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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来见瞳的时候，瞳正在给一具偃甲调节零件。寂静的偃甲房里，除了调试偃甲机括发出的“咔嗒”声外，剩下的就只有流月城大祭司沈夜沉厚的话语声。
“瞳，往后要辛苦你，替我培养一个人。”沈夜站在瞳的背后，看着坐在轮椅上忙碌的白发七杀祭司，伸手搭上了快要修复完工的偃甲机关上。
戴着眼罩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瞳终于抬头，没被眼罩遮盖的右眼对上了沈夜的视线。
“不问是谁？”沈夜叹了口气，似乎放弃让瞳开口的打算，沈夜自己回答：“我的徒弟。”
一直淡漠的人眼里的神采骤然收紧，沉默良久的七杀祭司终于开口：“风琊？”之后，瞳又接了句：“我拒绝。”
沈夜笑了笑，而后摇头：“若是风琊我岂会让你替我栽培他？”
放下手中的工具，瞳皱眉低头不语。
“他叫谢衣，是个聪明的孩子。”沈夜似乎很满意这个徒弟，一直寡淡的大祭司嘴角边竟然浮上了一抹微笑。
瞳仍是低着头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偃甲房里已没了任何声音，沈夜站在瞳的身边，等着瞳的答复。
“下一任大祭司的人选？”不知过了多久，瞳终于又开了口，只是话语里多少带了些不满以及疑惑。
“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
“知道了。”有些话沈夜不愿说，瞳自然也不会去问。能让沈夜觉得安心的弟子，他也想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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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三日后才带谢衣来到瞳的偃甲房。
瞳正在赶制新一批的偃甲，直到沈夜带着谢衣走到瞳的跟前，瞳才抬起了头。
十一岁的孩子对所看见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瞳第一眼见到的谢衣就是一个对偃甲充满了好奇的孩子。
“他是七杀祭司，瞳。”沈夜将爱徒往瞳面前带了几步，让谢衣立在瞳的跟前。
“瞳大人。”谢衣乖巧地向瞳行了个礼，起身时谢衣嘴角温和的笑容瞬间落入了瞳的眼中。
难怪沈夜会如此看中这个孩子。
“我把他交给你了。”沈夜没有多余的嘱咐，瞳与他之间虽是上下属的关系，但他们更是挚友。
瞳明白沈夜的意思，沈夜不会命令他将绝世技艺倾囊相授予谢衣，因为瞳必定会对谢衣用心栽培，还因为谢衣是流月城下一任的大祭司。
从此瞳的偃甲房里多了一个人。
起初，瞳只是作为一名教授偃术的师父来对待谢衣，然而谢衣聪敏懂事，渐渐的与瞳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甚至让沈夜都有些在意了。
“谢衣似乎与你有更多的话说。”有一次祭典结束，沈夜一手牵着谢衣，拦下了正要回去的瞳。
瞳看了一眼被沈夜牵住的孩子，蹲下身将谢衣手里的偃甲兔子拿在了自己手里，然后递到沈夜面前，瞳不苟言笑地说：“送给小曦的偃甲兔子。”
沈夜无可奈何地笑着摇头，瞳也吃醋了。
站在两个大人面前的谢衣茫然地看看自己的师尊，又看了看另一位师父，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委屈地一个劲地往后退，想要远离暴风中心。
一直牵着的手抽了回去，沈夜微微蹙眉，却不忍心责让自己的爱徒。瞳看着这样的画面，淡淡地扯起了嘴角，弯出了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容。
“谢衣，回去了。”瞳往前走了几步抓住了欲要闪躲的谢衣，经过沈夜身边，瞳说：“这孩子以后定会让你头疼。”
原本只是玩笑话，谁知一语成谶。
接下来的十年里，谢衣的偃术越来越精进，甚至快要超过瞳。瞳并不在意自己能否被谢衣超越，曾经的孩子已经长成了温文尔雅的青年，瞳从来都不曾怀疑沈夜的决定，谢衣确实是下一任大祭司最好的人选。
“瞳师父，这个偃甲鸟如何？”谢衣将刚做好的偃甲鸟放在桌上，请瞳帮忙检验。
流月城的偃术大抵都是以制造机关甲人为主，如此灵巧并能翱翔于天的偃甲倒很是少见。十多年里，瞳只在教授谢衣如何制造大型的偃甲，小巧的偃甲除了几年前为了给小曦过生日造出的偃甲兔子外便再无其他。瞳原意再过些个年头教授谢衣如何制造灵巧的偃甲，如今谢衣却自己跟着图纸做出了偃甲鸟，这一刻瞳知道，他已无法再继续成为谢衣的师父了。
瞳拿起谢衣做的偃甲鸟，外形跟真的鸟类相差无几，最出色的是谢衣将驱动偃甲的灵力部件装在了偃甲鸟的心脏上，想要拆开这只偃甲鸟非要花费好些功夫，或者说要毫无损坏地拆开这只偃甲鸟，那一定是绝顶的偃术大师。
“谢衣……”瞳顿了顿，而后似做了什么决定：“以后叫我瞳，你已经不需要我再教什么。”
“这不行。”谢衣很聪明，他猜到瞳想说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您是教授我偃术的师父，在谢衣心中您与师尊一样重要。”
“你已是破军祭司，与我、与华月、与风琊他们一样，职位相同，再称我为师父并不妥。”放下手中的偃甲鸟，瞳抬头看着温和优秀的青年，心里不停重复着这个青年的名字——谢衣。
瞳的决定就算是沈夜也无法改变，从此以后，谢衣唤瞳为“瞳”，师父两字除了沈夜，谢衣再没唤过他人。
骤降的雨冲刷着流月城的夜，电闪雷鸣，瞳一人在偃甲房里，手里握着谢衣之前做的一只偃甲鸟。
第二日，雨停了。
瞳没有去参加祭典，他一人坐在偃甲房中准备制作偃甲炉的材料，几日前谢衣与沈夜说过可做一偃甲炉予族人取暖，如此族人便不用饱受严寒之苦。沈夜带着谢衣来找瞳，三人研究了一宿，终于在黎明前画好了图纸。因赶着祭典，着手材料的事就落在了瞳的身上。
从书卷中抬头，恍惚间，瞳听见了一声剧烈的声响。
“神殿？”瞳第一次感到不安。
撤去了轮椅，瞳使用傀儡蛊隐身赶去流月城神殿，入眼即是大祭司沈夜被人用术法困在了神殿高台之上。
电光火石间，神殿台下的谢衣与华月纷纷施展术法力图破开围困沈夜的结界，谢衣的剑上附上了十重法术，然而对破开法术结界来说还差得很远。隐身在傀儡蛊中的瞳无法现身，但灵力可以通过蛊术传递给他人。当谢衣将术法催动到极致，瞳抓准时机将自己的灵力传送到谢衣的剑上。
一剑挥斩，入眼刺目的白，白光过后，被围困在法阵中的沈夜突然消散，困住沈夜的三人自以为得手，一人刚要往神殿台上跨上一步，却被隐身于后的沈夜一掌穿过了前胸。
大局已定，瞳放心了。
瞳并未留在最后，沈夜对反叛者的惩处是从谢衣那听来的。
动乱平定后几日，谢衣来找瞳询问偃甲炉的情况。
“还需什么材料，我可以替你找。”谢衣手里拿着一卷帛书，似乎很是宝贝。
“那是什么？”瞳指着谢衣手里的帛书问。
“这个？”谢衣将帛书递给瞳，有些害羞地笑了笑道：“这些年记录的一点心得。”
瞳慢慢翻着手里的帛书，全部都是谢衣对偃术的研究与记录，洋洋洒洒的好多卷，越往后看，瞳越觉得眼前的青年不可估量。
将帛书还给谢衣，瞳并未对帛书里的记载评价一词。谢衣有些失望，又不甘心地问瞳：“可否评价一二？”
瞳仍旧是沉默地，良久，瞳才淡淡地说：“谢衣，不要让沈夜与我失望。”
“恩！”谢衣用力点着头，那是相当高的评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