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魔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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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的屋子里简单地放着几样家具，单色的窗帘合着，但阳光依旧从窗帘的缝隙之中射了进来，照在那只破旧的古董花瓶上，从某个角度来看，就好像是这只上了釉的花瓶在发光一样——妖异的光。
床上的黑发少年依旧在沉睡，但相比前几日，气息已经更加平稳，脸上也带有了少许的血色。
“为什么还不醒呢？”床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也才十岁出头的男孩，半跪着蹲在床边，胳膊支撑在床缘，一双孔雀绿的眼睛单纯而好奇地看着床上的亚雷克，然后伸出手。
“住手，默法斯托利，他不是你可以碰触的！”
又一个人影凭空出现，默法斯托利伸出的手像触了电一样缩回来。
“基路，你不要老是吓唬我。”默法斯托利无辜地回过头，可怜地眨着眼，“为什么他还不醒来，我都把我最爱的哥哥当作探病的礼物送给他了。”
“默法斯托利，你可不可以把那种幼稚的样子收起来。身为魔主御前的七魔侍之一，你不觉得那个身体太丢人了么？”基路抱着双臂，外表虽也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但那双冰晶一样的蓝色的眼睛却透着与默法斯托利完全不同的成熟。身着古罗马式的无袖短袍，腰间用一根腰带系着，左上臂套着一只雕花金属臂箍，无论是打扮还是周身冰冷的气息都昭示着他异于人类的身份。
“基路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默法斯托利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语调有些沮丧，“可是这个身体里的‘力’好大，而且又有那么漂亮的哥哥。可是哥哥也不喜欢我，为什么呢……”默法斯托利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墙角的基路，后者只是冷冷地回了他一句。
“默法，被封了一千多年，你的恋兄癖还没治好？”
“不过没关系，只要等我的力恢复了就能让哥哥活过来了，那样哥哥就会喜欢我了。”默法斯托利孩子般地一笑，露出两个酒窝，“基路就好了，都不用重新找身体。”
基路没有回答，视线放到了床上的亚雷克身上。一千多年前的圣战，魔主连同七魔侍之中的六人一起被分散在各地封印了起来，只有七魔侍之首的基路一人幸免于难。但现在，黑暗的荣耀终于要卷土重来了。
“还有五人，封印的所在地都已经知道，只要找到合适的身体……”
“基路基路，我知道哪里有厉害的身体哦。”
基路愣了一下，然后嘴角翘起，划出一个残酷的微笑，“‘牺牲者’么？”
“嗯！我这个身体就是那里弄来的哦……啊，刚说到就有能力者进入那座教堂了，我去看看。”
“那就交给你了。”
露着天真纯朴的笑容的默法斯托利重重地点了点头，身影从房间里消失。
一直倚在墙上的基路终于站直了身体，几秒钟的沉寂后，走向了床边，单膝跪下，小心地捧起盖在亚雷克身上的被褥一角，虔诚地放到嘴边吻着。
“那么我也去别处寻找了，为了您早日的苏醒。”
* * *
距离惨案的发生已有一周，挂在圣灵教堂门口外的禁止进入的标牌已经撤去，但访问者依旧寥寥无几。血的腥味依旧在宽敞的教堂内徘徊，就连被害者临死前的悲鸣也好像溶在了空气一样，原本神圣肃穆的教堂反而变成了令人不安的恐慌之地。
“啊啊啊——”
用了先降后升三个不同音高长叹着的艾尔蒙双手枕在脑头，脚下的步子好像幼稚园——顶多小学——的小孩子一样每步都把腿踢得很高，配合那张娃娃脸，整个人的动作显得和脸蛋一样可爱，只不过可怜他身上的那套米色的SC军官制服，十个过路者里有九个会认为那只是一件用来进行角色扮演的道具。
“这里和三年前一点变化也没有，真无聊。”
“如果你有这种感想的话就应该好好同情我，”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头发的南希瞥了一眼一副不正经样子的搭档，“我已经看了四年某张一点变化也没有的脸，还不知道以后还要看多久。”
“耶？原来你是在嫉妒我的美貌啊？唉，长得太漂亮也是罪恶，尤其像我这种永远十七岁的——要不是那个可恶的人事部部长非说十七岁才能工作，我应该是永远十五岁！”
“……艾尔蒙，你知不知道在女性面前提年龄问题是件非常无礼的事——？”
“耶？原来你还会在意啊，我以为你早就过了会在意这种问题的年龄了。”
“艾、尔、蒙！”被优雅保守的修女服包裹的南希猛地跨出一步，握紧了拳头，两秒钟以后头一撇，哼出一口气，“我记得我的年龄不过是你的五分之二，小老头。”
“唉，女人这种生物就是爱计较些没意义的事。”艾尔蒙一边装作无奈地摆着手，一边在南希的拳头落下来之前赶紧向前跳了一大步，“你再不去教堂的管理室打声招呼，我可要开始办正事咯。”
金色的发丝随着少年的动作轻盈地飘动，艾尔蒙抬起头看着圣坛前那座两人高的耶稣圣像，下一刻身体已经飘了起来，一下子移动了过去，轻松地坐到了耶稣的肩膀上，给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的南希一个鬼脸。
虽然对搭档恶劣的性格忍无可忍，但南希至少是SC最出色的蓝衣修女，即使再不满也不会耽误了工作，任何情况下都能迅速地进入工作状态。让她锻炼出这种本事的，艾尔蒙可谓功不可没；只不过这次，优秀的修女还是晚了一步。一名听到大殿里有动静的教堂圣职人员已经从管理区域走了出来，他当然不知道艾尔蒙正在努力地把藏在耶稣鼻子上的窃听器弄下来，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他只看到一个少年竟然坐在教堂引以为傲的耶稣像上，双臂环着耶稣的脑袋，脸贴近的姿势与热吻没什么区别……
一阵眩目，可怜的神父还没从惨案的冲击中恢复过来，心脏又再次受到重大打击。
“咳咳，下午好，辛普森神父，我们是圣典主义者总部派来调查二月十七日惨案的，总部之前应该已经与贵教堂进行过联系。”南希站正了身体，以干练的SC修女形象说道。而作为这番话的聆听者的辛普森神父在看到南希那身修女服时，好像终于找到了与自己站在同一方赞美神的友军一样，激动地上前，但是在即将走到可以握手的距离时，他突然意识到了南希话语中的一个词。
“您是说‘你们’，而不是您？”辛普森神父有些战战兢兢地把头斜过一个小角度，果然还是看到了那亵渎圣像的画面，赶紧在心里不住地划十字祷告，“上帝保佑上帝保佑，您是说那位也是与您一起的……？”
“非常抱歉，但事实的确如此。那位是SC作战部欧洲特别分队隶属的艾尔蒙•弗德少佐，我是他的支援修女南希•克莱门德。”
“哦！上帝啊，请宽恕我吧……”已经迈入中年的神父不由得痛苦地呻吟起来。圣典主义者不仅是一个对抗魔的军事组织，同时也是全世界范围内的宗教中枢机构，其地位相当于圣战之前的教廷，在这样一个神圣的组织中，怎么会有这样的异类……
“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辛普森神父，所以为了您的身心健康，请您将这件事全权交由我们处理，SC从现在起对圣灵教堂拥有全部管理控制权，发生在圣灵教堂的一切都将作为机密处理。这是我们从总部获取的授权书。”
南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神父，神父几乎看都没看便连连表示同意，“那么就交给您了，克莱门德修女……还有，那位少佐，哦，上帝啊！他究竟是怎么爬上去的！”
“请原谅我无法回答您的问题，现在可否请您暂时回避，我们将开始调查。”南希笑容可掬，“不过在全部结束之后，如果您要揍艾尔蒙一顿的话，请一定加上我的份。”
“呃？”辛普森神父一下子又没反应过来，却只见面前漂亮的修女小姐端正地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转身向她的搭档走去。
维持着亵渎圣像姿势的艾尔蒙一边与圣像鼻子上的窃听器做着斗争，一边把搭档和那个可怜的神父之间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说实话，要保持那个姿势而不让身体的平衡崩溃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但牛顿力学的限制并不在艾尔蒙需要考虑的事情范围内，所以他也就有了余裕欣赏他在某个程度上很可靠的搭档如何赶走烦人的教堂管理人员。虽然那个老实的神父怎么看也不像那种会用暴力的肢体行动来发泄内心不满的人，但南希最后加上的一句话还是让艾尔蒙暗自给南希的不良记录又加上了一笔。不过就在这时那个窃听器终于被弄下来了，艾尔蒙两手一松让身体自由落下，触地时只是轻轻地弯曲了膝盖，便缓解了从三米高的落地的冲力。
“怎么样？”南希伸过头去看艾尔蒙掌心里的一个灰白色的小东西，“你确认这东西过了三年还在运转？我记得技术部出具的保障只有两年。”
“这个嘛……嘻嘻，你把它插到电脑上去试试不就知道了。”艾尔蒙利索地把窃听器的下方细小的塑料胶条扯开，露出里面的金属触脚。而南希已经把专用的读取机连上了手提电脑，接过艾尔蒙递来的窃听器，插上去，电脑上立刻跳出了窗口，显示了器械的型号以及正在读取数据的标志。南希熟练地操作着键盘，很快她终于醒悟了艾尔蒙那个诡异的笑声背后的含义。
“VH-51？！超微型光能电池？！”南希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搭档，“艾尔蒙，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才刚刚投入使用的新型电池出现在三年之前这种低级窃听器上的理由？”
“这个嘛，让我想想。”伪少年做出一副努力回忆的神情，然后右拳敲击到左掌上，“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某次路过技术部看到关于VH-51的研究，觉得挺有趣的，就让他们帮我改装了。”
“艾、尔、蒙……”南希已经觉得无力了，怪不得前几天她去技术部要出借这个窃听器的读取机时，几个技术部士官好像见了瘟神一样把东西扔给她就赶了她出来。艾尔蒙口中的“请他们帮忙”的意思与一般人口中的“威胁”、“胁迫”差不多一个意思，可是为什么连她这么优秀的修女也要因此被列入技术部的黑名单！
“事到如今证明我当时的决断多么明智，要是普通锂电池的话，这个窃听器早就罢工了。”艾尔蒙一脸无邪地弯下腰，在屏幕上按了几个命令，声音的波形窗口被打开，随后开始回放。
窃听器中的记忆体容量很小，但由于与SC专用的卫星连接，所以保存着的数据量可以达到120小时的音频，艾尔蒙将回放的时间轴向后调整了一些，很快找到了惨案发生时的录音。
「皮耶尔，我们一起成为教徒吧，只要爱主，主也会爱你的。」
「你爱主吗……」
「是的，我爱主，我感谢主赐予我们一切……皮耶尔？」
「为什么……为什么你只爱主，却不爱我？」
「……皮耶尔！」
「我不会让你爱上帝的，你爱的应该是我……」
「皮耶尔，你疯了！我们是亲兄弟！」
「我爱你，克利，所以我不会让你爱上帝的……」
「砰——」
“唉……”南希停下了接下去一连串的枪声和人们恐慌的叫喊声，倒回去又重新听了一遍，确定了对话双方正是嫌疑犯皮耶尔和他失踪的哥哥，“真是可歌可泣的兄弟恋，弟弟爱上了漂亮又能干的哥哥，单相思和占有欲最终导致了惨剧——真可以写一本小说了……喂，艾尔蒙，你不是最擅长嘲讽的吗，怎么这回没声音了？”
SC天使很反常地站在那里，褐色的眼睛流露出一些忧郁，这么看上去真的好像天上的天使一样，但南希觉得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艾尔蒙！”
“啊？你叫我啊？”忧郁的天使忽然回过神，刚才那种朦胧而美丽画面就好像从没存在过一样。
“你在发什么呆？”南希皱着眉，然后突然想起来艾尔蒙的弟弟才找到的事，“喂喂，你不会也跟你弟弟发生了一样的事吧。”
艾尔蒙一下子好像被电触到一样浑身一震，但他的搭档还在继续发挥想象力。
“性格恶劣又老惹是生非的哥哥爱上了害羞懂事的弟弟，但弟弟不接受笨哥哥的爱，于是离家出走——”南希说到这里露出了一个恶心的表情，“艾尔蒙，原来你弟弟是被你吓走的啊。”
“……你在乱说什么！”
“那你一副羡慕的表情是什么？话说在前面，你即使想把你弟弟杀了，也好好地做好犯罪现场处理，别让别人发现。SC已经够忙了，要是你也来添乱的话……”
“切，谁会像这个傻瓜一样得不到就杀人，”艾尔蒙自傲地扬起下巴，抱着双臂，“要是我的话，至少要先把那个哥哥骗上床，做了爱发生了关系再杀。”
“艾尔蒙……”南希又一次认真思考起了让这么个思想堕落的家伙留在SC的正确性，虽然她本人也不是禁欲主义者，但至少她不会用这么大言不惭的语气在教堂里说出这种话来。幸好刚才让那个神父回避了，不然SC的名誉……
“有什么不对吗？既然不想让他成为教徒，骗他上次床不就解决了吗？那样的话我们也不用劳神劳力地从梵蒂冈赶过来处理这种事。”
南希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着，头脑中对艾尔蒙的建议的正当性进行了斗争之后，最后败在了他最后的那句话上，“好吧……”
“嗯，果然应该这样吗……可是我没有想到……”
空旷的教堂里突然响了一个不属于两人的声音，那个年轻甚至有些稚嫩的声音与先前在录音中听到的简直就是……
“谁！”
艾尔蒙一个转身，将捧着电脑暂时没有战斗能力的搭档护在身后，随手抄起一张纸，注入“力”，纸片变得像金属一样坚硬，从艾尔蒙的手中飞了出去，但是在途中突然撞到了什么一样改变了方向，击碎了一面彩色玻璃窗。
“出来！”艾尔蒙又大喊了一声，他身后的南希已经迅速地收起了器械。虽然她不是能力者，感受不到什么气息，但既然艾尔蒙确定是那个方向就应该不会错。南希拔出了枪，将装着抗魔专用子弹的配枪对准了艾尔蒙的前方。
“我果然应该先跟哥哥□□吗？可是那样做的话会弄坏了哥哥体内的‘力’，主会不高兴。”小小的身影终于显现了出来，亚麻色的刘海半掩着孔雀绿的眼睛，男孩浑身只散发着一股无知，但艾尔蒙和南希却已经都摒住了气息。
“皮耶尔•哈姆斯！”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3 魔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