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迷妖》傅尘瑶

8、七章·画妖

　　瑶华当然不是真要去拿点心，一出了院门，就停了脚步。转着脑袋四周观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之后，便隐去了身子，并在身周设下结界，将自己身上的气息全部隐去。这样一来，法力在她之下的人，都将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瑶华心想这样的话，妖怪应该不会藏起来了吧？
　　“蹭”地一声飞身上墙，有如猫咪般轻盈。寻了个位置趴在墙头，远远地可以看到朔平的书房。房里点着灯，将他的身影投射在纱窗上，虽然相隔的距离比较大，但是以瑶华的法力，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屋子有几个人在。

　　时间一点一滴地在过着，差不多快到人定时分了，但是院子里仍然没有一点异动。朔平还是在书桌前坐着，眉儿过去加了一回茶。“不会出来了吗，今天晚上？”瑶华心里暗自想着，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人往这边过来了。

　　回过头去，看到有道人影从外院缓步进来，沿着□□往沁竹院过来。随着脚步的走近，那道人影渐渐地从夜幕中显现了出来，赫然正是流家二公子朔云。随意地穿着件青底流金花纹的长衫，姿态优雅如初，只是此时脸上没了平日里一直挂在脸上的温柔迷人的笑容，而是微蹙着眉头，神情有些凝重。

　　“朔云少主？”

　　他的脚步停在离院门十步远处的一株古树下，凝目望着沁竹院内。

　　“朔云少主果然还是放心不下，这么晚了，还要亲自过来看看，是担心大公子会有危险吧。朔云少主，真是很好的人呢！”瑶华暗自想着，忽然察觉到朔云凝视着院内的目光变了变，心中一惊。“难道是——”

　　蓦然回过头去，果然，不知何时，院子里已经弥漫起了牛奶般浓稠的雾气，将整个院子笼罩在其中。但奇怪的是，这雾气到沁竹院围墙这边就没有了，没有一丝一毫漫到院外去的痕迹，就像这沁竹院被装在了一个偌大的容器里面，而现在，这个容器中，注满了雾气。

　　“出来了！”瑶华从墙头站起身来，快速地跃身而出，凭印象中的地形，几个起落，便顺利地来到书房门前，不作一丝停留地隐身穿门而入。果然，书房中也弥漫在一片雾气之中，瑶华凭借着自身的法力分辨着，眉儿坐在门口的地上，靠着门，像是昏睡了过去。再一抬眼，书桌前，竟然已经没有了朔平的人影。

　　“大公子去哪里了？”瑶华转着身子，目光仔细在房间中搜索了。奇怪了，明明还是可以隐约感觉到朔平的气息的，为什么会看不见？

　　有亮光！瑶华连忙闪身过去循着光源过去，赫然发现那光来自于挂在墙上的一副画上。“画？！”但是雾太浓，瑶华无法看清画上的内容。正准备心一横，用法术驱散浓雾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厢，有个温软的女子的声音轻声说道：“公子，几日思君不见君，真是好生想念。”

　　“妖怪？！”瑶华心里一惊，连忙收回手，凝神分辨那说话声的来源。

　　“我也是。”随即传来的是一个低沉的青年男子的声音。声音感觉有些遥远，像是从窗外传来的。“我每日在外面等候，你为何不肯出来见我？果真是因为朔云的缘故么？”

　　“朔云？”正循声出门的瑶华听到他们提到“朔云”时，不禁惊了一下。“朔云少主的缘故？”

　　沉默了许久，方才又听得那女子的声音响起：“或许是吧。他的身上，有股很让人讨厌的气息。我跟你说过的话，还记得么，他的存在对你很不利，他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你，想要置你于死地呢，你这个弟弟！”

　　见这妖怪居然在暗地里诋毁流朔云，瑶华不由气愤，这样恶劣的妖怪，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但当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所有的气愤全部化为了惊愕。“弟弟？！那个说话的男人，是流朔平？！”

　　瑶华大惊失色。“他不是会说话吗？！”

　　快步跃身出门，努力地在大雾中分辨方向，循着说话声过去。终于在湖边的石亭里看到了隐约有人影闪动，瑶华连忙潜伏过去，仗着结界护体，无声地来到亭中。直到近处，才看清那两道人影的模样，在亭中坐着的赫然正是流朔平，而斜倚凭栏，托着下巴瞥过目光观望着湖水的窈窕女子，却是与流朔平画中的那女子一般模样。

　　“画妖？会有这种妖怪吗？”妖怪都是由实物经过经年的修炼而来，但是画这种东西却不是生来便有的，而是要凭借人力才能形成的。虽然有些古画放置得久了，吸收了日月的精华，或许也会成妖，但是流朔平的这幅画却是近期才画成的，不大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成妖出来作怪了。“她的真身是什么？”

　　瑶华细细地打量着她。

　　“朔云——”流朔平轻抚着额头，沉思半会，说道。“朔云，应该尚不至于如此。”

　　“你都忘记了吗？”画妖从凭栏处站起身来，袅袅婷婷地移步过来，倚在朔平身侧，抬起柔夷搭在朔平的肩膀上，柔声说道。“我可都是为了你着想，你是兄长，于情于理，就是应该由你来继承这一切。但流朔云，他只不过凭借着他能够说话之利，就把这一切全部夺走了。总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真是让人讨厌。那个居心叵测的小人，他从小就在算计着你了，在你的饭菜中下毒，在你的房间焚起让人神志不清的熏香，是他害你失聪，失声——”画妖的声音渐渐压低，有着一股不容人拒绝的蛊惑力。“是他害了你，然后把你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夺走。现在，轮到你去夺回来的时候了，去吧，杀了他，把一切夺回来！”

　　“她在对大公子下咒？！”瑶华一惊，随即就看到流朔平的眼睛倏地闪过一片紫光，原本清澈的眼眸瞬间变得混浊。他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前走去。画妖斜倚在桌侧，半眯起眼睛，神情古怪地看着朔平的背影。

　　“要现在阻止吗？”瑶华犹豫着，她有一点不怎么明白。那妖怪的目的似乎是想杀朔云，但是她要杀朔云，为什么要来迷惑朔平呢？朔云应该是个没有法力的寻常人，以这妖怪的法力，杀他易如反掌，却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正想着，缓缓往前走的朔平忽然脚步摇晃了一下，身子往前倾了一下，扶住亭前的一根横斜而出的树枝才没有摔倒，但脚步却停了下来。

　　画妖的身体直了直，神情古怪地问：“怎么了？”

　　朔平背着身子说道：“我没有忘记，我什么都记得。朔云并没有害我，我是一出生，就是既聋又哑的。我从来就没有听到过鸟儿的鸣叫声，溪水的流动声，还有人们的说话声。我的耳朵，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你的声音。”朔平回过身去，目光已经变回了当初的清澈。站在原地凝视着画妖，专注而凝重。“你那动听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呼唤我的名字，这种感觉我永远不会忘记。也想一直持续下去，不要再提别的事情，也不管谁对谁错，就让我们像现在这样持续下去好吗？”

　　“你——”画妖惊愕地看着朔平，美艳的脸上渐渐开始变化着不同的神情，从惊愕到惊惧，然后到惊骇，再渐渐狰狞起来。一直安静地交叠于身前的纤纤素手，忽然分左右地往外一张，修长的手指顿时化作了丑陋锋利的尖甲。“那么，就你去死吧！你这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