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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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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那样静静看着那个男人死去,哭声难以压抑,双手扔掉了剑刃,静静握拳愤怒地砸向地面,即使双手震颤地疼痛也无法停止。
耳畔突然出现了声音,也许之前就听到,但是却故意忽略,或许说他就希望看到女巨人能追到这里,然后——杀死它!一定要杀死它!
那样无比痛苦的情感似乎要将胸腔撑爆,然后我愤然地转过头去,脸上狰狞的表情却退却了。最后,只能迷茫地依旧跪在那里,看着那个驻足在面前的男人。
“兵,兵长……”
声音,沙哑地不成样子,原来是我在说话吗?
那个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军装有些凌乱,头上和手上都是血,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双手紧握着剑刃,无数次杀戮而汇聚的杀气在此时似乎爆发到了极点。那双狭长的黑眸毫无波澜,只是死死盯着我身后死去的男人。
那双阴沉到极点的表情,与平时见到的有所不同,那是一种痛苦,包裹在所有的束缚和压抑下却也再也无法隐藏的痛苦。
男人缓缓踏出了脚步,第一步却显得格外的艰难。
每一步似乎都踩着我的心脏,每一步我的胸腔都难以抑制地疼痛。
而后利威尔兵长走到了里奥的面前,就如同未看到我一般,缓缓跪下。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嵌入里奥如同被血液浸泡的左手,捏碎骨骼的力度,就那样紧紧握住。只要被那样的手握住,似乎就不会再放开了。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说——里奥,兵长来领你回去了。
只是,我却无法开口,所有的言语都停留在了窒息的空气中。
兵长另一只手探入里奥的发丝之间,将他死死地扣向兵长他自己,然后我就那样看着利威尔兵长压住了里奥的身体——亲吻他。
那个强大如神,甚至平时似乎毫无感情的男人,就那样在自己的面前,亲吻着一具尸体。
唇压了下来,不容拒绝地抿吻着里奥的下唇,舌尖沿着唇缝极具压迫感地入侵,似乎想要俘虏里奥的全部。利威尔的亲吻放肆热烈,脱离了平日里冷静的桎梏,脱缰般宣泄而出。艾伦从没有想过一个看似冰冷对一切都毫无感情的男子竟然有着如此深刻的亲吻。
这就是利威尔的亲吻,压缩了世界,一切距离荡然无存。
那个一直冰冷理智的男人,似乎忘却了地点,忘记了身份,忘记了所有,只是亲吻着里奥,那一具已经冰凉的尸体。
我似乎也已经忘记了,只是静静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那个强大到令人不由自主畏惧的男人也是脆弱的,那肩膀上似乎承担了太多,只要再触碰一下就会面临崩溃一样。
利威尔缓缓放开了里奥,手却没有放开男人,而利威尔的身上,脸上和双手都沾满了那个男人的血迹,男人唇角的鲜血阴沉那双带着猩红的眸子,似乎有什么即将爆发出来。
“利威尔兵长,他临死前最后一句话,在叫你的名字……”
我清楚地看到,在我说出口之后,那个男人骤然睁大的双眸和不由自主颤抖的身体。
我第一次知道,话语也能如此残忍。
“还有呢。”男人的声音冷漠而又低沉,却如同破碎的利剑般失去了平日里的凌厉。
“我以遵从信念而献出生命为荣耀,为人类作贡献,将巨人驱逐出境。”
我伸出了左手,将手用力地扣向胸口,右手放置后腰,标准的军礼在此时却觉得砸得心脏猛疼,眼泪又一次喷涌而出,一滴滴从脸颊划过,那铿锵有力的话语却如同被利剑撕碎般疼痛。
“把心脏献给兵长!”
利威尔兵长抬起眼的刹那,我与他的目光相触,乌黑的眼眸深处仿佛随时破裂的镜面,有一种疯狂崩溃的疼痛感油然而生,那一刹那,我终于理解了。
原来,兵长也是在极度疼痛的。
我真的以为没有任何人能够扯住这个男人的衣角令他驻足,即便是聚集全世界的期待也无法将他压垮,但此时此刻,他就坐在自己的身边,在视线的尽头留下最为真实的表情。
【他不是最强的,但是没有人会再超越他了。】
我终于明白了里奥这句话,利威尔不是最强的,因为他无法拯救他所想要挽救的所有人的性命,他无法守护他想要的东西,他无法压抑住自己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也有软弱的时候。
但是——没有人,会再超越他了。
“为人类作贡献……”兵长似乎在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视线看向了死去的里奥,似乎是在耻笑着什么。
那一刻就连我的身体都在颤抖。
这个男人从不把军人的纪律和身份看在眼里,也根本就不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而战斗,但是偏偏在死的时候,却是这样——骄傲得以为人类贡献的荣耀名义死亡。
以这样人类的名义死去,对他而言也算是荣耀吗?
其实这一切,都是为了兵长吧——那个最后也要唤出的名字。
“走吧。”
利威尔兵长抱着里奥站了起来,黑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扬,遮盖住了所有的表情。当那个男人再抬头的时候,那张脸上刚才一切的软弱似乎只是一种错觉。男人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乌黑的眸子里冰冷而又凌厉。
怀中那已经停止了呼吸的人,白皙的脸上是触目惊心的鲜红,而那个男人的脸上却带着浅淡的微笑,像是沉睡进了温柔的梦境,回忆起里奥最后唤出的名字,就知道那个梦境里有谁。
“那女巨人呢?”
我话还没问完,兵长就走了。那毅然决然的背影似乎抛弃了整个世界,但是兵长的目光始终紧盯前方,我看着那披风上染血的自由之翼,却寻找不到了当初那憧憬和喜爱的心情。
我在恐惧,鲜血,疼痛,生命,期待,希望,那些不堪重负的重量都将承担与那单薄的身体之上,而那双翱翔的翅膀终究会因为承受不住而折断坠落……
那一晚,我做梦了。
我以为我的梦里一定赤红血色蔓延,一片残肢肉末,恐惧与绝望疯狂地涌动,直到压迫自己不得不崩溃地从床上醒来,然后发狂地抱住头哭泣。
我的确梦到了那血腥的巨树之森,我梦到我在拼命地奔跑,我梦到我浑身都是鲜血。目光可及的视野,只剩下一片绝望的殷红,漫涌着将我淹没。我张大了口,拼命挣扎却叫喊不出,血红液体似乎即将淹没头顶,没顶的窒息和绝望包裹周身。
然后我疯狂挣脱住了无形的束缚,梦到了我跑出了森林,我看见了一整片细腻洁白的沙滩,碧蓝色的海水呈现在我面前,与天空融为一体,宽广到视线无法企及。
空气中是潮湿的气息,带着微微的咸味,世界在那一刻跌入了一片柔软。
一步一步缓缓向前,透明的海水没过他的脚背,海螺的碎壳在他的脚边,海浪周而复始地拍打着,远方依旧是无尽的蔚蓝。黄昏时分,天边滚着大朵的金色芙蓉卧在湛蓝的海平面上。
这里就是,里奥提到的海,走出地下街为了看到的大海。
【我真的,很喜欢大海。】
我记得,里奥当初是这么说的。
那时里奥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那双幽紫的瞳仁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那样静静看着,都有一种立刻安心下来的感觉,似乎只要注视着这个男人的眼眸,就没有再值得害怕的了。
我怔然,缓缓蹲下,双手没入海水之中,冰凉的触感却柔软地包裹住了双手,手上的血液也被洗净,那血丝消散在了水中,似乎一切都不复存在,那海水洗净了一切。
一切的污垢,一切的血腥,一切的痛苦,在这片大海面前似乎都消失殆尽了。
我看到了那清澈的水面映照的我的脸。
我却在哭。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哭。
只觉得胸口难以抑制的疼痛汹涌地翻滚出来,那个喜爱着大海的男人却是真的离开了。
一个身影划破水的波纹,紫色的发丝宛如无限延伸的幻觉,优雅而充满力度的姿态。那个男人就那么浑身湿透地跳出了水面,白皙的侧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双美丽的紫瞳在睫毛的掩映下波光潋滟,有微微的水光从垂下的眼帘中散出。
那个人缓缓转过头看向了自己,当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整个世界温柔地即将崩塌。
“里奥。”
我缓缓站了起来,紧紧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害怕一不留神那个男人就会消失。
那个男人脱去了军装,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口撩起露出了白皙的小臂,领口也不受规矩地敞开。紫发男人的脸上是肆意的笑容,尽管衣服湿透,但是眉眼里是纯粹的愉悦。
就像是——终于得到了自由一样。
明明看到里奥我是那么的开心,我的脚却无法离开一步,只能定定站着,看着。
然后,眼泪依旧一滴滴从脸颊滑落。
里奥看着我抿嘴一笑,然后转过身,伸出手,手指触上天际的那一片海洋。湛蓝无垠的天空似乎要从高处流泻而下,瞬间将那个男人淹没。
幽紫的发丝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度,男人缓缓转过头留下了精致的侧脸,那紫色的瞳仁里带着淡淡的思念和落寞。
“你说,他什么时候会来呢?”
然后,我醒了。
我突然想起了,那一天兵长站在床边,将手中的纸飞机飞进了那口井后,那个强势而冰冷的男人嘴角难得的柔和的笑容。
然后想起了里奥的微笑,那双美丽的紫瞳里平日里总是带着包容,似乎承载着大片湛蓝的海水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坠落,被那柔软的海水包裹。
如果,是兵长的话,若是死亡,一定会选择溺死在那片海里的吧。
那一片清亮柔和的海水,只包裹他一人的大海。
傍晚,我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坐在钟塔之上,看着曾经那个人最爱看的景象,空空如也的天空除了残阳如血,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是的,什么也没有,偌大的总部里也什么都没有。
生离死别,最为家常便饭的话题。
那些同伴,都已经不在了。
那个男人沐浴在里奥所留下的光影中,独自承受一切。
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称之为信仰了。但是,人们却还是在不断地祈祷。
只要还活着,这个男人就会被称作人类的希望,不得不背负着众人擅自强加的期待吧。
这样难以背负的希望,已经被这个男人完美地承担了多少年?
我不知道,只是被剥夺了脆弱和哭泣的权利,被剥夺了所有的期待与习惯,最后只能无可救药地咽下所有的痛苦与哀伤,然后一个人寂寞地站在顶端。
那个让世界都俯首的男人,身影却如此寂寞得让人感到痛苦。
我看着兵长从书里撕下了一页,缓慢地折成了一个飞机,然后拿出了一根火柴,将纸飞机点燃。
火燃烧着,灼伤手指的温度,那个男人却似乎毫无感觉,或者是舍不得放开。
将纸飞机划出指尖那一刻,似乎最后一缕温度都从身体褪去。
那白色的纸飞机渐渐消逝在空中,似乎下一刻,就将与赤红色的天空一同燃烧殆尽一样。
我隐约看到兵长的口型,似乎是在说:
“安,你自由了。”
我看向那燃烧的纸片,灰烬从空中落下,那抹艳红却仍然在刺眼地融化。
若你燃烧羽翼,展翅高飞,就能飞到你想要去的地方。
愿与你美丽地融化,永远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