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寂静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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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看了手册，里头的任务大概可以分为采集和勘测两类，基本上需要把这片丛林完全走过一遍才能完成所有的任务。”一出中心，唐飒便不徐不疾地开始分析，说话的时候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将视线完全停驻在夏冰身上。“不过，有些任务不符合重复完成的条件，也就是说，队伍之间的对抗很快就会开始。因为时间有限，最好的办法是尽快找几只队伍结盟，分散区域进行搜索。”
“结盟是必要的，”夏冰接上了他的话头，由于方才的凝视让她略微有些不自在，所以声调稍稍比平常拔高了些许：“但不是为了分数，是为了在十天后开始的团体对抗里占据有利地位。”
“手册里说，团体对抗开始的时候会按照个人积分来确定临时军阶，分数越高的人军阶就越高，所以一定会有一些队伍把积分集中到个别成员身上来赢取指挥权，或许……”唐飒征询性地望向夏冰，后者和唐岚几乎是同时做出了应答：
“没有必要。”
“切，只要拿到比他们加起来都高的分数不就好了！”
说完一句话，唐岚嫌恶地撇撇嘴角，表示跟别人同一时间说话这件事让他十分不爽。天色已暗，他率先打开头灯，飞快地翻起手册，试图从中找出几个能充分体现自身优势的任务。可惜的是，没等他研究个所以然出来，唐飒就已经在地图上标注好所有可能的任务地点，并且还根据任务的性价比描绘出了头三天的最佳行进路线。
确定下一步目标之后，大家伙儿一起沿着河流朝上游方向走去，没多久便与巨象会合，重新坐上那宽阔厚重有如山岩的脊背。心大的赵小艾已经基本忘记现在是军训，盘着个腿兴致勃勃地开始讲述她父母年轻时堪称传奇的爱情故事，一路讲到抵达目的地——河流分岔之处草木格外茂盛：一株可达百米的望天树高高耸立，形成最高阶层；而后是几株高度略次，树冠却绵绵密密连成一片的巨型榕树；最后才是一片如同卫兵般参差与其间的细长棕榈，在望天树的脚下，它们好像随处可见的小草一样存在感微弱。
为了提升队伍贡献值，唐岚一放下行李就宣布自己要去抓点猎物，另外两名男生也随同前往。他们出发之前，夏冰从手边揪了几把草叶随便揉了揉，一人给了一团，说是可以防虫。而后，她带着队里另一名女生三两下就清出一小块空地，把折叠锅吊在榕树伸展的侧枝上，找了些较为干燥的枯枝树叶在底下生起了火。
用简易净水器滤过的河水很快就开始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泡，一直盯着火苗的赵小艾揉了揉眼睛，半是满足半是遗憾地吁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叹道：“他们几个什么时候才回来啊……噢！”
右后方传来的轻微窸窣声让她一下子跳了起来。单手紧紧捂着扑腾扑腾的小心脏，小艾眼睁睁地瞪着一只有点眼熟的长臂猿迅速将一堆东西投入折叠锅，而后冲她龇出一嘴大黄牙。为防这家伙暴起伤人，女孩从牙缝里挤出几声恐慌的呼唤，“小、小、小冰？！”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好奇地往她这个方向瞅的猴子，极其缓慢地往后挪动脚步。
“怎么了？”
夏冰的声音适时从不远处传来，小艾如遇救星般迅速朝那个方向跑出两步，结果迎头又撞上一个长毛的大家伙突然从树上跳下来，单手还抱着个用棕榈树叶卷出来的小包，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水珠冰冰凉凉地溅上她半张脸。
“这回不说我会变猴子了么？”夏冰在被吓得一动不敢动的朋友面前停下，接过第二只长臂猿送上来的树叶包递到小艾面前。后者反射性地接过来打开，发现里头裹着好多湿淋淋的浆果，有大有小，紫嘟嘟红艳艳，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她只尝了一枚个头中等的就不再继续，小心地把剩下的果子包回去；回过头来，发现夏冰左手抓着一条几乎比胳膊还要长的大鱼，右手持刀——动作了没几下，大鱼就变成了一厘米左右厚的鱼块儿，直接掉进底下的汤锅。
“他们已经回来了吗？！”因为朋友至多五分钟之前还在自己身边，小艾的第一反应是这条鱼是男生们抓的，可是左右看看，实在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现在已经七点多了，我不习惯把晚饭拖到八点以后。”
夏冰接过长臂猿殷勤递过来的一根笔直笔直的长树枝，在锅里搅动几下，一股菌菇和香草混合在一起的浓郁味道便飘了出来。赵小艾忍不住哇了一声，伸长脖子凑过去看，眼见红色的鱼肉在沸腾的汤水中慢慢变白，不认识的小蘑菇和揉碎的香料被水泡从锅底顶上来又沉下去，不由得觉得格外神奇……
男生们两手空空地回到宿营地时，女生们不仅已经喝饱鱼汤吃饱水果，连刷牙洗脸都已经完成，正围着火堆无忧无虑地聊天。闻见空气中香喷喷的食物味道，唐岚的肚子十分应景地开始咕咕叫；小艾眨了眨眼睛，速度端起汤锅给自己表弟先倒了一碗满当当的蘑菇炖鱼，然后才给双胞胎盛，仿佛害怕饿急眼的唐岚会把整个锅都据为己有一般。虽然对这个分发顺序稍微有点不满意，唐岚仍是第一时间就拿起自己的碗，飞快地喝起了温热的鱼汤。
因为男生们都太沉默，小艾蹭到表弟身边，诚心诚意地如此安慰了一句，“没事，不是没给咱们发枪么，抓不到猎物很正常。”可怜艾蒙假装没有听到，耳朵却渐渐红了起来，显然觉得一无所获的自己有些丢脸。
“应该不是枪的问题。”唐飒放下碗，颇有深意地冲背靠大树休憩的夏冰使了个问询的眼色；后者勾勾唇角，既没点头也没摇头。瞧见他们俩的互动，唐岚一下子就炸了，扔下饭碗就冲到夏冰面前，从裤袋里掏出之前她给的那团草叶子砸过去，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你玩儿我们？！这样有意思吗？！”
“你知道这里有多少种生物是带毒的吗？”夏冰轻松攥住飞过来的草球，满不在乎地冲暴怒的男生笑了笑，“安全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就算这样！既然你能搞到吃的怎么不早说？就那么喜欢看我们在外面瞎转悠？！”
“我原以为你们还是能找到点什么的。”夏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天真。这时唐飒笑着转移了话题，夸赞汤很不错，女孩跟他交换了一个微笑，令这场小小的争执就此告一段落。唐岚则闷不吭声地回到原先的座位上把碗里剩下的东西吃光，而后以不知道有没有毒为由拒绝了饭后水果。
大约九点半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周围的榕树上选了喜欢的位置挂好吊床，将睡袋铺了上去。唐飒做主定好了值夜的顺序，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没有轮上执勤的队员都自觉地各自爬上床铺，很快就沉沉睡去。
凌晨3点左右，夏冰按照一贯的作息习惯缓缓睁开双眼……森林十分寂静，但又不可能真正寂静，总有那么些振翅声、叽咕声、窸窣声从天空上、树叶间、或是草丛里传来。夜色幽暗，偏西的明月从榕树密如伞盖的枝叶之间透出点冷冷的光芒，在刚刚睡醒的女孩眼中却显得格外明亮。
站在自己的吊床上，夏冰仰起头来，让月色静静在自己脸上流淌；如此待了半分钟，她翻身跳下地去，动作极其轻盈，无论是吊床还是附近的枝叶都几乎一动不动。距离她不到两米的赵小艾仍旧沉浸在睡梦中，完全没有感知到朋友的一丁点儿行动；只有值夜的唐飒朝她好奇地眨了眨眼。
女孩伸手指了指，步履轻快地朝望天树的方向走去——这株巨木足有数十人环抱那么粗，下半部分好似巨大的水泥墩子，灰黑色的树皮光滑得连昆虫都不好落脚。跟那些侧枝繁密气根丛生，一棵树就抵得上一片小树林的榕树们不同，它只在最顶上才伸展开枝叶，因着树冠横幅完全比不上其高度，远远望去如同电线杆子上头顶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鸟巢。
一直走到距离望天树只剩七八米的地方，夏冰才停下脚步，飞快地扭过头去，微眯的眼眸当中亮起一丝促狭：“守夜人，这样离开岗位真的好吗？”
“不是有你么。”
唐飒机智的回答让夏冰无言以对，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迅速移开视线，往前几步，舒展右手，轻轻地按在望天树冰冷的树干上。就在这一瞬间，唐飒敏锐地发觉眼前的参天大树竟然开始轻轻颤动，幅度不大，感觉却格外鲜活，好似远古的巨兽被人从梦中唤醒，带出一种磅礴而悠远的威势。
紧接着，就在与他视线齐高之处，一片约有小臂长的三角形树皮自上而下自望天树上缓缓剥离，只剩下底边与树干相接，柔韧中带着刚硬，张开的弧度恰好与地面平行。再往上看，斜向上约摸一米的地方同样有一块树皮如花瓣般绽开，接着是下一块……由树皮搭成的阶梯一圈圈螺旋上升，好像一条影影绰绰的巨蛇盘绕在树上，直通云端。
高高仰望着近百米高的树冠，夏冰足尖一点，轻轻跃上离地面最近的那节树皮阶梯。
“这一次，换我带你看星空吧。”
略含怀想的说话声尚未完全消散，女孩便已借力飞高了五六米，宛若惊鸿的速度加上丛林迷彩良好的隐蔽力令那灵动的身形忽隐忽现，正如她在SRP的化名“Phantom”，果真是一道无法捉摸的幻影。
唐飒只迟疑了几秒钟便学她的样子，借着一片片坚实好比钢筋水泥的树皮向上攀登，双眼从未停止追逐那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地心引力牵制的身影——虽然在夜色中黯淡得几乎不可见，在他眼里却是那样的耀眼，仿若凝汇了这世上所有的光彩。这一刹那，他忽然觉得心头一悸，于是右手便反射性地捂上了自己的后脑：那个地方埋藏着他所有的秘密，关乎整个家族的巨大秘密。
时间已经不够了……
男生微阖双目，不再留意下一个落脚点，可脚步却一如之前般精准平稳、分毫不差。后悔、或是怨恨，这两样都不是他应该体会到的情绪；可禁不住还是会想，为什么不能更早地相遇……只要多一点点时间，也许就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呢？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茫然地睁大了双眼——但只短短一瞬，目光便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再次捕捉住前方那比清风吹过草叶还要飘逸的幻影，勾起的唇角漾出秋日草地一样的温软。
也许什么都来不及，但他还是可以做一些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寂静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