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决》华山云

56、程全志

　　每个人都会变，有的人会从一个恶棍变成大善人甚至大侠，也有人会从菩萨变成魔鬼。程全志曾经是一个天下人都追捧都称赞的大侠，可是却在某个时候突然变成了好事不做的仇千秋。现在，她一脸真诚地说着话，可是诸葛乾坤却发现自己竟无从判断她话语中的真假。所以，诸葛乾坤盯着程全志的眼睛问道：“你究竟是程全志程大侠，还是好事不做仇千秋？”程全志好不退避地迎上了诸葛乾坤的目光：“我是程全志。”诸葛乾坤说：“那好，我相信你。”纵然是仇千秋，在扮演恶棍的角色时也从未说过一句谎话。

　　诸葛老妇人又紧了紧抓住诸葛乾坤的手：“孩儿，你，你竟然听信了她的鬼话？好，好啊，你……是，很早以前你就不听老妇的话了，你翅膀早就长硬了，好，真好！”她举着手中的拐杖狠狠地在地上敲击着。

　　“娘，孩儿相信元儿。”诸葛乾坤拍了拍老妇人的手，诸葛老妇人望着诸葛乾坤，嘴唇颤抖着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诸葛乾坤安慰地对她笑着。良久，诸葛老妇人终于低下了头转过身，步履蹒跚地向屋子里走去。诸葛乾坤这才追上程全志，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我相信你，可是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程全志叹了口气说：“你确实相信我？”诸葛乾坤无奈地笑了笑：“看来现在不是我相信不相信你，而是你相信不相信我的问题了。”程全志说：“你必须相信我，否则的话，我就没必要说下去了。”诸葛乾坤问：“什么事情值得你如此慎重？”程全志说：“你先说你相不相信我。”诸葛乾坤说：“你别让我逼你说。”

　　程全志突然对天长叹一声，说：“你要是再逼我，只恐怕我就要被你们一家子人害死了。我到了今天这地步也是自作自受，招惹谁不好，非要去招惹你家那夫君呢？”说完，她又走了两步路。

　　刚才在院子里，诸葛乾坤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所以对于她的动作也不甚在意。此时，诸葛乾坤才发现，程全志的步伐有些虚浮，而且每一步路都显得特别沉重，根本不像是一个身怀绝技的高手的行动。她大惊之下伸出手去拉住程全志，一把就将她拎了回来，竟然不费吹灰之力，竟然就像是老鹰提起一只小鸡。诸葛乾坤惊问：“你……你的武功被废了？”程全志苦笑着说：“我奇怪的是到现在为何你还用的是疑问的语气。”诸葛乾坤微微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打死我也不会相信，是元儿把你弄到了这一步。”

　　程全志点点头说：“理解。如果是两个月前，我也不会相信的。”诸葛乾坤说：“更何况，他又怎么会想到对你出手？”程全志说：“这个倒是容易理解，因为我把他带走，然后把你逼到了九阳国生死未卜，这就是动机。”诸葛乾坤说：“不是他自愿跟随你走的吗？”程全志叹口气：“你这么说的话还真是对你家夫君不了解，如果他不是被威胁到了，又怎么会因为那点事就离你而去？他若离你而去，岂不正是给雪玉创造了良机？你觉得你家夫君有那么傻吗？”诸葛乾坤说：“有些时候不得不承认，他却是是个傻傻的小东西。”程全志说：“那是你被他骗到了。”诸葛乾坤皱眉：“骗？”接着又笑着摇摇头：“元儿没有那么深的心机。”程全志叹了口气：“他在你身边的时候收起了所有的心机，所以连你这么英明神武的诸葛英侯也未能察觉。”她连连叹气：“看来，如果当初他不曾遇到你，现在也一样能够活得很好。他根本不需要别人照顾。”

　　诸葛乾坤打量了程全志一番，突然笑了：“我现在就想知道，手无缚鸡之力的元儿，到底是怎么把你这个名满天下的智勇侠客弄得武功尽失的？”程全志看了诸葛乾坤一眼说：“我错了，我不该来找你的，你们本就是一丘之貉。”诸葛乾坤说：“难不成你还指望我为了替你报仇而找他算账？”程全志说：“你应该想想得到，他既然能把我弄得武功全失，就一定会做出更多更可怕的事情来。除了你，我简直想不到还有谁能对付得了他。”诸葛乾坤惊问：“有这么厉害？”

　　程全志摇了摇头：“比这还厉害。我甚至怀疑，你能不能对付他。”诸葛乾坤问：“他到底做了什么？”

　　程全志说：“首先，他很能隐忍，我带着他，一路上他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就跟个木头人似的。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被刺激坏了。后来的一天晚上，他一个人溜了出去，也不知道都做了些什么，引来了一大帮子打手。我真的没想到他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还能够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来。于是我就去和她们打了一架。”

　　诸葛乾坤说：“以你的武功，如果是普通人，根本就奈何不了。”程全志说：“的确，一次普普通通的打架确实无所谓，但若是天天如此，不分白昼呢？”诸葛乾坤问：“天天如此？”程全志满脸的懊丧：“真不知道他挺着那么大一个肚子，怎么会惹来如此无穷无尽的麻烦？那个时候我应付不暇，整天晕头转向的，这才不经意着了他的道。”诸葛乾坤问：“什么道？”程全志低垂着脑袋说：“你还有个好的部下。”诸葛乾坤问：“你是说陈旭？”程全志说：“她可真是你的好部下，对你家夫君俯首帖耳言听计从。”诸葛乾坤奇怪地嘀咕：“她对我可从未曾服帖过，向来总想找我的不是。”程全志说：“但他对你家夫君可是听话的很哪，简直跟奴才一样。她在那天清晨找到了你家主君和精疲力尽的我，然后你家夫君就突然让她对我下手。在此之前，我还一直不知道你家夫君是故意出去找的麻烦。”诸葛乾坤沉吟着点点头：“的确让人防不胜防。”

　　程全志突然看着诸葛乾坤说道：“你不知道，雪玉也遭了他的……着了他的道。”诸葛乾坤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哦？”程全志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雪玉在明月城呆不下去了，遍体鳞伤地逃到了城外。据说他以前一直是受什么人控制的，这一下简直成了弃子。”诸葛乾坤注视着程全志，见她似乎没有再接着说下去的意思，就问道：“然后呢？”程全志说：“然后？你还想让然后怎么样？”诸葛乾坤说：“原来你只是来找我诉苦的。”程全志说：“我说的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林元已经今非昔比了？”诸葛乾坤冷冷道：“至少，我并没有听到我所担心的。你所说的一切并不足以证明他需要我来对付。”程全志说：“好。”诸葛乾坤问：“好？”程全志说：“看来无论他做什么事，你都会和他站到一边去。”

　　诸葛乾坤未敢轻易开口，因为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相信程全志，不知道自己下一句将要出口的话会不会给林元造成什么伤害。林元在不在皇城宫门里边还是未知数，假如他还在程全志手上，假如自己刺激了程全志，那后果绝对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但是程全志却死死盯住她，坚持问道：“是不是？”

　　诸葛乾坤也盯着她，仍旧一言不发。虽然没有说话，但程全志似乎已经得到答案了：“我知道了。”她仰天长叹一声：“你不必如此防着我的，就算他还在我手里，我这个样子……”她苦笑着摇晃了一下胳膊。诸葛乾坤说：“你是女人，他是孕夫。”程全志点点头：“我错了，你的确应该防着我的。但我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小看了孕夫……或许可以说，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拿一个孩子去威胁他的爹爹。”诸葛乾坤笑了：“一个男人确实是会为了孩子做任何事情的。”程全志叹口气：“所以你还在为他开脱，所以无论他做任何事，你确实都会和他站在同一边。”诸葛乾坤说：“我们诸葛家的所有人都会和他站在一边的。”程全志说：“那么你就去皇宫里找他吧，但愿你一路上看到他所做的事情之后，还能够保持这样的看法。”

　　诸葛乾坤摇摇头：“我不去。”

　　程全志惊讶地说：“你不好奇他究竟做了什么？你甚至……都不再担心他一个人……？”

　　诸葛乾坤拍了拍程全志的肩膀：“我现在已经相信了，我的元儿没有那么脆弱，更何况陈将军还在他身边，虽然陈将军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属下，却绝对是一个忠实可靠的朋友。最重要的是，我的元儿为了我而做到这一步，我当然更不能去找他了。”

　　程全志说：“他是……为了你？我不懂。”

　　诸葛乾坤说：“像你这样的直肠子当然不懂，否则你当年也不会被人陷害，以至于自甘沉沦变为‘好事不做’仇千秋了。”她看着程全志笑了笑：“虽然你现在武功全废，我却还是想要招揽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但是程全志已经满脸通红浑身颤抖，双眼呆呆地盯视着前方一动不动，似已进入了涅槃状态。诸葛乾坤也一动不动地望着她，耐心等待着。她知道，自己方才戳到了她的痛脚，此时的她内心正在剧烈挣扎着，从过去那不堪的往事中挣扎着。以往的误解、欺骗、圈套、陷害，已经纠缠了她太久太久，像一个泥淖般使她沉湎其中。她甚至有太久都忘了挣扎，于是不再辩解，不再自白，任那些不信任的目光与杂七杂八的口水将她淹没。

　　林元只不过是废去了她的一身武功，可是真正使她成为废人的却是那些不堪的往事。

　　终于，程全志抬起头来，看到一脸笑意的诸葛乾坤。程全志说：“真是可笑，以往是我万般怂恿你揭竿而起，现在却是你在招揽我入你的麾下。”诸葛乾坤叹口气说：“世事无常，我本来也以为自己为了寻找元儿可以立刻放下所拥有的一切的。”她又看着程全志说：“再说了，我知道你当初怂恿我造反，只不过仍旧是希望能有一个人拉你一把，把你拉出那片黑暗的天空，从过去的世界里解救出来而已。”程全志点点头：“只有你能。”

　　诸葛乾坤问：“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程全志说：“你是要我原谅了林元对我的所作所为？”她沉思了一下又说：“那得等我弄清楚了你们两人的意思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