呆地站在街道行人椅旁，看着那处早已没有了他踪影的地方，闭上了差点发声向他打招呼的嘴巴。耸了耸肩，又状似不在意地努了努嘴，以十足轻松的姿态笑了笑。摇了摇头，回过身一脸轻松地向家走去，然而眼眶却有点发热，就连鼻头都觉得有些酸胀。我安慰自己这只是因为春天的来临，使街道旁花圃中的花蕊散发的花粉飘散在空中，从而引起我鼻子的不适。他，不是早就对我疏远了吗。我怎么会为了他的不理睬而难过呢？然而走着走着，胸前的衣襟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濡湿了一片。
　　两年前。
　　“江晗，你的英语作业本？等下就要交了。”方文璟抱着一大叠的英语本站在高高的讲台一侧略扬着头对坐在第3排最右侧的我喊道。我在一大堆的书本中抬起像鸡窝一样的头看向他，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了。正是下午放学的时候，落日的余晖斜斜照进教室，暖黄色的光线正好照向他的左侧。他整个人就淹没在这金色的夕阳里。这情景让我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血液顿时冲上了脸颊，就连耳廓那里的血管都由于神经的抽动而一跳一跳。我急忙低下了头，不敢回应。“没写作业么？诺，快点补吧，否则就得记名字了。”正当我手无足措地埋头在臂弯中思考如何糊弄过这么令我不自在的一幕时，他的疑问和催促以及本子被扔在课桌上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晌起。我脑中轰隆一声，急速抬头向左侧看去，脸上刚刚退下的红潮再次涌来，或许是我的表现太不自然。方文璟的脸上泛起了一片疑惑之色，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歪着头不解地看着我。就这样持续了3、4秒。终于，我在平稳了自己的心情之后故作镇静地开口：“作业我写完了，但是没有带，晚上交行么？”听完我的话，他似乎有点理解地点了一下头，随即脸上又呈现出一丝为难。那认真又严肃的样子十分有趣，我强忍着笑意一派正经地看向他。“那要不你现在重做一下？谢老师今晚有自习，我得在他来之前把作业放到办公室去。”他又是那么一副认真的表情向我提议并且还用眼睛瞟了一眼在我左手旁的本子。听完这话，我心中得意，奸计得逞的表情差点就要控制不住地显露在我脸上，于是我急忙低下了头假装整理课桌，又不着痕迹地动了动右脚将书桌下那装着我英语作业的书袋往桌底踢了踢，以防这见不得光的家伙不小心从袋中跑出来坏我好事。我装作无奈的样子向他点了点头，“看来只能这样咯，那得麻烦你等我一下，答案我还记得。”说完，我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个写着他名字的作业本。他立刻点头会意，并伸手把我左手边的本子拿走，放入那一叠英语本中齐好，便坐在离我只有一个座位的最左侧同学的位置上，等着我重写作业。我心中又是一阵涟漪四起，小鹿乱撞。心想，这样写作业不是更没心情了么？
　　我低着头，屏着呼吸一笔一划地写着只有四道小题的英语作业，生平第一次觉得英语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少。终于，我长呼一口气，在结尾句上点了最后一个句点。关上本子准备递给方文璟。抬头向左侧看去，却见他正伏案拿着同学的圆规在纸上旋转，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白纸，并没有注意到我已经完成了作业。我心想这人真是勤快，难道这么点时间也要研究数学题么？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出声告诉他我已经写完了作业。他抬起头对我一笑：“你写得那么慢，我实在没事做，看。”他拿起手上的纸在我眼前晃了晃，纸上画着一副用圆规画的圆拼凑起来的花形图，他用手指将花瓣旁的空白处扯开，一枚小花就被他捏在了手里。借着夕阳的光，那枚小花静静地躺着他干净白皙的掌中，衬着他爽朗阳光的笑脸。一时间，我觉得我的心化成了一团，一种名叫“温暖”的东西在我的心中瞬间绽放。
　　高中刚刚开学的这一次交作业事件，是我与方文璟的自从那晚晚自习自我介绍后我们同路回家后的第二次说话。这还得多亏英语老师让他做英语课代表，否则我恐怕很难鼓起勇气主动与他说话。因为他活动的范围总是离我那么远，我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一点走上去与他交谈的勇气都没有。这一次的接触，让我对今后的高中生活充满期待。
　　方文璟，我初二开始喜欢的男生。初中那时，他并不如现在这般耀眼。清俊的脸盘搭着洁净整洁的短发，高高的个子，穿着永远都是一件又宽又大的校服，深蓝色的校裤，再搭一双洗得干干净净的球鞋。他总是挺直着背，目不斜视地从我教室前走过，每每这时，我的眼球就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身影移动，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的阶梯处，我才能逐渐回神，其后心中便是满满的幸福，并且时常大半天沉浸在这种幸福之中。或许是我对方文璟的垂涎之态太过显露。于是乎，我周边几个玩得好的女伴就都知道我这番少女情怀了。并且也向我提了许多“建议”，可那些建议都不是十分靠谱，甚至有些让我目瞪口呆。为了保护我喜欢的人的身家性命，我只好顶着友人们“剥皮拆骨”的风险一一否决了。再者，我们现在也才初二，我实在是没有早恋的勇气。她们对我这般怯懦无勇的行为嗤之以鼻，鄙视不已，更是哀我不鸣，怒我不争。尤其是我们这一群女孩中性格最是泼辣的“大姐头”潘茜每每向我问起我这段情感的进展时总是垂头顿足，哀叹连连。颇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味道。看她们这样子，我表面虽是一副无奈样子。可心中却为她们对我的关心十分感动。至于方文璟，我只要能每天看到他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哪里还会多想什么？我从不主动在朋友面前谈起他，久而久之，她们也就以为我不喜欢了他，他的名字便在我们的聊天话题中就渐渐地减少。这样反而让我心安，对他的喜欢是我的内心深处的秘密，我不愿告诉别人，更不想宣之口中。正如歌中唱的那样“遇见了你心低到尘埃里，又在尘埃里开满了花，骄傲卑微都被你融化。愿岁月静好厮守锦绣年华……”我小小的心思，只藏在尘埃里。
　　本以为我会一直这么远远观望他直到我对他慢慢不再欣赏而停止这段感情，然而命运却让我们这两条本不会相交的平行线有了一个相交点。那就是中考时我的超常发挥。考试时，每一次答题都如有神助，之前淤塞不通的思路竟然在考试时分外清晰，那些一知半解的知识点只占了试卷分数的小半部分，余下的题目考察的都是我已经掌握的知识点，最后的考试成绩自然也是不在话下。就这样，我考到了全市前20名。与方文璟进了同一所重点高中，并且，又因为命运的安排，我们竟然分在同一班级。当我和父母去学校看班级分配表，居然发现了我与他的名字并列在分配表的同一排时，心中的喜悦简直是无以名状。父母看我那么高兴的样子也只当我是因为分进了重点班而高兴，并没做他想，反而夸了我为他们争气。之后在班主任办公室报名时，我不停地向外张望，希望能在此“偶遇”到那个我心心念念的人。可是看了许久，都没见他的身影。然而即便如此，我的兴奋还是只增不减。报好了名，我急匆匆地去校外文具店买好了所需的文具用品，并且在路过精品店时还特地买了一个粘有小花的发夹。便回到家，等着明天的开学第一天。可是那晚却激动得怎样都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