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之慕旦》哑色

4、第四章

　　第二日，成鸢一早便跑去帝都西街的绢丝铺子找叶华，走之前还不忘捎几块娘做的芙蓉糕，一路上欢天喜地的，像个回娘家的小妇人。
　　铺子里的伙计说叶华在后院，成鸢便挑开帘子往里走，可还没推开后院的门，便听见叶伯父暴怒的吼声，如雷贯耳，吓得成鸢几乎将糕点捏碎。
　　“叫你去参加科举，你不去！好啊，说要帮爹打理店铺，爹也同意了，还算可以指望你接管绢丝生意！但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龄，人家尚书府的千金是什么人？你即便看不上，也不该冷言相对，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成鸢正欲从门缝里张望一番，看看在这惊天动地的斥责面前，叶华是个什么熊样？
　　结果刚往门上一趴，那边就将门拉开，害他一个趔趄扑了进去。
　　叶华本要离开，却见门里飞出个人来，遂抽了抽嘴角望着成鸢：“你在这干吗？”
　　成鸢一个打挺站起来，举起牛皮纸包，讪笑道：“芙蓉糕！”
　　“不要！”叶华冷着一张脸，掉头就走。
　　“……嘁，给谁甩脸子呢。”成鸢拍掉身上的土，嚼了嚼舌根，忽而发觉怒气正盛的叶伯父还在一旁站着，赶紧鞠了躬道：“叶伯父好，给您芙蓉糕，我娘亲手做的！”
　　叶伯接过糕点，沉沉叹了口气：“成鸢啊，你和叶华关系好，帮伯父说两句。伯父马上就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还指望抱孙子呢……”
　　“嗯，”成鸢点点头，“我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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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华站在老街的大榆树后面，朝着一方池塘，望得出神。
　　池水潋滟，有荷独秀，粉嫩的花瓣随风轻晃，一番秀丽之色。可惜，景色再秀丽，叶华眼中也不过“寂寥”二字。
　　成鸢的脑袋不多时便从榆树那头冒了出来，他咬着下唇朝叶华卖笑，两只眼睛扑闪扑闪，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结果笑得双颊发僵，也没得到叶华一个回眸，成鸢终于耐不住性子推了他一把，摆出一副轻佻的模样：“叶华兄，明日可否随我进宫，去给太后那个老婆子祝寿？”
　　叶华哼了声，靠着老榆树坐下来：“出言不逊，当心掉脑袋。”
　　成鸢见他有了回应，趁热打铁挤到他身边坐下：“你说我该唱什么？听闻太后喜欢气派却十分吝啬，不如叫戏班子演一出看钱奴！”
　　说着，成鸢转身跪在丛中，两手一同比划，唱起那段夸张而吝啬的自白：“我那一日想烧鸭儿吃，我走到街上，那一个店里正烧鸭子，油渌渌的。我推买那鸭子，着实挝了一把，恰好五个指头挝的全全的！”
　　说罢，他照着叶华的脸狠狠摸了一把，又道：“我来到家，我说盛饭来我吃，一碗饭我咂一个指头，四碗饭咂了四个指头！我一会儿瞌睡上来，就在这板凳上，不想睡着了，被狗舔了我这一个指头，我着了一口气，就成了这个病，罢、罢、罢！”
　　叶华抚着额头差点笑岔气去，抬眼见成鸢还在甩手指，下意识便将那只手拽了过来：“你就唱吧，明日就算有十个脑袋怕也不够砍！”
　　成鸢本是跪着的，被叶华一拽失了重心，忙用另一只手撑住树干，险些跌进叶华怀中。
　　“我当然不敢唱，为了全家的脑袋着想，只能委屈自己唱一首大慈大悲的老佛爷！”他抽了抽手，却发现叶华紧抓不放，遂皱起鼻子道，“作甚？不就把你当烤鸭摸了一回，难不成还想讨回去？”
　　“我爹没叫你来劝我？”叶华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轻笑道，“从小就这样，父子一翻脸就请你来游说，他以为你何事都能说动我。”
　　“那这回能说动吗？”成鸢满怀期待地眨了眨眼，“我知道张尚书家的瑾兰，长得娇俏，举止端庄还不耍小姐脾气，和你简直是绝配！你想想，这世上谁能有这个耐性，守着你这张宠辱不惊的冰山脸过一辈子？”
　　成鸢这番话一出口，忽而察觉叶华手上的力道忒生猛，抓得他一个激灵叫了出来：“喂！我不说了，快些放开！”
　　谁知叶华不但不放，反将他另一只手一并抓来，在他跌进自己怀里的同时将他紧紧抱住：“再也不要让我从你口中听到这些话！”
　　成鸢惊得心脏漏跳一拍，讷讷地任叶华抱了片刻，忽而反应过来，抬手拍了拍叶华的脑袋：“你别哭了，我不说就是了……”
　　叶华一僵，沉声道：“谁跟你讲我哭了？”
　　“没哭吗？”成鸢从他怀中钻出来，“我以为你是不想让我瞧见你的哭相，才将我那样抱着。”他将叶华的脸左右转动，发现真的没有泪痕，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
　　“你那是什么表情？”叶华额上的青筋跳了两跳，“就这么期待我在你面前哭一回？”
　　成鸢瘪瘪嘴：“从小到大没见你哭过，无论是抢了你的芙蓉糕还是其他你喜欢的东西，你都不会伤心，像根木头！”他拍拍衣摆站起来，伸手拉叶华，“我下午要进宫看戏班子，一起来吗？”
　　“我不去，跟着你会有掉脑袋的危险。”叶华抓住他伸来的手，起身便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成鸢瞬间呆在原地，眉间酥痒的感觉直直钻进心窝。
　　叶华踏上青石路，朝他招了招手：“你是走，还是不走？”
　　“……喂！”他追上去，跟在叶华身后，“你方才亲我作甚？”
　　“亲？哪里有亲，只是不注意碰到而已。”
　　“……碰能碰出啾的声音么？”成鸢抓了抓脑门，小声嘀咕，“方才还说不去，现在又走到前头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快走吧！”叶华牵起他的手，摆出张不耐烦的脸，嘴角却似笑非笑地抬着。
　　草地上有几个孩童在玩耍，榆树后是人声鼎沸的街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成鸢的脑袋却有些发懵。
　　他望着叶华高大的身影，喧嚣尘世骤然静默无声，只剩下心脏砰砰跳动的节奏，急促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