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之爱》婆*

1、第 1 章

　　涂迷，在18岁还差两个月的时候经历了人生的初恋。然后，恋人离开了。

　　当她的身体在我怀里渐渐失去温度的时候，当时我想，就从现在开始，从今天开始，我这一辈子，大概再也没有办法去恋爱了。因为我的爱情，已经随着恋人变得冰冷的血液，一起流走了，化成那一年冬天漫天纷飞的白雪，惨淡地埋葬了我原本还璀璨着的世界。

　　荼蘼生死，也只在光影之间而已。却埋葬了一整年的花季。人的一生竟可以如此短暂！所以不知世事的孩子，能在一夜长大。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时间在那一刻永远停留。不要成长，不要懂事，不要一切的一切。即使失去自己的所有，只要能留住一丝她最平淡的笑容。那同样也是属于我的笑容。

　　但是每天清晨醒来看到的，却是镜中苍白憔悴的脸，那是被交错蔓延的泪水切割开的破碎的自己。于是那个时候开始，我便再不相信虚妄的永恒。

　　但是成人的那一天，还是静静地来到了。

　　生日的时候对着飘忽不定的烛火许下的愿望，并没有成真。在浴室里划破颈项，鲜红的血液经过了跳动的胸膛，一阵心悸。我听见自己对着镜子梦呓般地说，佳代，我来见你了我来见你你一定要等我，上穷碧落下黄泉，说好的，去哪里都要一起的……

　　在静静流淌的河的那一头，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白色花海。但其中却并没有那个女孩的身影。所以我醒了过来，分不清梦境还是真实。只有抱着我的母亲的哭声，在满眼的白色中，分外响亮。

　　母亲说迷子你至少要为妈妈活下去啊！

　　所以我便听话地活了下来。像一具没有知觉的木偶。

　　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的我，为了母亲，为了我还没有结束的人生，活了下来，失去了自己。然而我的精魂，在那一夜的迷思间，便留在了那一片雾雾袅袅的荼蘼中。

　　五年后，我结了婚。

　　丈夫是第一次相亲的对象。比我大上五岁，是个温和而体贴的人。带着一个六岁大的女孩。周围的人都说，像你这样有过那种过往的女孩子，也没有办法去挑剔别人了。不是没有办法挑剔，而是根本没想过要挑剔。我于是回答，但凭你们决定吧！

　　我已经没有幸福。所以我的幸福，但凭别人决定。

　　五年前已经失去灵魂的我，延续着的，只是另一个陌生人的人生。我站在镜子的另一边，看着现实中的那个自己。仿佛虚幻一般的现实。

　　所以，在婚礼的现场，当着几百位宾客的面，被丈夫六岁的女儿恶作剧地拉掉婚纱的我，也只是轻轻地垂下了眼睑而已。

　　男人皱着眉头，抓住孩子严厉地训斥，而孩子哭闹着说新妈妈是个丑八怪！

　　我置身事外地看着，仿佛一切都只是一个平淡的梦境里的小小插曲。

　　梦境里一些熟悉的面孔上挂着愕然的表情，梦境里天使一般的孩子张扬着尖锐的嗓音。再怎么样的喧哗，最后还是会过去。

　　装饰精美的新房里，还有些陌生感的男人，已经是我的丈夫。我只知道他叫柯昔。

　　在相亲的时候，因为对方同样是那种沉默寡言的人，所以陪同的母亲为了暖暖气氛，曾笑着问，是疼惜老婆的惜字吗？但是男人却红着脸说，不是的，是疼惜的惜字少一个竖心。

　　没有了心啊……

　　听到他回答后，母亲的脸刹那间黑了。

　　记得当时我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却想这样的话母亲也许因此就会打消要我嫁人的念头罢。说实话，从佳代死去的那个时候到现在已经有五年了，我虽然不再是那个想起她来便会流泪的女孩了，不过一辈子都不要结婚的念头却是一天比一天更加强烈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母亲却对这个男人非常满意，说出像这样死心眼的男人，婚后一定不会花心的结论。却据说是被前妻的花心所抛弃的男人。

　　不过对此我一点也无所谓。

　　喜宴散去之后已经是重露的深夜，如水的月光从窗口泻下，飞沫一样在房间里舞动。

　　男人的身体，手指，亲吻和抚摸，游走和战栗，渐渐化成如同遭受野兽一般的恐惧。只是也如同梦境一样，却在最后，连同厌恶感都失去。

　　然后被紧紧地抱在怀里。怀抱很温暖。

　　“没想到你还是处子，却嫁给我这样一个结过婚的男人，真是难为你了……”声音同样温暖，但还是到达不了我结成寒冰的心底，“迷，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我轻轻转了头颅，对上了他的眼睛，如春风一般俊朗的男人，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啊！现在他抱在怀中的女人，她有怎样的一段过往，曾经怎样跟另一个女孩有着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她的手指和身体，与另一个人曾那么紧密地交接，连同心的跳动，都只为彼此保留。失去那个人之后便只剩下一具没有生命的残骸，他又是否知道？

　　男人宠爱的亲吻落在额上，嘴角，胸口痛了起来。

　　怎么了？

　　没事，我的心脏有些不好。

　　从他的眼眸里，我看到那个傀儡般的女人，朝他露出微笑。

　　在他身后，漂浮着一粒粒白色的流光。如同细碎的花瓣，随着凉冷的空气静静旋转。

　　已成新妇。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他们的小孩，组成一个家庭。

　　在嫁人之前我还担心着自己是否能扮演好这其中的那一个尴尬的角色，不过现在却也容不了我的逃避。

　　不许我碰她的小勺子和描绘着□□熊的小碗，漂亮的小公主傲气十足，不愿一个新妈妈入侵她原本的生活。虽然是人之常情，但是看着丈夫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的脸，我却只是恭敬地说了句，路上小心。

　　我知道那个腼腆的大男人要的只是一个新婚的吻别而已，但是面对在他背后对我虎视耽耽的小公主，我却什么都没能做。

　　远远看着男人帮女儿拉开车门，抱着她坐上副驾驶座，孩子清脆的声音非常响亮，“爸爸，你上次答应我的那个一定不能忘记哦！”

　　“小刻薄，不能忘记什么？”

　　“哼！爸爸真讨厌！”

　　“黑头发的珍妮娃娃对不对？小公主，爸爸记着呢！”

　　促狭地拧了一记女儿的翘起的鼻头，男人绕过另一边的车门上车。

　　在发动之前细心地帮忙女儿绑上安全带，小女孩伸出手，两人童心未泯地伸出小指打勾勾。

　　我歪过头靠着门框，直到车子驶上马路。街道两边的夹竹桃花开了，嫣红如血的花瓣零乱地滚落了一地，风吹起来，追逐着车子和路人的脚步，远远地跟随。

　　未来会朝着哪个方向飞去，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是未知。

　　如果无奈是命运的一部分，如果那二人即是我的注定，也许我还可以继续做梦下去吧！梦境中的幸福，虽虚妄却教人心安。

　　后来的我常常想，幸福两个字，是上天给的机缘，求不得多，偶有的施舍，便应该紧紧把握才是。

　　也许那就是一个人一辈子祈愿获得的所有，但是当时的我却没能醒悟。那时候的每一天，我都活在载沉载浮的地狱里。自己构建的地狱里，那里面有着那个笑容飞扬的帅气女孩——回忆，总是比无法掌控的现实来得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