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风》镜楼

49、我愿献给你，巨龙的宝藏

　　俱乐部排名赛于10月底正式拉开帷幕；怀着为世界精英赛选拔人才的目的，从第一场比拼开始便吸引了无数华人与非华人的注意。本次赛制十分简单粗暴：每周一中午12点准时抽签，决定本周对战的队伍及主客场顺序；周二到周五是每天下午6点到晚上10点都排满比赛，中间顶多可以穿插着休息个半小时；周六到周日则丧心病狂地从早八点排到晚十点，基本上除了人类生理正常需要之外就别想有点其他活动——如此一来才能赶上计划，于明年元旦之前推出能够参与国家集训的人选。

　　因为模战这一全□□动热火朝天，带动各大酒馆酒吧也是人满为患，还极大地提升了营养液的销量，尤其是平时少人问津的小众口味：比如生鸡血味、清凉油味、劲辣无极限味等等等等。有些商家已经开始推出各个明星俱乐部的周边产品，深受追星追得最high的年轻人喜爱。就连刘轶也被忽悠着订制了一个据说跟他本人很像但是帅度略低了那么一点点的二分之一比例模型摆在卧室，很是被其他男队员耻笑了一番。

　　天行的首发阵容跟俱乐部首次AB组操练时一模一样，队长是擅长强攻的前锋唐岚，副队是远程攻击好手宋时菲，再加上单打主攻都不错的宋绍英，不爱说话却能把防御搞得滴水不漏的张大泉以及“万金油”吴楷。由于比赛实在排得太满，正选们难免会有头疼脑热精神倦怠的时候，近期长进很大的刘轶便成了第一替补，几乎上了一半左右的比赛；总是闷声不响的“美杜莎”江敏华也断断续续有出赛，只有夏冰从未出席，连循环到跟垫底的俱乐部对战时也排不上。

　　唐岚自然是不情愿这么“浪费资源”，但他终究拗不过那两个姓孔的加一个姓宋的女子，何况他心里还憋着一口气，气那家伙不肯把大号是啥说出来。于是时间一晃就到了12月初，此时赛程已过三分之二，前三名也初露端倪，不出意外的话必然仍旧是往年的三大：天行、玉澜还有火霄。而唐岚本人的个人排名也终于在华胥区的首位挂满三个月，算是预定好了一个参加集训冬令营的名额。这一天真正到来时，即便他向来对自己很有信心也抑制不住满心欢喜。虽说处于赛期不好大肆庆祝，唐家爷爷还是在专用训练馆的餐厅里开了几桌，把A组B组都拉到一起庆贺了一番。

　　众所周知，专门为精英赛还有各国交流赛开设的国家模拟竞技冬令营只收三种学员：一是俱乐部推荐，全国排名前三的俱乐部可以推选A组B组各一名选手；二是全国三个大区各项个人竞技的首名，也就是俗称的“九星”，然而最终入选人数不一定就是九个人——因为有双冠王，有三冠王，还得一年内在榜上连续待满三个月——“九I11”独占鳌头的那几年，由于江南无人能上位，另外俩区又厮杀得太激烈，不用说九个人，连一半儿都不一定能凑满；第三就是工会推荐，每年都有不超过4人能够入围，当然这推的也不可能是无名之辈，要么是就差几天没满三个月榜单的倒霉鬼，要么是隐居隐居着突然觉得没滋味的大神，总之从来不会是什么肉脚。

　　因着各种各样的因素，这三方面加起来，冬令营营员历年最多也不过二十人。能在这样一群人中占下一席之地，无疑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情。唐爷爷难得在席间劝了两次酒，还破天荒地允许孙子喝了一小杯酒，哪怕晚上又要开始新的比赛。

　　几家欢喜几家愁，与他这头的兴高采烈相比，女生那边简直可以称为气氛惨淡：宋时菲上个月没能保住自己的位置，被临江仙挤下宝座；按说她基础不错家里又有人，可以去搏一搏工会的名额。可惜刚刚传来消息说工会早就内定好人选，她是又愁又气，看谁都觉得不顺眼，即便这筵席的主角是她最爱的唐岚哥哥也禁不住眉头深锁。大概是心里憋着股劲儿，当晚的比赛她打得特别好；见她把悲痛化为了动力，唐岚便很放心地让刘轶顶了接下来的两场，自个儿晃着晃着就找到了夏冰的房间。

　　出于保密和统一管理的双重考虑，选手们统一都搬到了俱乐部活动大楼的顶层，一人占了个带着浴室洗手间的小套房，虽然比学校宿舍大上那么一圈，风格看上去倒也差不多。夏冰的房间离他自己的最远，大约要走上那么几十米，房门于按完门铃两秒钟后无声滑开，显出女生站立的侧影：白色的长袖卫衣，宽大的V领带着毛边，衬出锁骨精致颈项修长；底下是黑色的运动裤，看上去甚为休闲，却也遮不住那双一米多的大长腿。她身前是120度曲屏的标准模战界面，上头正在播放今晚刚开始没多久的第二场比赛；左侧另有一个小型的全息投影，是个小人的胸像在谆谆讲演，看上去有些像植物病理学的一位知名教授。

　　“什么事？”女孩姿势未变，左手认真做着听课笔记，右手则在面前那些视频画面上点挑划动，一边做剪辑一边写战况分析报告——手指动作轻灵舒展，比唐岚所见过最好的音乐家还要漂亮。他偶尔也听过宋时菲炫耀她自己的双手，说大家闺秀必定得有那样一双柔滑白皙的玉手，执得起画笔拿得起乐器；也读到过描写美手的词句，什么手如柔夷指如削葱，肌理细腻骨肉均匀——但这一刻他却觉得没有哪位女孩的手或者诗词中的手比得上眼前这一双，纤长玉洁形态美好不用说，弹动跳跃之间更蕴藏着难以描摹的活泼灵韵。

　　男生做了个深呼吸，好容易才从不知道偏到哪里去的思绪里扯出个话题来：“呃，那个，明天咱们跟玉澜打……”

　　“现在的你，赢不了‘临江仙’。”了解来意之后，夏冰简单地下了个论断，约摸是为了给他留下面子，最后还诚意不足地加了几个字：“大概吧。”

　　听了这句话，唐岚心口的小火苗一瞬间便蹿天而起，仿似准备作战一般捏紧双拳。没等他问，女孩便好心好意地再次开了腔：“你的战法不外于一个‘快’字。诚然这是一条好路，但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走得通。”

　　女生右手一挥，缩小了现场比赛在屏幕上占据的比例，另调出一个界面来，开始播放一场3V3的飞艇“战火”竞速，调成二倍速模式。赛况激烈，看得出来双方都是高手，数分钟后，眼见原先跑在最前头的那辆飞艇一次变向后被人抓住机会反超，而后又在一处狭长的谷地被连绵不断的闪光弹生生拖到最后，男生胸中之火渐渐暗淡下来，焰尖儿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燎得他又闷又焦。

　　“能够走到最前头的那几位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比赛的起点最公平不过，比现实简单许多，但是可操作的节点总有一个上限，无论手速如何，再快也快不过这个临界点。说到底，还要比你能不能猜到别人想怎么对付你。”

　　“别人想怎么对付我，我怎么会知道！！”唐岚低吼一声，盛怒之余又莫名觉得有些委屈；夏冰瞟了他一眼，正要说话，门边忽而又响起了悦耳的音乐声。这回进门之人是唐家的弟弟，附带一壶水果茶和两小杯香蕉酸奶布丁。瞧见哥哥也在，他十分自然地率先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才招呼其他两人。

　　夏冰把自己平常用的杯子递过去接了半杯晶黄透亮的茶水，捧在手里嗅那香甜微酸的味道。唐岚平日里只喝清茶，看在她礼让的面子上倒也端起玻璃杯啜了一口，目光扫过那人微微交叉的指尖后骤转而下直指地面……然而从进门起便涌上来的窘迫之意非但没有减弱反倒越发旺盛：地毯上那双赤足的美貌程度比起双手来亦不遑多让：白皙纤巧不用说，足趾比常人略为长些，却一点儿也没有突兀之感，仿佛这才是应有的比例；指甲盖儿好像沙滩上被冲刷过千年万年只剩下最精华薄薄一片的贝壳，光滑润泽；就连脚面上带着的些许青色筋络也是那样秀致可爱。

　　就在他木怔怔地盯着那双脚时，弟弟从口袋里掏出一件金光闪闪的小东西递到夏冰面前，唐岚只瞥上一眼便屏住了呼吸：带着翅膀的古银色小龙用四爪及尾尖勾住一枚椭圆形的黄色宝石，做工相当精巧，复古中带着一丝狂野，确乎适合她的气质——可问题在于这是一枚戒指！无论古今中外，戒指都有着那样特殊的含义！

　　夏冰显然也没料到唐飒会整这一出，所以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抬起头来疑惑地注视着他的双眼。
　　“最新型的光谱分析仪，一秒钟检测化学元素。”唐飒示范性地把戒指套上中指，浅笑着按了按戒面，将宝石对准面前的两个布丁，不多时戒面上方便跳出一则全息投影，从H开始列出一大串元素及百分比。“绿色是安全色；如果发现有害物质，字体就会变红；疑似的话则是黄色。”说完之后，他摘下戒指托于掌心，再次呈到夏冰眼前。“我愿献给你，巨龙的宝藏。”

　　少年的声音柔和微沉，有如艳阳下的潺潺细水，有一种冷暖交融的独特味道，连一旁的唐岚听了都觉得悦耳无比。然而夏冰却用力闭了闭双眼，似要遮去某些压抑不住的情绪，面色冷凝地默默拈起了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