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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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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采桑子·塞上咏雪花
要说这琬煌国大江南北声名显赫之人,那是连科举状元也望尘莫及的七皇子夏侯文。
但提起夏侯文的名儿,也不是人人都知晓的。
譬如街边三岁的小娃娃,听到这名儿,十个里有九个会答:“那是个啥,好吃吗?”剩下一个嘿嘿一笑,伸出小黑爪道:“给钱我就告诉你!”
然,将范围缩小一圈,单单只提帝都,有个名儿却是上到九旬老太下到吃奶小娃通通知晓的。那便是将军府上绰号“千古绝唱”的小少爷,成鸢。
若问这么大的名气哪里来?
就凭一个字,俗!
成鸢是琬煌国当朝大将军的独子,年方十七。
说他俗,人家却俗得高雅。一来,成鸢出自名门却喜爱市井生活,为百姓所亲。二来,成鸢那为演绎戏曲而生的嗓子,为百姓所爱。
所以,帝都内,只要有人当街高呼“成鸢”二字,那便是闻者皆动,蜂拥而至,七嘴八舌。
“成公子在哪儿呢?是来唱曲儿的么?”
“是啊,赶紧回家喊老婆孩子!”
“乡亲刚送了一件新茶,成公子尝尝吧!”
“……”
说起来,成鸢唱戏的天赋大多来自他娘,一个虽无沉鱼落雁之美却有闭月羞花之姿的女人,当年帝都里数一数二的花旦,性格温婉清明,唱功醉人入梦。
成鸢他爹还未当上将军时,就拜倒在他娘的青丝裙下,苦苦追了三年才到手。当然,其中的两年半都在为琬煌国的皇帝打天下。美女到手后,大将军的头衔也就定了。
成将军为爱子起名成鸢,是为鸢属猛禽,如展翅高飞的老鹰,他希望儿子能承他衣钵,成为琬煌一员大将。
不料成鸢爱好音律,又乐于向其母讨教戏法,还时不时跑去戏楼顶他娘那花旦的角儿。等成大将反应过来时,这爱子已经从鸢变成了雀,市集里整日都是他活蹦乱跳的身影,想管教也无从下手了。
成将军痛定思痛,追根溯源,只怪自己当初太宠媳妇,怎么就没跟她约法三章,不准她再去戏楼抛头露面了呢?
瞧瞧她把他未来的老鹰带成什么样了?十足一个小花脸!整日不着家,唱完东街跑西街,生生把将军府的脸面从泰山之巅拉到了小土包底下!
刚开始,成将军还为这事伤了好几回神,手头一闲就卧在书案上叹息:“成鸢啊成鸢,你把爹寄予在这名字里的厚望,全都给落空了呀!”
这么念叨了好一阵,旁边的小婢终是忍不住,插了一回话:“老爷,要不您把少爷改叫‘成名’吧!您看他这么一路唱下去,早晚名动天下,也算是不辜负老爷起名的一番心意嘛!”
后来,成鸢再没见过这个帮他说话的小婢。
小婢被赶回乡下再造了,但她那番话是万万说准了的。现在的帝都里,人们可以记不得七个皇子的名儿,但绝不会没听过成鸢的戏,可以背不出“春眠不觉晓”,却能道出成鸢唱过的曲儿。
“成少爷演的花旦是帝都第一美的!”
“成少爷的嗓子是帝都第一棒的!”
“成少爷的舞是帝都第一绝的!”
一片喝彩声中,坐在茶楼里的夏侯文挑了挑眉,看着刚从戏台下来的粉面花旦,对身旁的小二招手道:“你,去把那个角儿请来。”
“哟公子,您不知道?”小二俯了身,“那位是将军府的成少爷,来捧个场赚些功夫钱,不陪客人喝茶。”
旁边站着的黑衣男子立即不悦道:“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夏侯文轻笑一声,推开茶碗站起来:“不行就算了,凶这里的伙计作甚?我去前边赏他些功夫钱,马越你在这待命。”
黑衣男子点点头,拧着眉毛静坐下来。
成鸢跳下台后,拎起个空茶壶,从围观人群面前挨个走过去。
“一文就好,多了小辈受不起的。”他笑不露齿,墨黑的眉眼向上挑着,铜壶过处便是哗啦啦的响声,观众抢着伸手过去,铜板不多时便塞满整整半壶,提着有些沉了。
忽然落进一枚金元宝,成鸢愣了愣,周围的茶客也愣了愣。他抬眼望上去,正对夏侯文那双笑意浓浓的眸子。
“公子,没散钱就不要投了,小辈的手快压断了。”成鸢将那枚元宝拾掇出来,递还给面前的青衣男子。
“赏出去的钱岂有再收回的道理?”夏侯文又将元宝推了过去。
“那公子先攒着,等看够了一万场再赏我。”
这回夏侯文握着被塞回来的元宝,笑意更浓了些。他默不作声地后退了几步,等这粉面花旦兜完圈子往外走时,却一把将铜壶夺过。
成鸢吓了一跳,还没开口斥他,对方便恭敬地送上元宝:“在下见高人的手快压断了,不如将这壶散钱换成整的,也好收拾。”
“不换!”成鸢将铜壶夺了回来,些许怒意爬上眉梢,却没发作,而是笑意晏晏地拱手作了揖,“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您这般贵客,想必茶楼里的大伙都想好好招待一番!”
说罢,他一转身,朝围观的人群抬了抬手。没等夏侯文反应,一大帮茶客便迎了上去,硬是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成鸢扫扫衣袖,歪头朝他扮了个鬼脸,一溜烟便钻出了茶楼。
茶楼外,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衣的男子接过成鸢的铜壶,顺势递去一块帕子:“怎么不擦擦脸再出来?”
男子身材修长,面容英俊,只是不苟言笑,眼中少了些烟火气,只在看见成鸢时,唇角微扬,目光也柔了许多。
“别唠嗑,赶紧走!”成鸢怕被里面那人缠上,赶紧捞住送来帕子的手,带着他大步流星地消失在集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