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决》华山云

31、忍无可忍

　　马车在平浪开阔的野地里奔驰着，车轮陷进虚软的浮土之中，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再由狂奔着的野风慢慢地将它们抚平，直至不留下丝毫的痕迹。

　　林元依偎在诸葛乾坤怀里，频频打着哈欠。说实话，他不喜欢现在外面赶车的那个人，很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邋里邋遢不说，一身的味道，更可恶的是，她还时不时地捉弄自己和妻主一下。真弄不懂这个人为什么一定要和自己一道，更不明白为何妻主好像还和她走得那么近……林元郁闷地默默想着，还没有皱一下眉头来表示表示自己的不满，诸葛乾坤已经飞快地伸手在林元眼前一晃，林元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面前摊开的手掌心中静静搁置着一枚铜币。显然，如果不是诸葛乾坤眼疾手快，这枚铜币指不定落在哪里。可千万别以为这仅仅是一枚小小的铜币，它的杀伤力绝对不容小觑。

　　“妻主，这个人是来谋杀我们的吧？”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林元撇了嘴委屈地说：“为何一定要带着她一起呢？”林元实在是有点儿忍无可忍才发了牢骚，类似这样的意外情况一路上已经出现不下十次，人的忍耐力总是有限度的，更何况万一哪一次一不小心遭了毒手可怎么是好。

　　诸葛乾坤直起身子对外大吼：“想找死直接报名来！”

　　外面的仇千秋咯咯一笑：“如果你不想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迷路，现在最好还是留下我一条命来。哦，对了，马跑得太快，前面风刮过好像把我钱袋里的钱给刮出去了，你有没有见到？”

　　“给你！”诸葛乾坤做了个向外抛钱的姿势，仇千秋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紧接着一枚铜钱从脑后飞到，仇千秋不得已往下一缩身，铜钱贴着她的头顶飞了过去。仇千秋小喘一口气说：“磨还没卸就准备杀驴了？”

　　“你这么说简直是侮辱了驴的驴格。”林元咬牙切齿地说。他心目中的小毛驴永远是爹爹曾给他讲过的故事中蹦蹦跳跳的可爱样子，他真心认为仇千秋自比为驴实在是太可恶了。诸葛乾坤忍不住放声大笑，爽朗，豪放。仇千秋摸摸鼻子，决定不和小屁孩计较。

　　“不对！”林元猛地想起了什么，向车窗外看了一会儿，表情极其严肃地对诸葛乾坤说：“不对！”“怎么不对了？”诸葛乾坤微笑着看着他。“我记得地图上通往宝山县的路程中好像没有这么一段路，貌似只要顺着一条官道就直接到了，可现在……咱们是从什么时候偏离了大路的？”诸葛乾坤脸上一点儿意外表情都没有，但还是故作惊讶地抬高声音说：“对呀？！这是怎么回事？”

　　“大路上最近不大太平，所以我带着你们绕了一段。”仇千秋大声喊着解释说。刮风的声音太大，她们必须扯起嗓子才能够把声音相互传递来去。

　　“哦。”诸葛乾坤恍然大悟般地一点头：“原来官道上还没有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太平。”

　　“咳咳咳咳咳……”仇千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诸葛乾坤笑着冲林元扬了扬眉：“没关系，我们一定能到的。”

　　宝山县确实到了。只不过这辆马车驶入宝山县县城大街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很多饭店都打烊了。林元已经窝在诸葛乾坤怀里睡着了，诸葛乾坤自己也连连打着哈欠，掀开车帘向外探看着寻找客栈，但仇千秋却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找个地方睡觉的意思，竟然开始信马由缰地优哉游哉起来。诸葛乾坤忍无可忍，一脚踹了过去，仇千秋纵身一闪，诸葛乾坤从马车的边缘上掰下一根木棍，看准仇千秋躲闪的方向逆向用力砸过去。仇千秋不得已伸手从侧方扶了一下木棍，借势翻个跟头。当她的双脚稳稳落在地上之时，诸葛乾坤已经策马奔驰而去。

　　这么一来，林元就被吵醒了。他打着哈欠掀开车帘。诸葛乾坤回头吩咐着：“坐好，别着凉了，到了客栈再下来。”林元“嗯”了一声，略带笑意地说：“终于把那个油瓶子甩掉了。”

　　宝山县人口不多，在这个狂风肆虐的夜里更是显得万分萧索，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悄悄走动着。街面很宽，房屋稀疏，给人的感觉简直就不像个县城，而是个稍为富有一点儿的村庄。

　　转过两条街，远远就看到一盏写着“客栈”的橘黄色大灯笼风中摇摆不定。诸葛乾坤催动马车过去，看到客栈房门紧闭，像是主客都已经歇息了。她下车敲开了门，和老板谈好价钱，带着马车一起绕到后院摆置停当。林元随着诸葛乾坤进了屋，好奇地四处张望个不停。诸葛乾坤知道他是在好奇这里和京城不一样的人物地理便不加阻拦。两人进了屋子，点起灯光，跳跃的昏黄火苗照应在两人的脸上，彼此盘膝而坐，微笑对望。此时两人都已经忘记了疲劳困倦，只觉得此时的静谧时刻真是难得。不记得有多久，两人不曾如此对望过，如此这般的昏暗光线，如此这般的两人世界，伴随着窗外那肆虐不已的狂风，和屋内安静祥和的气氛相映成趣。

　　诸葛乾坤忽然伸手摸了摸林元的肚皮，微笑着说：“小家伙很乖。”

　　“呃？”林元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低头看见诸葛乾坤摸着自己肚子的手，眉头一皱，抬手拍掉那双“爪子”，略带气愤地说：“不许动！不许看！不许碰！不许摸！”他看了看诸葛乾坤那不解的眼神，先把脸给扳正，然后拉住诸葛乾坤的手恨恨地说：“看我！”

　　诸葛乾坤忍不住笑出声来。火光一明一灭地映照在小家伙那张白皙的脸上，如同明月一般的脸盘，璀璨宝石一般的眸子，长长的睫毛，淘气地高高翘着的鼻子，因生气而嘟着的嘴巴……看着看着，诸葛乾坤忍不住就吻了上去。

　　“等等！”林元一边伸手挡住诸葛乾坤的嘴，一边转过头去，眉峰微蹙，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诸葛乾坤心中暗恨，以前怎么就未曾发觉这小家伙如此会打岔呢？！！！——终于，林元微一点头，看着诸葛乾坤问道：“妻主以前来过这里？”

　　“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个？”诸葛乾坤暗暗磨牙，心想这算是什么事情，值得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说。

　　“不然，陈将军为什么会看上了这里的冷公子呢？”林元丝毫没有察觉诸葛乾坤心中的暗自不爽，仍旧很是郑重其事地说：“而且你们也一定没有在这里停留太长的时间，也没有再来过吧？要不然妻主怎么会被人给耍得绕了道都不知道？”

　　诸葛乾坤有点儿想炸毛。什么叫被人给耍得……那什么什么自己是故意的好不好……不过林元分析出来的这种情况倒也正确无误。好吧，就算是这样，这种事情真的值得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说吗？

　　林元无视掉诸葛乾坤那不渝的表情。他知道妻主的不痛快往往是可以被自己忽略掉的，因为妻主还未曾真正地和自己发过脾气——呃，好像，因为胡冲的事情有过一次。不过现在，这种明显可以忽略掉的脾气就暂且不予理会吧。于是林元继续认真的说：“所以陈将军也未曾在这里待过太长时间，可是，她为什么从此以后就对那冷公子念念不忘了的呢？可见冷公子一定是个百年，哦不，千年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妻主，我后悔这次来这里叫上你了。”

　　林元的话说完之后，两人之间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眼对眼，鼻对鼻。

　　“就这些？”诸葛乾坤问道。

　　“什么叫就这些，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值得我去慎重思考的问题吗？”林元极其认真地说：“真不知道那冷公子究竟有多美，会不会比雪玉哥哥还美。”他感叹着说完，突然捂住嘴巴——诸葛乾坤好像还不知道有雪玉这么个人，自己也一直小心翼翼地瞒着她，怎么现在就没了遮拦了呢？

　　不过诸葛乾坤好像一点儿也没有在意林元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极为不耐烦地问了一句：“废话都说完了？”“没有了！”林元干净利落地清脆回答道。他是真的不敢再说下去了，万一不小心再说漏了那个长相极为美丽的刺客可怎么办？

　　诸葛乾坤也不再耽搁，一手揽过林元到怀里来，直接紧紧地吻住了那张灵巧的小嘴。林元有些猝不及防，蓦地瞪大眼睛，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诸葛乾坤那极度投入的表情之后，慢慢地闭上眼睛。就算是因为某方面的原因两人此时不能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但这甜蜜的味道也足够彼此细细品尝了吧。

　　就在两人渐次进入状态之时，外面突然一阵骚动。诸葛乾坤本想搁置不理，却在过了一会儿外加上上楼的脚步声响过之后，听到了相伴一路的那个声音在隔壁门前响起：“我就住在这里了。”