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活来》念碎羽

4、Chapter 4

　　穿着花衬衫和迷彩长裤的男人进来的时候周沂正在打瞌睡。店里除了她之外还有陈宿，最近陈宿出现的频率很高，每次过来也不说话，就是安静地坐在窗边看书。周沂打开门做生意，也不能把人赶出去，只能埋头睡觉眼不见为净。
　　花衬衫男人叼着跟棒棒糖左看看右看看就不小心看到了陈宿。陈宿在这里看书的时候一向双耳不闻窗外事，奈何这人的穿着着实在太抓人眼球，让陈宿不由地多看了两眼，于是两人就那么视线相对了。
　　段思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位少爷，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却笑眯眯地打招呼：“哟这么巧，陈二少也在？”
　　陈宿默默地撇开眼，一副“我不认识你你别跟我说话”的傲娇模样。段思欢摸摸鼻子，很识趣地没再去打扰他。
　　在段思欢进门的那一刻周沂已经醒了。段思欢其人，周沂是见过的，这人表面上看起来玩世不恭很不靠谱，其实为人圆滑足智多谋，是伍凤骄的左膀右臂，伍凤骄平时很少露面，很多事情都是交给段思欢去做的。
　　段思欢在陈宿那里吃了瘪之后立刻转了矛头，扯着大嗓门对周沂说：“张小姐，前几天您救了我们家小姐一命，骄爷让我来谢谢您。”
　　周沂一脸刚睡醒的迷糊状：“娇爷？男的女的？”
　　段思欢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咳了很久才说：“……天骄的骄。”
　　“哦……”周沂恍然大悟状。

　　“此外还有一件事。”段思欢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骄爷要跟你谈笔生意，您是想就在这儿跟我谈呢还是跟我回伍家让骄爷亲自谈跟您谈？”
　　周沂抿了抿嘴唇说：“您说吧。”
　　段思欢说：“小姐很喜欢您这家书店，说是每天要来您这儿坐会儿才舒服，但是最近外头不太安全，骄爷不放心她经常往外跑，所以在家里弄了个一模一样的店，现在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就差个老板。”
　　周沂心想伍凤骄对伍临清这个侄女倒是真的好，只是这么霸道的做法真的好吗？就算是佣兵头子也不能这样罔顾人权好吗？！！
　　段思欢见周沂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再接再厉道：“你可以把这当成一份工作，工作内容跟你现在没有任何不同，而且一周只要去三天。”他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工资是这个数，绝对比你现在的收入高。”
　　周沂的神情犹豫：“但是这店我才刚买下，开了不到一个月，三天两头关门顾客都跑光了。”
　　段思欢加了根手指：“工资加一倍，就当赔偿你的损失。”
　　周沂的表情有些松动：“听临清说伍家的生意有些特殊，是不是很危险？万一我……”
　　段思欢咬牙：“再加一倍！”
　　周沂眼睛一亮：“成交！”
　　段思欢：“……”他怎么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周沂倒不是真的为了钱才答应的，伍家能跟她这样平等谈条件不过是看在她救过伍临清的份上，她心里清楚得很，伍凤骄那样的人根本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还不如早点应下来，若是等到对方撕下和善的表皮露出獠牙，别说钱了，她恐怕连人身自由都会失去。
　　第二天便伍家便来人接她了。伍家建在郊区一座山的山腰上，一栋三层的欧式建筑，看上去与一般的富豪之家无甚差别。
　　周沂一到伍临清便奔出来了：“景兮姐对不起啊我真不知道我三叔他会把你弄到伍家来！”
　　“没事。”周沂摸摸她的头，“骄爷有付工资给我。”
　　伍临清依旧哭丧着脸：“我三叔这人忒霸道了，之前给我安排一大堆保镖就算了，现在连家门都不让我出。”
　　周沂用知心姐姐语调说：“你三叔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伍家的书店完全仿照“墨香”的布局，现在连老板都请回来了，百分百仿真。周沂每周过来三天，时间随她挑。一开始只要她在，伍临清就会过来坐上大半天，后来因为要忙着准备高考所以两三天才过来一次。
　　周沂守着家注定没有客人的店，睡眠时间越来越长。后来嫌趴在吧台上睡不舒服，让伍临清弄了张躺椅过来，从此小日子过得更加滋润。
　　这天是个雨天，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周沂就着这有节奏的声音入睡，唇边还带着满足的笑意。
　　风铃的脆响扰乱了节奏，周沂皱着眉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颀长的身影。那人穿着浅色的棉质休闲服，因为弯腰进门的姿势看不清面容。
　　周沂挑起眉，竟然会有除了伍临清之外的人进来？ “请问……你是走错路了吗？”
　　闻言，来人抬起头。身形笔直修长，宽肩窄腰。头发略有些长，柔软地垂在颊边，带着莹润的光泽。笔挺的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的眼镜，镜片后是一双狭长的凤眼，眼中带了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来看看你，这几天过得还好吗？”他眉眼微弯，眼角显出几道浅浅的笑纹，亲切平和。
　　周沂眨眨眼：“挺好的。请问你是？”
　　“我是伍凤骄。”他在她面前坐下来，“可以给我一杯咖啡吗？”
　　“当然。”她慢吞吞地倒了杯咖啡给他，“三十元，谢谢。”
　　伍凤骄长眉微挑：“我没带钱。”
　　“啊……这样……”周沂眨眨眼，然后伸手又拿了个玻璃杯，“那我请你喝杯白开水吧。”
　　伍凤骄：“……”

　　淅沥的小雨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下成了倾盆大雨，窗外白茫茫一片，宛若置身汪洋。周沂瞄了眼被搁置在吧台上没有动过的白开水，偷偷地将之前泡的咖啡小口小口喝了。她泡咖啡的手艺不怎么样，但是自己总不会嫌弃自己。
　　伍凤骄挑了一本书转出来的时候她刚好喝完最后一口，嘴上还沾着一圈泡沫。他无声地笑笑，然后伸手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周沂回了他一个略带尴尬的微笑：“谢谢。”

　　他坐在窗边看书，头微微下垂，脖颈弯出优美的弧度；指尖随意地搭在泛黄的书页上，带着说不出的优雅韵味。周沂支着下巴看他，她是真没想到伍凤骄竟然是这个样子。他温和雅致得像个大学教授，全身上下找不出哪一处像个佣兵头子。
　　“在看什么？”
　　偷窥被抓包，周沂神色不变：“随便看看，不过，你真是那个‘骄爷’？”
　　伍凤骄含笑着看着她：“你觉得呢？”
　　她撇撇嘴，然后饶有兴致地问，“那你到底多大年纪了？平常是怎么保养的？”
　　伍凤骄耐心地回答：“多运动，多喝水，多吃水果和蔬菜。”

　　伍凤骄一直坐到雨停才走，周沂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还是觉得有点无法接受这巨大的落差。

　　周沂去伍家上下班皆有专车接送，这天刚巧想起有东西落在“墨香”，便让司机送她过去。只是她没想到会在门口见到陈宿。
　　他缩着腿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周沂不知道他在这里坐了多久，浑身被雨淋得湿透，乌黑的头发湿答答地垂在额头上，被水泡过的衬衫黏在身上，整个人狼狈不堪。
　　周沂犹豫很久，还是下了车。
　　“陈宿，你怎么在这里？” 他抬起头，神色迷茫地看了她一眼。周沂这才发现他面色潮红，呼吸粗重，一双乌黑的眸子中荡着水光，瞳孔却是散的。
　　“陈宿你是不是有病啊？”话一出口周沂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你在这里淋了多久的雨？”
　　陈宿皱了皱眉，然后颤颤悠悠地站起来，像是觉得她烦所以打算离开。周沂狠狠地盯着他，嘴角抿得死紧。陈宿的身子晃了两下，周沂忙伸手接住他。

　　怀里的身体烫得像个火炉。陈宿从小就身体不好，家里常备着个家庭医生，后来跟周沂他们一起在陈家的训练营里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把身体练起来。不过底子还是差，所以很容易生病。
　　周沂左手勾着他的背，另一只手从他裤袋里摸出手机，拨给祁郁。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周沂无奈，只能把陈宿拖上车，然后报了个地址给司机。

　　陈宿靠在她肩上，周沂可以感觉到他粗重的呼吸落在她的颈窝处。陈宿像是靠得不太舒服，动了动身子，然后轻轻地喊了声：“周沂。”周沂下意识地应了声，倏然意识到她现在已经不是周沂了，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一直冷到脚跟。
　　她推开陈宿，让他靠在另一边的车窗上，他却执着地缠上来，双手环住她的腰，颇为委屈地喊了一声“周沂”。周沂的心像是被泡在水里，酸涩地不像话，却也没再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