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沧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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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易装换面骑马与他并。
“虽然你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但坐轿行车都太引人注目，只好让你暂时先撑着些，”他侧过头来对我浅笑，“我会护着你的。”
我轻轻摇头：“我没关系。”
“你现在不能回将军府，我会派人先送你回流觞阁，你的师父师弟会收到我发出去的消息，到时候会来接你。”
我轻笑：“你真是细致。”
他也笑，却垂下眼眸，“我不能再失去你……我们快成亲了，你知道吗？待你满二十二岁生辰的时候。”
我一愣，心虚地低下头去。他告诉过我，我们要成亲了。所以我不惊讶，只是有些不安，因为我不能肯定我对他是否还有爱意，尽管我本能地依赖他，但我忘记了一切。
“待会你须得走我身后，与我并行也会招人怀疑。”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
整队人马都表现得非常安静，因为琴师流水已经“阵亡”，士兵们丧失领军人物，是不可能高兴得起来的。但依龙胤怀的说法：将虽亡，军心不可乱。流水活着的消息不能走漏出去，军队里也不是所有士兵都知道；另一方面，又不能让越国上下知道琴师流水已死，更不能让赤胡国的人知道，否则增加了敌方士气，趁乱攻入越国。
龙胤怀心思缜密至此，不得不叫人佩服。
他一路跟我讲着哪些方面需要注意、他接下来的安排，或者就是我们的一些往事。
“我回到军营时，有士兵奔回来告诉我说，巴尔使用奸计逼你至悬崖，然后毁了你的琴，你走投无路，跳崖自尽……你知道吗，我当时……”回忆着数日前的那一幕，龙胤怀不自觉地握紧了缰绳，手背青筋都突了出来。
我的心微微泛着疼，我知道他在害怕。
我伸出一只手：“不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说罢微微一笑。
他诧异地看着我，好看的眉毛抬得老高，发愣的模样透着些微的稚气。他低眸望了望我伸出的手，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摩挲着我的手背。
“你要答应我。”
“我答应你。”
西城门。
黑灰色的城墙仿佛向人诉说着古老的故事，陈旧的……厚重的……肃穆巍峨。这是坤州外城的大城门，远远大于内城城门。数十年前，赤胡国进犯它的邻国宝音，宝音不擅战争，求助越国，西城门复修，加大了规模和坚固性，用来抵抗胡军。
赤胡攻打宝音只是个借口，实则的目标是越国。宝音只是个小国。越国地大物博，山河锦绣，对游牧民族来说是莫大的诱惑。赤胡将战火引到越国边界，两国大战一发不可收拾，一仗就打了十年,直到……
他却忽然打住不再说下去。
我疑惑地看着他，问：“怎么了？为什么不说下去？”
他望着前方没有看我：“那是……”终是欲言又止。
我不甘心地继续追问：“是什么？”
他眸光一沉，双眉微蹙道：“那关系到一个禁忌。你以后想起来就会知道了。”
看来真的不那么好说，我也只好不再追问了。
龙胤怀带我踏上西城门，两名近侍也跟了上来。西城门由几位将士轮番值守，所以常有人来走动，本来与城墙同色的石阶磨得有些发白，经常被踏走的中部则向下凹陷。古城墙，灰石阶……我的眼前忽地晃过了什么东西，我脚下一闪，往前倾倒，龙胤怀迅疾地伸过手来扶住我，“怎么不好生看路？”
我摇摇头，侧过头：“一不留神，踩滑了。”
他不置可否，表情似乎有些无奈。
其实我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尽管我醒来时对一切都很陌生，今日却有了一些不同。这城门，仿佛和脑海中一些零星而模糊的图像重合在一起，凹凸不平的石阶则仿佛让我重新体会了踏在上面的感觉。
一步一步，似真似幻。
我搞不清楚。
站在城门上往远处望，龙胤怀问我看到什么。我极力眺望远方，目之所及，是城外的草木，马路，青灰色的重山，山上林木交错。再仔细点，能看到交错林木之后的低地。
我扭头看龙胤怀，他虚了虚眼，唤来两名士兵低头交耳说了些什么，两名士兵答“是”领命离去。他这才转过头来问我：“流水，你能不能想起，巴尔喜欢做什么？”
他突然这样问我，我很是不知所措，低头思索好一会，摇头。
他的眼紧盯着那个方向，仿佛能洞察一切。渐渐地，露出了一些狠意，我第一次看他露出如此凶狠的神情，心生警惕。
他说：“巴尔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我顺着他的目光，疑心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他抿唇叹出一口气，“不好说，”又仿佛自言自语，“难道是我多想了？”
赤胡吗？
“禀报将军，李将军在城楼下等候。”
声音的忽然响起打断了我的神思，我转身看同传消息的士兵，二十出头的年纪。战争年代，总是要有很多人牺牲，这个年轻人此时站在这里，下一次站在哪里？
龙胤怀回了话，转过头来对我说：“你的师弟不久就会过来接你。我现在要下去和李副将商量点事，你一个人待会没问题吧。”
他瞧我还没反应过来，再次放低了声调和我说话：“接下来你要在流觞阁呆上一段时间了，我们要回避见面。流水……你要好好的，保重身体。”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哪个字。
“嗯……”我思索着该说什么好。
他已经转身随那士兵下了城门。
面对城外的萧瑟之景，触发我良多感慨。战事未平，而我又失忆，帮不了军队，帮不了龙胤怀，真是糟糕透顶。我瞬间惆怅起来，身边没了能陪我说话的人，渐渐地回到初时的茫然。城楼上的风越刮越大，提醒我这是深秋的季节，竖立在城楼上的旗帜猎猎作响，耳畔风声呼啸，吹乱了我鬓边的发……刀割般的疼呢。
双手捂住脸。半晌，等风小了，再放下双手。
恰时，有人唤我：“师姐。”
清泠泠如水击石——十分好听的声音。
但我的第一反应是一瞬的错愕。回过神来后，我循声望去，五六个粗大圆柱之后，露出一片竹绿色衣角。一名年轻男子从圆柱后面走出来，衣袍迎风飘动，身体单薄。我呆呆地望着这个略显清瘦的男子，不敢说话。
他看到我的反应，径直走到我面前，敛眉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目光和我的持平，他的确还是个男孩子啊。
惊讶和疑惑之后，我发现心里剩下的是紧张和担忧。龙胤怀说过，师弟沧海和我感情深厚，我们在一个屋檐下一起长大，堪比亲生姐弟。
我端详着这个年轻人，干净白皙的皮肤透着微微地粉，眼尾狭长，嘴唇抿出倔强的弧度。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师……弟。”我有些犹疑地叫出口。
他微向我倾身，道：“师父他很想你，师姐随我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沧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