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心传》黍梦公子

48、第四十八章回首往事

　　在大厅之中众人或好奇、或看笑话、或鄙夷、或恐惧的眼光中，诗文伏下身子，咬着唇，强忍着口中的呜咽声，道：“诗文……诗文见过残月姑娘。”说实话，她的行礼一点都没有做到位，我却也不在乎，我想要的只是用诗文来告诉那些对我有意见的姑娘们，不要招惹我而已。我一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这不代表我好欺负。

　　站起身，我笑着拉起诗文，亲昵道：“这醉红阁里有姐姐做榜样，怕是以后没人敢不遵守礼数了！”我说着，心里却有些感谢离秋了！要不是当时他用一万两包下我的初夜，如今我在这醉红阁里哪来的这么大的地位啊！虽说他那一万两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哪有人在自己家吃饭还要交钱的！可是却带给我实实在在的好处！

　　诗文听着我的话，嘴角抽了抽，看着我的眼中竟带上了一丝恐惧，点头道：“妹妹说的是！”我见她知道顺着我给的台阶下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笑了笑，环视了一圈大厅，道：“残月愚钝，可能有些地方做得不足，请各位姐姐海涵！”

　　这些青楼女子虽然平日里跋扈惯了，可是看了刚刚的事情心里还是有些斟酌的，都纷纷道：“妹妹客气了！”只是唯独坐在墙角的蓝衣女子对于这一切好像无动于衷，却又好像一切都在她的眼中，眼神莫测，让人猜不透她的情绪。

　　我收回打量的目光，转而看着杜鹃道：“时候不早了，外面车夫怕是该等着急了吧？”杜鹃自然知道我不想和这些女子耗下去，便点点头道：“已经有半个时辰了！”我会心的一笑，上前两步站在诗文面前，道：“姐姐可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妹妹正好给你捎回来！”

　　诗文楞一愣，仿佛还没有从刚刚的事情中回过神来，看着我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我也不着急，只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如果妹妹方便，可以来我房间一趟吗？”我见诗文神神秘秘，好像有什么事情怕被别人发现的样子轻轻的点点头，转身笑着对杜鹃道：“杜鹃在这里等我吧！我一会就来！”杜鹃皱着眉，手拉着我，好像怕我会一去不回一样。我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鼻子，轻声道：“一会给你买山楂糕！”杜鹃最喜欢吃山楂糕，这也是我最近才知道的。

　　杜鹃一双眼睛一亮，挣扎了一会，终归是没有抵挡住山楂糕的诱惑，乖乖的放开了我的手。我苦笑着摇摇头，看来在这丫头眼里我还没有山楂糕来得重要！随着诗文来到她的房间，诗文警觉的四下里看了看，才关上房门，拉着我坐到床边。

　　“妹妹，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想必妹妹也看出来了，今日这事确实是有人从中挑拨，不过却是我自愿的！”我听着诗文的话，微微挑了挑眉，却并没有急着询问为什么。

　　诗文见我没有表示，率先道：“妹妹就不想问问为什么吗？”

　　我淡淡的笑了笑，轻声道：“姐姐既然把妹妹叫到房间里，自当是打算要和妹妹说的，即便是妹妹不问，姐姐也不会隐瞒不是吗？”我说完扫视了一圈房间，这房间淡雅质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房间里袅袅熏香伴着清雅的竹香味，让人心旷神怡。

　　“妹妹好聪明！”诗文感叹着，却没有了刚刚在大厅里的飞扬跋扈，显然刚刚那样的不是真正的她。而现在这个进退有度，说话得体的女子才是真实的她。这醉红阁里还真是藏龙卧虎，个个都深藏不露呢！就连一个普普通通的青楼女子也懂得掩藏锋芒。

　　“姐姐过奖了！”我面上与她说着客气话，心里却在暗暗揣摩着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诗文看着我轻轻的笑了笑，惭愧道：“不瞒妹妹说，这件事我一直不敢让别人知道，妹妹可以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吗？”诗文说着，脸上竟泛起了一丝丝的红晕，衬得她白皙的脸蛋更加娇艳如花。

　　我见她这样，心里大概也猜了个十之八九。很简单，能让一个混迹于青楼的女子羞红了脸颊，必定是因为她所爱的人！而像是诗文这样的女子，必定是爱的很深，才会提及的时候都会害羞脸红。

　　果不其然，诗文咬了咬唇，轻声道：“早就听说妹妹待人和善，刚刚在大厅故意试探妹妹，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妹妹见谅！”诗文说着便要起身给我赔不是，我赶紧伸手拉起她，道：“姐姐那里的话，刚刚妹妹让姐姐当众下不来台才是要赔罪的！”

　　诗文摇了摇头，接着道：“过多的事情我也不方便说，只求妹妹能帮我带一封书信，带去“寒寿寺”交给靖远方丈，就说是小雅托你给的书信他就知道了！”诗文虽然是在恳求我，却没有丝毫的谦卑之色，也并没有因为在求我帮忙就说什么奉承的话。我喜欢这样的女子，不能说就是不能说，也不会找一些借口。

　　只是……我微微皱了皱眉，我倒是很想帮她的忙，可是红绫允许吗？即便是我说我要去“寒寿寺”求平安符，可是我的一举一动一定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若是看到我把一封信交给方丈，怕是到时候会连累“寒寿寺”吧？我左右思量着，最后还是如实道：“姐姐不知，妹妹并非姐姐看到的这般自由之身，这其中的缘由不能细说，至于这带信之事，妹妹当真无法给姐姐办！”我实话实说，心里却有些无奈。

　　诗文看着我，半晌才了然一笑，道：“是姐姐强求了！”拉起我的手，诗文一双大大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遍，才笑着又道：“妹妹这般与登台那日真是截然不同！”我挑了挑眉，好像所有人见到我都会说这样的一句话。不过也是了，外界传言的残月姑娘美艳无双，勾魂摄魄，就像是罂粟花，让人上瘾。又有人传残月姑娘乃是月上仙子下凡，纯净无暇，如天山上的雪莲一般圣洁高贵。无论是哪个传言，都将我描绘的美艳不可方物，与现在这个清秀甚至是平凡的我截然不同，也难怪见到我的人都会这样问了！

　　“姐姐可是觉得妹妹当不起哪些盛名？”我直截了当的说着，好奇诗文会怎样回答。诗文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女子，我觉得我与她可以深交！

　　果然，诗文的回答让我跌破眼镜，只见她笑眯了眼睛，道：“那些个男人还真是没有欣赏美的眼，妹妹这般豪爽率真，才是最可贵的！”我看着她那一脸的认真，只觉得一阵的好笑。豪爽？率真？这些词汇怎么看都不会是形容我的吧！这样处处小心步步算计的我，怎么担得起这样的称赞？倒是诗文，这几个字安在她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姐姐过奖了！”我伸手拿过她手中的信封，沉声道：“若是姐姐信得过我便把信交给我，我会尽力交给方丈的，如果不行，还请姐姐不要怪罪！”对于把这封信传给那个什么寒寿寺的方丈，说实话我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红绫会派多少人监视我，是只在明处还是暗处更多，对于这些我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

　　诗文点点头，敛去脸上的笑容，凝重道：“妹妹能保证这封信只有你知我知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封信很重要的缘故。我瞥了她一眼，淡淡一笑：“若是姐姐信不过，就不会把这封信托付给我了不是吗？”其实我自始至终都觉得很奇怪，这醉红阁里的姑娘都是自由的，除了我之外应该没有人会被囚禁才对，为什么诗文不自己去送信？还要费尽心机借我之手将这封信带出去呢？

　　“妹妹说的是！”诗文说完便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道：“刚刚在下面就耽误了妹妹好长一段时间，此刻又怕是有一盏茶的时间，我送妹妹下楼去吧！”我笑着点点头，随着诗文来到了大厅。杜鹃一见到我小跑了两步来到了我的身边，不安的上下打量了我一边，才站在了一边。此刻大厅里已经没有人了，只剩我杜鹃与诗文。我看了一眼杜鹃，又看了一眼诗文，既然知道了诗文的性子，那么她和杜鹃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至于是什么误会我却说不清楚。只是我相信豪爽率真的诗文不会做出那种事情，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诗文看了一眼杜鹃，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什么话，却对我笑道：“妹妹回来的时候别忘记给姐姐带胭脂香粉！要姐姐写给你的哪几种才行！”她故意将声音放大，我会心的一笑，也识趣的道：“姐姐怕妹妹记性不好都已经将要的东西写在纸上了，难不成还怕妹妹弄错吗？”

　　诗文听了我的话笑着摇摇头，目送着我与杜鹃出了醉红阁。

　　醉红阁外马车已经停在那里了，马车不算太大，装饰也很普通，杜鹃扶了我上马车，自己则坐在了马车外面。我看着车内每一处的细心，心中一动。马车的座子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软垫，就连依靠处也覆盖上了一层狐毛，一上去柔柔软软的，很是舒服。马车上还放了薄被，被子都是用上好的绸缎织成，摸上去柔滑却不会冰手。

　　车窗上的帘子都是加厚的，下面还坠了一排的小珠子，加重了重量之后便不易被风吹起来。这般的细心，倒是让我始料未及的！低头看着脚下踩的毯子，看着车棚上覆上的纱幔，我原本平静的心渐渐的起了一丝波澜。这马车中，有我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了！那属于离秋的味道，此刻正紧紧地将我包裹住。我闭上眼睛，努力的控制着自己。却还是不住的去想，这辆马车是离秋的？还是他特意为我做的？想来想去，终归是没有想出一个结果，却让我的头有些发疼。

　　扬起车帘，我看着坐在外面的杜鹃道：“此刻天寒，快进来吧！”杜鹃本能的想要摇头，却在看到我坚决的眼神之后愣住了，半晌才磨磨蹭蹭的进了马车。我没有放下马车的帘子，看着在前面赶车的车夫，沉声道：“这辆马车以前是谁的？”车夫一愣，看着我露出一个笑容，一双手在面前舞舞花花，嘴里也在咿咿呀呀地说着，可是我却一句也没听懂。半晌才放弃的道：“罢了罢了，这样走太慢了，你会做在车上那样赶车吗？”

　　哑巴车夫笑着点点头，跳上马车，一扬马鞭，马儿便飞快地跑了起来。我看从这哑巴车夫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便退回到了马车里，看着正在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杜鹃轻声道：“我家杜鹃不高兴吗？我们可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呢！”

　　杜鹃没有说话，只是继续低着头。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小丫头还在为我和诗文亲近的事情闹别扭呢！不过她这个样子可是越来越符合她的年龄了！以前她一副老成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是穿越来的呢！

　　“我们家杜鹃不会真的生气了吧？再撅嘴，山楂糕可就没有你的份咯！”我笑着道，眼睛盯着杜鹃的小脸。只见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后还是扁扁嘴道：“小姐为什么要和诗文小姐那么亲近？”杜鹃气呼呼的撅着小嘴，一脸的不依不饶。

　　我轻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杜鹃以前伺候诗文，刚开始可是待你很好？”杜鹃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只是乖乖的点了点头。我了然一笑，继续道：“是不是后来突然就变了一个样子？而且不准你穿好衣服？”杜鹃皱了皱眉，却还是应了一声。我得到了杜鹃的答案，心里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杜鹃刚刚伺候诗文的时候年纪还小，容貌还没有长成，所以不会有接客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后来杜鹃渐渐长大，女儿家的娇态也越发明显，再加上杜鹃本就长得不错，一定会被安排来接客的！只是杜鹃不明白诗文的苦心，到现在还在心里怨着她吧？

　　“杜鹃想想以前诗文对你的好，便就原谅以后的过吧！”我淡淡的一笑，轻声道。既然诗文没有解释什么，就代表她根本没有想要解释什么，即便是我知道了她的良苦用心，也不会多事的去说。毕竟这是杜鹃和诗文之间的事情，我插不上手，也不想插手。

　　杜鹃撅了撅小嘴，虽然极不情愿，却还是闷闷的道：“小姐既然说了，以后不会在怨恨就是了！”杜鹃说完眼睛一闪，立刻来了精神道：“小姐，这里就是卖山楂糕的地方！这里的点心可是全京城第一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撩开车帘拍了拍车夫的肩膀，道：“在这里停一下吧！”哑巴车夫虽然不会说话，不过好在耳朵还算是好使，立马将马车停了下来。

　　我掀开帘子，从车窗里看着曾经与慕容轩来过一次的酒楼，当初还那么小，此刻已经变得气派多了，只是给人那种亲切的感觉却没有因着世间的改变而变换，依旧是有一种家的感觉。这便是当初我看上这家酒楼的原因之一，如今果然没有看错，酒楼已经在孟子谦的经营下做的不错了！回想起三个月前的情景，一切都还那么的历历在目，此刻却已经是物是人非。心情也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心情了！

　　当初……终归是我想的太过简单了，只想着如果嫁到君家关键时刻可以求一纸休书，没想到我根本没有机会嫁到君家，更没有机会求那一纸休书保住蓝家。这便是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吧？我静静的看着酒楼里来来往往的客人，想着曾经我与慕容轩也从这间酒楼里出入过。想着当初在房顶看着满天的繁星，慕容轩不满的点我额头的样子，如今一切仿佛就在眼前一般，我与慕容轩却再也回不到以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